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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中国兄弟连-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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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吐“污水”中,首先交待参军前的历史。1945年8月15日,日本鬼子投降了。    
    老百姓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都在议论:“鬼子统治得像铜帮铁底一样,怎么说垮就垮啦?”    
    穿着木屐的日本娘们在街上也看不见了,偶尔遇上个,离老远就给你鞠90度的躬,都打了蔫。       
    宪兵、警察、二鬼子、高丽棒子,看谁不顺眼就是一顿嘴巴子,随着打嘴巴子张口就是“八格牙鲁”,这些真鬼子假鬼子也都无影无踪了。14年的奴役生活结束了。强加给中国人头上的政治犯、经济犯、莫名其妙的思想犯等罪名也随着日本鬼子投降没了。“阶级服从”,高年级学生可以随便打低年级学生的现象再也不见了。我怕遇见日本学生的日子也再不会有了。从心里涌出的那种轻松感,使我兴奋奔放,好像解脱了身上的枷锁。    
    1945年初秋,我12岁,正在哈达县“优级”上学。听同学们说,中央军就要进哈达街了。晚上,我和几个同学跑到北大桥去看中央军,我最先看到的是一面红底上有一个蓝锯锯齿的星星旗子竖在桥头。同学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旗子,旗子上被耗子咬了几个大窟窿。老人告诉我们,是中国国旗。    
    有人喊:“中央军来啦!”有几束灯光射到桥头,接着就是隆隆声,十几辆坦克车前导,后面是卡车,卡车的两个大灯上,坐着两名挎转盘枪的士兵。我问同学:“怎么都是大鼻子?”    
    “是呀,中央军怎么都是大鼻子?”    
    有人告诉我们不是中央军,是苏联红军。学生们都冲着苏联红军战士竖着大拇指,高喊:“嘿嘿!”因为说什么他们也不懂,只有竖起大拇指来表示我们的心情。    
    那天夜里,住在北大营的日本关东军,有一个小队没有撤走,同苏联红军激战。我没有听过枪声,吓得我们全家不敢在炕上睡觉,搬到地上。天还没有亮,战斗结束了,日本关东军那个小队被苏联红军消灭了。    
    1945年的深冬,随着苏联红军的撤出,共产党八路军的冀热辽军区,在哈达建立了政权,我们学校来了八路军的校长和政治教员。       
    1946年初春,我所在的中学和军区文工团联合演出话剧《子弟兵和老百姓》。这出剧是反映抗日战争内容的多幕话剧。日本军官、日本士兵由学生扮演,我们在日本人统治下十几年,有生活、有体验,所以在舞台上把日本军官、士兵那种“武士道”的精神表现得十分逼真。村长、民兵、男女群众由文工团演员扮演。也许因为我小,没有我的角色,老师派我为后台服务,给演员们打开水。在同学们的眼里,能参加演出队可是件光荣的事,我也感到自豪,所以我特别积极。由于开水供应及时,受到老师的表扬。          
    后来,学校单独演出独幕话剧《仇》,内容是反映地主如何残酷剥削农民。我不再为后台服务了,成了演员,在《仇》里扮演个小男孩。《仇》的演出在当地受到群众极大的欢迎,县政府给我们学校颁发了奖状。    
    我交待完参军前的历史,接着检查了三件事:一、我有一支三号驳壳枪,两发子弹,枪没有皮套,整天别在腰间的皮带里。有一天,我到卫生部去看病,卫生部离我们驻地两里路,我骑着和驴一样大的小骡子。途中,枪掉在地上,我没有发现。到了卫生部才发现枪没了,顿时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军人把枪丢了,是件严重的事。病也没有看,牵着骡子沿路往回找枪,两里路来回找了两趟没有找到。发烧、头疼、全身无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害怕,吓得我三天吃不下饭,等待处理。在我丢枪不久,海轩的枪也丢了,因为有了“同伴”,我的恐惧心情有所缓解,松了一口气。在吐“污水”中,我一边检查一边哭,心里很害怕。