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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衡门之下-第64部分

小说: 衡门之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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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北地恢复,伏廷早有规划,因着栖迟到来,一笔一笔地砸钱,推动起来便比原定快了许多。
  如今明面上,新户垦荒的已然种植成良田,胡部也多了许多牲畜在手,商户也条不紊地运转,牵动一些旁枝末节的小行当小作坊都运作起来。
  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突厥接连派入探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北地好转,从古叶城那事开始,他们便按捺不住了。
  或许在布置古叶城的事时,瘟疫已经开始散布。
  “凭什么?”
  忽来的一句低语,叫伏廷不禁看住了她。
  栖迟赤足坐在床沿,鬓发微散,两手搭于身前,嘀咕了这句,唇刚合住,脸色微白,一双眼里却有了凌厉,甚至冷意。
  她这话说得多少是出于不忿,她自己来了北地后出钱费心,便是想着北地能振兴起来的。
  偏生这么多血本下去,突厥却总是横生枝节。
  凭什么?凭什么北地不能站起来,一有起色就要被打压。
  伏廷不管她因何说了这句话,反正都说到了他心里,他一身的傲气都被这句话给激了出来,蓦地出了声笑:“没错,凭什么。”
  栖迟看过去,他看过来,二人眼神对视,莫名的,好似有种同仇敌忾的情绪似的。
  她眼角弯了弯,却没笑出来,因这情绪又将她拽回到了眼前,她垂了眼:“可是,已然叫他们得逞了。”
  伏廷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她赤着的双足,那双脚白嫩,脚趾轻轻点在地上铺着的毯子上,他看了一眼,又一眼,移开眼,低沉一笑:“没那么容易。”
  栖迟觉得他语气里有种笃定,抬头:“难道你有应对?”
  话刚说到这里,轻轻“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莫非那些官府收购药材,都是你的吩咐?”
  伏廷点头:“已经着了他们一次道,怎么可能再叫他们轻易得逞。”
  当初击退突厥后他就吩咐过,再出这种事,官府立即封锁消息,医治病患,不可让突厥有可趁之机。
  当夜送来奏报的几州,皆是按照他吩咐做的。
  自曾有过瘟疫后,北地对往来管控也严格,出境经商需要都护府凭证,入中原也要仔细检查。
  这些,都是拜提防突厥所赐。
  栖迟佩服他的先见,却也并不觉得好受,因为这样的应对,全是被逼出来的。
  刚好这时候门被敲响了。
  是新露和秋霜又来听用了。
  伏廷收心,过去开了门:“进来。”
  外面的两个人端着热水热饭,大概是没想到会直接准他们进来,惊异地对视一眼,才见礼入门。
  ……
  新露和秋霜伺候着栖迟梳洗时,伏廷也去屏风后重新换了衣裳。
  趁大都护不在眼前,新露和秋霜眼神不断,一肚子疑问要问家主,但栖迟只是摇头,叫她们什么也别说。
  她此时也没心情引起她们的慌乱。
  二人只好忍着退出去了。
  伏廷换上了军服,要出屏风时,看到屏纱上的映出的侧脸,如隔薄雾,像他昨夜透过月色看到的那般。
  但昨夜他再不想回顾。
  那种感觉煎熬了他一宿,比不上在古叶城外的任何一次惊心动魄,却更让他提心吊胆。
  像喉前悬了柄锋利的刀,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割下来,永远都有一股子凉意渗在颈边。
  到现在,人还在他身边,如同失而复得,他却仿佛历经了千军万马。
  他也不走出去,反倒用力将屏风往旁一拉,撤去了这层相隔。
  栖迟于是无遮无拦地站在了他身前,被他看真切了。
  她抬起眼来,像是刚从思索的事情里回神,一只手轻轻扶在屏风边沿,看着他,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让她后怕的设想:“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要是真染上了呢?”
  伏廷的脸不自觉地就紧绷了,昨夜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一般,低头看着她的眼说:“也不至于要命。”
  栖迟眼一动:“能治?”
  他嘴抿了抿:“能,否则收那些药材做什么。”
  她稍稍松了口气:“那倒是好事,看你这一日一夜如此小心,我还以为是不治之症。”
  伏廷看她的双眼沉了许多,从她脸上,滑过她腹间,声更沉:“是能治,只不过会去半条命。”
  栖迟微怔,从他这眼神里看出了什么,低头抚了下小腹:“意思是会保不住他?”
