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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部分

金陵长歌-第99部分

小说: 金陵长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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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君会浮水?”杨毓转眸看向身后笑意盎然的众人。
  刘伦笑着眯着眼道:“这竖子惯会如此,一语不合,便任性而为,无需担忧,顽够了他自会回来。”
  杨毓这才放下心来,她扫视一眼舟上的众人,这些人个个气度非凡的世外之人,他们不羁、狂妄,被世人称赞追捧。杨毓目光转向稽夜,唇角不自觉的就笑了。这位举世闻名的大名士,自己竟有一日能与他同舟而游,畅谈山水。
  杨毓缓缓的伸出莹白的小手,撩起清凉的河水,水花四溅,晶莹剔透,她转眸笑道:“我该抱琴来的。”
  嵇夜扬唇而笑,起身进到舱里,阮容也随他进了舱,不过一会儿,二人再次出来。
  嵇夜背着两把琴,递给杨毓一把通体漆黑的桐木七弦琴,自己则抱着一把焦尾琴。而阮容则抱着一把直颈琵琶。
  杨毓惊喜了一下,双瞳不自觉的放大,清艳的小脸笑的开怀肆意,她扬手拨弄了一下琴弦。
  琴弦撩拨过处,溢出悠扬的声音。
  :“音色美,音调准。”杨毓笑着赞了一声,接着,她唇角扬起绝艳的弧度,素白丰腴的小手轻勾慢捻,一串如流水般的音色,溢满小小的画舫,荡漾到两岸的山林之间。
  阮宗不禁有些惊讶,略微点头,轻声与嵇夜耳语道:“这女郎奏的是北派高山流水。”
  王冲笑着道:“听闻北派高山流水,由《琴越》、《风摇竹林》、《鸾铃静夜》、《书越》四曲联奏,也称《四段锦》。从前听过一北方士人奏此曲,却不如阿毓奏的韵律典雅、余味隽永颇具伯雅的“高山巍巍,流水洋洋”之貌。”
  嵇夜微微挑起眉,笑着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此女之曲有我之韵。”
  刘伦朗声一笑,道:“莫不是真是前世相识?”说完,他扬声大笑,合着杨毓的曲吟唱道:“有大人先生,以天地为一朝,以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槪岷ň剖俏瘢芍溆啵俊
  刘伦虽相貌粗鄙,但为人豪迈,胸襟开阔,这疏疏朗朗,随性而发的吟唱,让这曲《高山流水》多了几分疏放不羁。
  嵇夜摇摇头,面色爽朗清举,指间一触琴弦,是以和上杨毓的琴声。杨毓的琴声以虚音移指换音,韵律时隐时现,犹如高山之巅,云雾缭绕,神乎其技。
  嵇夜的琴声泛音清澈,活泼灵动,其韵悠悠洋洋,俨若行云流水,众人闭目倾听,只觉得高山环绕,流水清灵,仿佛置身高山流水之中,这样完美的合奏,世间再无人能有此绝唱。
  杨毓心间欢喜着,指间的乐曲也随着心境的变化而豁然开朗,她指尖一转,已“滚”、“拂”之指法奏乐,曲调转而现出如蛟龙腾飞九天,山水奔腾之音。