有的同志把我丢枪的事上了纲,几乎是变相向敌人交枪,因为枪很可能被敌人拣去,敌人用我的枪打我们。听了这些发言,更使我恐惧,吓得我在会上大哭。二、自我检查怕苦怕累。在大风雪的夜行军中,风卷着雪像刀子刺在脸上一样疼痛,身上好像没有穿棉衣,冻得直颤抖。手脚全是冻裂的口子,在行军中怀里抱着块石头,因为鞋底下结成冰疙瘩,“高跟鞋”无法走路,坐下来把冰疙瘩砸掉,没走多远又结了冰疙瘩。越砸,鞋底下结冰疙瘩的时间越短,一路数不清有多少次砸冰疙瘩。寒冷、饥饿、疲倦使我怕行军,尤其怕夜行军。在行军的路上惟一的希望是到宿营地后,喝一碗老百姓的热高粱米汤,暖暖冻麻木的脚。我有时在行军路上还常常想:这要是在家躺在暖烘烘的热炕上睡觉多好,为什么出来受这个罪?这说明自己革命性不坚定,怕苦、怕累,不能克服困难。三、缺乏阶级感情。1947年冬,在打新立屯时,下来二三百个伤员,都躺在老百姓炕上,我们文工团分组护理伤员,我分到女同志那个组,是用雪给伤员擦冻伤的腿脚。擦着擦着伤员已经死了,我不知道,还在擦,擦了半天我是在给尸体擦。医生发现后,把尸体从炕上抬出去,吓得我半天没有喘上气来,从此不敢接触伤员。我怕看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尤其伤员那疼痛的惨叫声,更使我毛骨悚然。伤员打骂护士医生是常事。虽然伤员不打骂我们,他们知道我们是文工团的,但我也害怕。我没有去想他们是为革命负的伤,是为解放全国受苦受难的人民受的伤,只看到伤员的“惨样”。这是没有阶级感情的表现。    
    


第三章   辽沈决战前的情报战辽沈决战前的情报战(2)

    我在大会上刚检查完,有个人提出问题问我:“乔小雨给你来了封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钢笔水是两个颜色?”    
    “轰”的一下子,我头就大了。乔小雨生于民国十九年,初中毕业后,1946年参军,在牡丹江文工团。文工团解散后,调到我们文工团,年龄比我大两岁。我们集合、开会时,我发现她眼睛老是看我。有一次,女分队排小歌剧《好班长》,我饰演小战士。夜深了,战士们都躺在炕上睡觉了,班长在油灯下给战士缝补衣服。由于演班长的赵明唱和动作配合不好,表演总不合要求。时间一长,我躺在炕上真的睡着了,当叫我对台词时,我懵懵懂懂的不知所措,一下愣住了。引起房里的人大笑,尤其是乔小雨笑出眼泪,她边擦着眼泪边看着我笑。从此以后,我们俩总往一起“凑”,不是恋爱,是一种莫明奇妙的好感,也可能是异性相吸吧。她调到师里去了,我们大家送她,她和每个送她的人握手。在她和我握手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含着情愫,含着使我悟不出来的东西,用力地握着我的手,把我的手握得很痛。几天后,她给我来了封信,是一封互相勉励的信。我们文工团员的来往书信都要经过检查,才能交给本人。乔小雨给我来的这封信,经过团部检查后,发现信上有问题,交给了分队长。让分队长找我谈话,分队长问我:“你和乔小雨是怎么回事?”    
    我愣了,问:“什么怎么回事?”    
    “你看看,为什么信的开头和落款是蓝黑墨水,信的中间是紫墨水?笔要是没墨水了,应该在信的中间换墨水,怎么在两头呢?”分队长带着极大的疑问把信给我看。我一看还真是的,信的两头和信的中间墨水竟是两个颜色。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团部不是都审查过了嘛。”    
    “田副团长让我了解了解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分队长带着怀疑的语气问我:“乔小雨在走的时候,你们有什么默契没有?”    
    我皱着眉头问分队长:“什么叫‘默契’呀?我都不懂。”    
    “得得。”分队长拿着信走了。    
    会开到吃中午饭,在吃饭时,有几个男女同学对我说:“小苏,别害怕,信的内容是互相勉励,又没写什么犯忌的言论,用八种颜色写,管得着吗?”    
    下午继续“吐污水”。在大会上,那个抓住不放的人问我:“为什么是两种颜色,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要交代清楚。”    
    因为有几个人给我打了“气”,所以我胆子壮了,一听我就“火”啦:“什么关系?是同志关系,我不知道为什么用两种颜色的墨水写,你问小雨去!”    