  他默不作声,就是默认了。
  光是摸索出能治,就不知堆叠了多少条性命。
  他昨日回来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她真染上了,再怎样都保不住这个孩子。
  纵然满腔愤怒到踹了花盆,然而真到了那一步,便是亲手灌,也要将她保住。
  这些想法都只能一个人压着,直到现在过去了,才说出来。
  栖迟手心贴住小腹,想着他这如履薄冰的一个日夜,看着他:“真那样,你下得去手?”
  伏廷手一伸就握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到眼前:“当然!难道我要为了一个没出生的孩子不管你死活吗!”
  她扶着屏风的手指轻微地颤了一下,眼睛定定地落在他脸上。
  若非知道他先前还特地饮酒庆贺这个孩子的到来,简直要以为他是心狠。
  可她知道他不是。
  伏廷松开她,脚下动了一步,是不想提这事了。
  “三郎。”栖迟忽而叫住了他。
  他站定,看着她,通常她这样叫他的时候,都是嘴最软的时候。
  “怎么?”
  栖迟开口便唤了,也不想再说那些没发生的事,徒增沉重罢了,脸上露了笑,转口问:“你打算如何解决这事?”
  伏廷见她笑,也跟着松了点精神:“只能加紧医治。”
  她轻轻点头:“医治需要大夫和药材,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他眼一动,盯住她:“你想说什么?”
  栖迟眼波微转:“我想出钱帮忙,就怕你不乐意。”
  不等他开口,她眼睫一掀,手又按在腹上,补一句:“这次突厥险些害了我,说起来,我也是为自己花钱。”
  伏廷好笑地看着她,话都让她说了,看她样子,也许连孩子的份都算上了。
  他有什么不乐意的,这不是为他军中花钱,是为百姓,为北地。
  反正她花了,他以后都会还上。
  何况光是她现在还能鲜活地说要花钱,他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手在屏风上一拍,仿若一锤定音:“花吧。”
  你想花就花。


第六十五章 
  一连数日; 罗小义忙个不停; 直到接到伏廷命令,才有机会再来都护府。
  快马驰至大门前; 他一跃而下,臂弯里挟着一只卷轴,匆忙走向府门; 脚步猛地一停。
  门口还站着一个人,他一见就开了口:“阿婵!你没事吧?”
  曹玉林站在门柱旁; 惯常的一身黑衣,险些要没注意到,看他一眼; 口气平平淡淡:“瘟疫我又不是没经历过,能有什么事?”
  罗小义一下噎住似的没了话,觉得自己有点刚才那话说得多余。
  的确; 当初跟随伏廷作战都经历过那场瘟疫的; 她能有什么事呢?问得倒显得他上赶着讨好一般。
  曹玉林却也没再说什么,只看了一眼紧闭的府门:“听说都护府闭了好几日。”
  罗小义也跟着看一眼; 这才又找回自己灵巧的舌头来:“你的消息一送到,三哥就急忙回来看嫂嫂了; 但我今日收到三哥的命令了; 料想已是无碍了。”
  曹玉林问:“那为何还不开府?”
  罗小义也不清楚; 只能推测:“对了,嫂嫂有孕了,三哥一定是想稳妥些; 多闭了几日。”
  “嫂嫂有孕了?”曹玉林难得露出点意外的表情来,甚至还笑了:“真替三哥高兴。”
  “可不是……”罗小义看了看她的笑容,讪讪一笑。
  曹玉林皱了下眉:“你看什么,我是真替三哥高兴。”
  罗小义又被噎了一下,曾经他还怀疑过曹玉林是不是惦记过他三哥,因为总觉得她对伏廷要比对他更亲近,刚才讪笑确实也有点那意味,可也不是有心的,何况现在她怎么想,跟他还有哪门子关系?
  他囫囵一句:“那是当然了,大家都高兴。”
  曹玉林脸上又严肃起来:“嫂嫂既然有孕,那就更不能有事了。”
  “对……”罗小义又有些无话可说了。
  两人一左一右隔着都护府的大门,就这么站着。
  好在下一刻,大门被人打开了。
  仆从出来,请他们进去。
  罗小义这才又松快起来,笑了笑说:“瞧吧,就说没事。”
  曹玉林已经先一步进门了。
  他无奈摸一下脸,又将臂下挟着的卷轴一提,跟进去。
  仆从在前面引路,直往书房走去。
  曹玉林走得快,大概是听了那个消息的缘故。
  罗小义也有心让她先行,落后了一大截,刚好在廊上遇到李砚。
  “小义叔,”李砚唤他说:“这阵子都没见你来教我习武,可是那事情棘手?”