  ☆、第一百九十四章 清风临耳

  阮宗顿觉妙不可言,本想待杨毓与嵇夜奏完这一曲再以奏一曲琵琶,可此时,他再不能待一时半刻,他竖抱直颈琵琶,左手按弦,右手五指弹奏,琵琶音色如两玉相击,在两把七弦琴胶着相应之时,突入这一缕轻音,将这曲奏的更加玄妙。
  阮宗的琵琶奏的慢而不断,快而不乱,雅正之音,音不过高,节不过促,闲适、幽雅的让人如漫步云端。
  两把琴,一把琵琶,互相交应,却又不躲任何一方的光彩,漾漾荡荡,叫这泛舟之间即兴所奏,由心而发的乐声绵绵长长,激越而不霸道、悠远而妙趣横生。
  一挑、一揉、一弹、一拂包含着对生的期盼,对道的观摩,对自然的崇敬。
  这时,远处浮水的王冲缓缓的游了回来,他浑身湿透着,衣襟微微敞开,双臂有力的把住船身,双臂一撑,翻进了船中。
  王冲脸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也不擦,索性直接将外衫脱了下来,敞开衣襟,任由暖风习习吹过,似觉得很舒爽的模样,面颊微微泛红着。
  岸边,数驾牛车已跟了河中的画舫许久,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画舫上众人相视大笑。
  行在最前头的牛车中,一青年郎君挑开帘幕,伸出头,朗声笑道:“舟上君子可愿下舟同饮?”
  杨毓转眸看去,竟然是谢元清。
  嵇夜微微蹙眉,对王冲道:“又一俗物来败人意。”
  王冲毫不在意的一笑,转身对谢元清拱手行礼,笑道:“改日再与谢氏郎君共饮。”
  谢元清微微蹙眉,未想到这竹林七贤宁愿与杨毓那女郎泛舟同游,甚至于共奏妙曲,却拒绝自己的邀请,说他们狂傲,他们确实是以狂著称,以大才称贤。
  想到此处,谢元清对王冲略一拱手,转而对杨毓道:“谢某与女郎真真有缘,才能处处相逢。”
  杨毓略一抿唇,扬起清艳笑容道:“世间之事皆是因缘际会。”
  杨毓说,不仅与他有缘,这世间发生的一切皆是缘,有何奇怪?
  谢元清唇角微挑,又对众人拱拱手道:“那便有缘再会。”他回到车内,转眸看向身侧的司马安,略垂头道:“陛下,臣有负陛下期望。”
  司马安扬起温和的笑意,透过朦胧的帷幕,看着外间渐行渐远的画舫,略微沉吟一瞬,接着道:“近来士族对皇室不满之心越重,若那七人皆能入朝,能缓和皇族与士族的气氛吧?”
  他说完这话,眸子定了定,踌躇一瞬,接着道:“如何能说服他们呢?”
  谢元清垂着头,心中暗自撇嘴,那几人,除却王冲出身高贵,早已入仕,只有向期在太学院任夫子。嵇夜不屑权贵,阮宗任性不羁,刘伦嗜酒如命,山源鄙视富贵,阮容无视繁文缛节,这样的人会放下身段入朝为官?司马安言下之意分明是要自己去说服,可这无半分把握的事,他真的要做?
  后面传来吴侬软语吟唱着淮水风月,软的让人心碎,那是谢南笙在唱歌。
  谢南笙本就生的貌美若仙,且颇具才名,却偏偏相中王靖之那高傲至极的人,如今王氏在朝堂中重掌大权,若王谢联姻,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谢元清略微沉吟一瞬,笑着道:“陛下可见那杨氏女郎?”
  司马安的确见到杨毓与七贤同舟,也的确对这女郎有些兴趣,可她是王靖之亲口承认的卿卿。他略微偏头看向谢元朗笑道:“杨毓虽出身低微,却是不凡。”
  听闻司马安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赞赏,谢元清心间一动,笑着道:“此女的确非池中之物,若能与陛下成就良缘。”他略微沉吟一瞬,似豁然开朗的惊喜道:“北地士族与南方士族相处不融洽之事,也能因陛下垂青北方低等士族之女而不攻自破!”他的目光亮而真,让司马安顿了一顿。
  谢元清这句话说到了司马安心里,他虽然心中兴趣大起,面上却似升起冰霜,冷声道:“那是王靖之早已定下之人,我怎能夺臣下之爱?”
  谢元清略微沉吟一瞬,变坐为跪,双手抱拳道:“陛下,臣绝无陷陛下于不义之心,杨氏女郎贤名远播,且与七贤交好,若陛下将她封为妃嫔,不但缓和南北士族关系,说不定还能招揽七贤入朝,臣下拳拳心意,全为今上。”说到最后,谢元清那一身清隽已然几近死谏一般。
  司马安面色略微和缓,转眸看向帷幕外美景,扬唇而笑道:“容我想想。”
  谢元清低垂着头,唇间划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杨毓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拾起被刘伦扔在一旁的木桨,她小手轻轻一撑,画舫顺着河流的方向缓缓的拨开平静的水面。
  她双手撑船,满目的波光粼粼,周身围绕着清远之气,张开唇吟唱道:“有匪君子,如璧如玉。叶蔓重重,曜曜其辉。有匪君子,如金如锡。远山皑皑,乔乔于胸。君子之交,淡若淮水。小人之交,甘若蜜糖。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她的声音清脆如同雨打芭蕉,语调绵长,长而不断,连而不绝。
  歌声悠悠的传到岸边的牛车中,谢元清的眉心拧了拧,突然觉察到司马安投来探寻的眼神,他双唇微微一抿,不尴不尬的笑道:“杨氏女郎歌声甚美。”一句话,将杨毓歌中的寓意隐了去。
  杨毓说,身边的君子高洁如玉璧,品德如金锡,君子之交淡如水,不需多说,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君子以淡为亲。
  司马安轻轻一笑,慢条斯理的道:“的确甚美。”他缓缓闭上双眸,隐去了眼中的占有欲。
  稽夜开怀一笑,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吟道:“有女同舟,颜如舜花。将翱将翔,柔胰琼琚。彼美杨氏女,华美耀金陵。”
  稽夜说有个女郎,貌美如同木槿,小舟似乎飞翔在天,她的小手像美玉琼脂,杨家女郎不凡,真正的美容仪。
  杨毓扬起唇角,笑的清艳,阮容放下怀中的琵琶,接过杨毓手中的木桨,温柔的道:“阿毓先歇息,看为兄如何撑舟。”
  杨毓素手而立,看着阮容。
  阮容将桨伸到水中,水波漾开,他一伸手臂,极快的往回一拉,水面泛出半个漩涡来,画舫徐徐前进。凉风拂过,将他素白的衣角吹的猎猎作响,河水中映出一抹温如暖玉的身影。
  :“阿毓!来饮酒!”舱里的刘伦高喊了一声。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名士风流