    他看我态度强硬起来,举起胳膊喊口号:“你要老实交代!”不知为什么,群众没有一个人跟着他喊的,他也觉得不是滋味。    
    我的检查就算一次通过,协理员还表扬我检查得深刻。想起来,是团领导和同志们看我15岁的年龄,和乔小雨也没什么瓜葛。在零下45度严寒的冬天,我背着乐队的小鼓,在连续行军中坚持下来了,没有人听到我叫苦叫累,同志们对我所检查的问题,都是理解的。    
    其他同志在大会检查中,有的两次、三次才通过。还有的同志正在检查发言时突然被喊起的口号打断:“要彻底交代!”“砍的没有旋的圆!”    
    检查的人被震天的口号吓“晕”了。    
    在吐“污水”的普查中,发现了两名重点人物。一名是补充到团里来的,他是个被俘的国民党下级军官;一名是哈达解放后参军的职员靳全。和靳全一起参军的一位同志在会上揭发他,说看见他骑车子从国民党谍报队院里出来。根据这一揭发,在追查中,他承认是国民党谍报队队员,来部队的任务是搜集情报,破坏武器,与担架队中的谍报队队员联系。他承认我的枪和海轩的枪是他把枪拆卸后扔进井里的。可能是他主动交代,也可能团领导认为他年轻,参加国民党谍报队时间短,对他没有作任何处理。    
    另一名重点,是那个被俘的国民党下级军官,在吐“污水”中有人揭发他:他说我们的立功运动是打强心剂,在部队发给他的棉鞋上写了“USA”字样。被揭发后,他不但拒不承认,而且狡辩,就把他绑起来送到警卫营了,后来听说用刺刀把他挑了。    
    经过“三查五整”和“诉苦”运动后,在新参军的小知识分子中,解决了一些糊涂观念:不是地主养活了农民,而是农民养活了地主;不是资本家养活了工人,而是工人养活了资本家。地主、资本家是剥削农民、工人的“寄生虫”。提高了阶级觉悟。在参加分“地主”和“资本家”的浮财时,都表现了立场坚定。我们打进县城的第二天,经过“调查”,有几家是“资本家”,文工团以分队为小组,参加分“资本家”的浮财。我们分队走进一家“资本家”的院落,院落里住着3家人。一家是教员,教员的家和“资本家”同住在4间正房里。西厢房3间,一间是粮仓,两间租给另外一家人住着,“资本家”收房租。我们把“资本家”的男女经过搜身后都赶到一间房子里,被褥、衣服能分给群众的分成堆放在院子里,打开院门,群众涌进来抢。然后分粮食。给我留下难忘印象的是,有人说教员家里有“资本家”的一床棉被,问教员家的女人,女人交待:因为她男人不在家,“资本家”的孩子在她家睡觉。一个刚上小学的男孩子,恐惧地看着抄他的家,当他看到把他的被子抱走后,孩子大哭。那个教员家的女人的目光一直看着我,我理解她的意思,是求我,是让我说说,给这孩子留下这床被子。我看那孩子一直在大哭,心里一阵阵酸楚。我何尝不想把那床棉被给孩子留下呢?但这是阶级立场问题,我一阵一阵的酸楚,一阵一阵地自我批判,这是不是阶级立场在动摇了?    
    王学华在自我检查时说:“我和小苏一样,对‘资本家’恨不起来,这是阶级立场问题。因为我和小邱把‘资本家’的女人吊起来了,她一喊叫我就心软啦,就把她放下来了。”    
    一听王学华检查,这个批判会激烈了。有的人说:“对资本家、地主心软,就是对工人、农民心硬,这是彻头彻尾的立场问题。”    
    有的人问王学华:“工人、农民在资本家、地主的残酷剥削下,卖儿卖女你怎么不同情?”    
    有人批判说:“你们两个这种思想是阶级异己分子的思想。”    
    小邱吓得马上声明:“不是我放下来的,是王学华放下来的。”    
    王学华承认了:“是我放下来的,我不是异己分子。”她吓得哭了。    
    我们文工团同时补充来了两个国民党下级军官。被处决的那个,他好讲个怪话,嘴上总是满不在乎地发牢骚。他把自己的“位置”没有摆在恰当的“位置”上,认为他和我们团员一样,忘了他是俘虏。另一个国民党军官和他截然不一样,他沉默寡言,专心读马列和毛泽东著作,有一次在油灯下看书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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