  罗小义笑:“你小子,能知道什么事情?”
  李砚喜穿白,细白织锦的衣袍在他身上,把他年少的脸也衬得雪白,偏生表情老成,说话时压低了声音:“我打听了一些,连我们光王府的大夫都听说过,那可是当初肆虐北地的瘟疫,怎会不知道?何况这府上还闭了好几日。”
  罗小义啧一声,这小子,真是不能小看,还知道打听了,本还打算吓一吓他的,干脆也打消念头了:“没什么,有你姑父在呢,少担心。”
  李砚点点头,连日闭府,说不担心是假的,不过他姑姑有孕,他便没多表露,只能在此问一两句。他朝廊后看一眼:“我刚从书房过来,姑姑和姑父正在等小义叔呢,我就不多说了。”
  罗小义越过他往前走,心里还在嘀咕,这些贵族子弟都太少年老成了,看着乖巧,还是精的。
  这一耽搁,到书房时,已经听见曹玉林在里面说话了:“听说嫂嫂有孕了,却是接连凶险,实在波折……”
  门口立着新露和秋霜,书房里的长榻上摆了好几个软垫,栖迟靠坐在上面,一袭襦裙,衣摆如水般自榻边倾泻。
  伏廷就站在她对面,军服笔挺地靠在桌沿,手里拿着份奏报,看得出来是有意腾出地方让曹玉林与她说话,眼睛还偶尔往对面看一眼。
  罗小义一脚跨进门就开始圆融气氛,接话道:“还好嫂嫂又是逢凶化吉了。”
  栖迟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回头去听曹玉林接着说。
  伏廷放下手里的奏报,问他:“东西带来了?”
  “三哥吩咐,自然带来了。”罗小义拍拍胳膊下的卷轴。
  他指一下旁边说:“挂上。”
  那里是悬地图的木架。
  罗小义在忙的时候,栖迟在那边轻笑着说:“我倒觉得这孩子是有福的,真的是逢凶化吉,次次都能安然无恙,这也是本事。”
  她说得轻巧,还带着笑,周遭好似也多了一层轻快的气息。
  说完眼一转,就见伏廷已经到了跟前。
  他一只手搭在榻边,眼看着她。
  曹玉林看他过来就很识趣地走开了。
  栖迟往他身旁靠了靠,轻声问:“我说得可对?”
  他迁就她犯懒,稍稍俯下身,头偏向她这边,也跟着低了声:“什么?”
  “我说这孩子厉害,你不觉得?”她挑了下眉头,埋怨般说:“若没听见就算了。”
  伏廷抿下唇,嘴边有笑:“听见了,你说得对。”
  她这人看着娇柔,却是通透乐观的,若放在别人身上,恐怕还会觉得不祥,她反倒只看好的一面,也是不易。
  栖迟又挑眉,这几日为稳妥他一直闭着府门,在她跟前寸步不离的,话都好似坦诚了许多。
  两人凑在一处低语这几句的功夫,罗小义已经瞧见了,又见曹玉林站在一旁,咳了一声,笑着道:“三哥,好了。”
  伏廷站直了,看过去。
  罗小义带来的卷轴是北地的全境地图,现在已经悬在了木架上,半人高,一人长的大地图。
  他朝栖迟看一眼,示意她去看,顺带吩咐一句:“挪近点。”
  罗小义将木架移近,就横在榻前,一面不解地问了句:“三哥叫我带着地图来做什么?”
  伏廷没答,先问一句:“我叫你盯着的消息如何?”
  罗小义不敢耽搁,立即道:“皆已询问过,各州关卡都管得严,好在没别的消息来了,目前就是我们当夜见到的那几州里出了事。”
  伏廷又看曹玉林:“你那里如何说?”
  曹玉林回:“暂时也没再有其他地方中招。”
  他点点头,看向栖迟。
  栖迟坐正一些,看着那张地图:“哪些地方?”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边沿一滑,圈了个大致的范围:“六州,全在边境。”
  栖迟看了一遍,说:“既然是瘟疫,还得要有协助的人去才行。”
  伏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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