  杨毓转眸看去,刘伦似有些醉意,已然将衣襟大开着,露出胸膛,下身影影绰绰间露出两条大腿。
  杨毓面色微微一红,垂着头进了去。她暗自摇摇头,今日虽心境有所不同,却还是无法无视这礼教束缚,终是觉得有些难堪。
  阮宗笑道:“刘伦,阿毓是女郎,你快快将衣衫穿好!”
  刘伦眯着眼,一仰头,不羁的道:“世间万物皆自然,何来男女,何来礼教?”说着,他转头看向安安坐一边的杨毓道:“繁文缛节,于嗟鸩兮!”
  杨毓微微偏偏头,似乎在思索什么,迎面吹来和煦的暖风,她微微闭上双目,转眼间,她再次张开双眼,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眸比水面上的波光更闪耀,她扬起一个张扬无比的笑容,缓缓的道:“真名士,自风流。”说着,她扬起手,将头上束发的绣带一扯,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披在肩头,手指轻轻一送,淡蓝色的绣带随风飘远,落在平静的河面上。
  杨毓一转眸,手执榻几上的酒盏,拱手向众人灿然笑道:“诸君再饮一杯否?”
  众人相视而笑,再次举杯。
  天色渐暗,云层瑰丽,残阳如血,照的水面也染的通红。
  水鸟在远处低低的飞着,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
  画舫顺着来路缓缓回转,不过半个时辰,重新驶回了金陵城。正值黄昏,几缕烟火味袅袅升起,百姓人家的米菜香钻进鼻间,让人才醒转过来,已自世外回到人间。
  舟身“嘭”的一声撞在岸边的石桩上,舟头靠岸。
  杨毓轻巧的跳上舟头,对安坐在舟中的众人拱手行一男礼。
  刘伦笑道:“阿毓不是不与世外之人行俗世之礼?”
  杨毓微微扬起头,挑着眉,狡黠的一笑,朗声道:“我想施礼时便施礼,不想施礼,便不施礼,刘公着相。”这是在暗指方才他们怂恿她不该处处寻思着礼教,而连哭也不敢。
  杨毓这行为太洒脱,笑容太真诚,他们微微一怔,稽夜点头道:“好个狡猾的小姑!”他转眸对众人道:“看,你们试探于人,焉不知,人亦试探于你!”
  阮宗手指着稽夜道:“你这人才堪堪的最是狡脱,分明是你租下画舫。”话还未说完,稽夜尴尬的咳了两声,将阮宗未说完的话生生的噎回去。
  阮宗登时冷哼一声,双眼一翻,那双清朗的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几乎整个眼球只有眼白一般。
  杨毓情不自禁的朗声而笑,这笑意发乎于心,自然美的耀眼。
  稽夜低低的笑了一声,对杨毓拱手道:“半月后,八月初一,雁栖山有我等数位好友来访,若你得空,尽可来游。”
  这是准备将杨毓介绍给其他名士的意思了,杨毓轻巧的跳上岸边,笑着道:“稽公盛情,阿毓决不推辞。”
  阮容再次撑开木桨,画舫逐渐远去。刘伦斜倚在软榻上,伸手告别,嘱咐道:“初一!莫忘!”
  :“是!”杨毓双手拢着唇,应道。
  阮宗抱起琵琶,指尖轻轻流转,是一曲告别之音。
  众人已醉酒七分,纷纷和着那音乐低低的吟唱起来,歌声深沉中带着悠扬,飘荡在烟波十里。
  杨毓目送着那一艘清雅的、小小的画舫,直到歌声几不可闻,画舫消失在远处,她抿着唇,笑了起来。
  :“女郎!”
  静墨与祺砚齐声在杨毓身后喊道。
  杨毓微微转头看去,只见那两人发丝微乱,面色绯红,脸上尽是担忧。
  杨毓转身踏上堤坝,二人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将杨毓扶住。
  小船渐行渐远,稽夜将榻几上五册《琴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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