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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5724-孙氏兄弟谈鲁迅-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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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野先生给鲁迅先生印象之深;似乎连藤野先生自己也不大了然。记得我们的报纸上曾经译过东京记者访问藤野先生的一篇记事[3],叙述藤野先生不但几乎忘记了三十年前曾有这样一位中国学生,连他曾给鲁迅先生一张相片的事也忘记了,以为也许是他那去世已久的太太经手代赠的。这可不然,我在鲁迅先生的书斋中,清清楚楚的看见这张相片的背面,有藤野先生亲笔的“惜别”两字。藤野先生的清癯谨厚的面容,戴着近视眼镜,留着短短的头发,都还在我的记忆之中。鲁迅先生去世以后,我去拜望周老太太,并去瞻仰鲁迅先生所谓“老虎尾巴”式的书斋,还看见这张藤野先生的相片。    
    辛亥革命时代绍兴的都督名“王金发”,同时还有两个要人名“黄介卿”和“黄竞白”。绍兴方言“王”和“黄”二字一样读作“王”,所以当时有“反对三王”的口号。关于“反对三王”,一则由于革命者的幼稚,再则由于封建势力的反动,鲁迅先生似乎曾在文字中解释过。    
    鲁迅先生任师范学校校长,诚如许景宋先生文中所说,“是当局对前任校长不满意,要他来继任之后,可以从办交代中,找出前校长的错处,做一个堂堂的处理的。”这位前任校长,是杜海生先生,民国十五年左右曾任开明书店的经理,开明出版的书籍中还有“发行人杜海生”等字样。所谓“当局对前任校长不满意”的原因,是一般青年革命者认为杜先生在秋瑾先烈殉难的时候,站在可以援救的地位而不援救。但在鲁迅先生的看法,杜先生未必有救援的力量,援救了也未必有效,不援救也决不应该在交代的时候借故报复,所以鲁迅先生没有遵照当局的意旨,在交代中任意挑剔。    
    许景宋先生说,“在绍兴尚未光复之前,人心浮动,先生曾召集了全校学生们,整队出发,在市面上游行了一通来镇静人心,结果大家当作革命军已经来了,成为唾手而得的绍兴光复。”我回忆了许久,要想找寻这批“整队出发”的全校学生们当时所用的名义,最后才记出是一个颇为特别的“武装演说队”。武装演说队将要出发的时候,鲁迅先生曾有一段简单的训话,当时同学中有一位当队长的请问先生:“万一有人拦阻便怎样?”鲁迅先生正言厉色地答复他说:“你手上的指挥刀作甚么用的?”那时学校用的指挥刀都没有“出口”,用处虽不在杀人,但当作鞭子用来打人也够厉害的,结果游行一趟直到回学校没有遇着抵抗。这就是通行张贴“溥仪逃,弈被逮!”的大新闻。绍兴成立军政府[4]那一天,都督王金发到绍兴还在这以后约五天左右。    
    关于秋先烈[5],许景宋先生文中说,“假使赶快款待餐饭,也会风平浪静地化险为夷。”鲁迅先生常说,秋先烈加入吃饭,如果只添一客饭菜,一定是吃不够的。这事一方面表示日本人的食量小和寒酸,一方面表示秋先烈的健康。秋先烈就义时代的一般空气,鲁迅先生在小说《药》中表现出来。《药》的主人翁名“夏瑜”,就是影射“秋瑾”二字。《药》的篇末,烈士墓上发现花圈,这在当时也是事实。浙江一带学校的学生,争向秋女侠墓前瞻礼。花圈在当时是极时髦的礼物。一般人决不了解的,在垒垒荒冢之中,竟有一处着了花圈,不但一般人不解,即先烈的母亲也以为这是先烈显圣。    
    鲁迅先生对太炎先生的敬礼始终不衰,有如许先生文中所述。也曾常常讲到太炎先生的性情行事。例如大扫除,警察总要把地板和天花板都起下来,弄得满屋凌乱。太炎先生气愤之余,就说这是日本人反对他著作,或者说日本人受了清室的委托,有意使他生活不安,不能作革命的事业。鲁迅先生那时是青年,态度比较客观,知道大扫除是挨户进行的事,绝不是有意使章太炎先生受窘,心中是明白的,但也不与太炎先生抗争。太炎先生讲《说文解字》,往往四五小时连着讲。夏天大赤膊,但不喝茶水,只是不断地抽烟。对面房间里住着刘申叔[6]先生夫妇,为了辩论,太炎先生常常不穿夜服,闯进刘申叔先生房中去。    
    太炎先生最后一次到北平去,门徒们公宴席上,问起鲁迅先生,说“豫才现在如何?”答说现在上海,颇被一般人疑为左倾分子。太炎先生点头说:“他一向研究俄国文学,这误会一定从俄国文学而起。”我曾在鲁迅先生书斋看见一张太炎先生所书大条幅,上款只写“书赠豫才”四字,下题“章炳麟”。    
    因许文而引起的回忆止此,将来有机会再写。    
    注释    
    本文写于1941年初春,曾收入《鲁迅先生二三事》一书。    
    [2]《民元前的鲁迅先生》是王冶秋写的反映鲁迅青少年时代生活和事迹的一本传记。许广平(景宋)曾为该书写序,孙伏园指的就是这篇序文。    
    [3]藤野先生是1904年鲁迅在日本仙台医专读书时最关心他的一位日本老师,以后鲁迅写了《藤野先生》一文,谈到他赠送鲁迅照片并在背面题写了“惜别”二字。    
    [4]这里指的是杭州光复后绍兴成立的以前绍兴知府程赞清为府长,原浙江抚署刑命师爷章介眉为治安科长的绍兴军政府。    
    [5]辛亥革命时期我国著名女革命家秋瑾。    
    [6]刘申叔(1884—1920),名师培、光汉,字申叔,号左盦,江苏仪征人。


《孙氏兄弟谈鲁迅》 第一部分追念鲁迅师

    孙伏园    
    我最初认识鲁迅先生是在1911年。那年,清王朝被推翻了,鲁迅先生被派到他的家乡绍兴初级师范学堂任堂长,而我正在这学堂上学。记得鲁迅先生到校和全校学生见面的那一天,穿一件灰色棉袍,西式长裤,东方式的皮鞋。那天先生的谈话简明有力,同学们欢迎新堂长的热烈情绪至今还似历历在目。    
    从此,我和其他同学一样受到先生许多的启示和教诲,由于当时我还担任级长,所以和先生接触尤多。不久,鲁迅先生就辞去了堂长的职务。后来才知道先生办交代的时候,学堂里只剩了一毛多钱。政府欠付学款,全靠先生的辛苦撑持,学校才维持下来。那时的社会,一切都很混乱,旧势力又在趁机抬头,青年们一般都陷在苦闷之中。    
    1912年,先生受聘到教育部工作,后来还兼北京大学等校的讲师。过了几年,我也到北京大学上学,这样就又继续得到聆听先生教导的机会。即使我后来到社会上做事,也仍然常到先生家里走动问候,有时就在先生处吃饭谈天。先生对于我们丝毫没有架子,在亲切中又使人感到严肃,所以,我们总是把他看作自己的长辈。每逢这种闲谈的时候,他就纵情畅谈,上下古今,无所不涉。就在这些随意的谈话中,使我得到了许多知识,并从对那些日常具体事情的议论中领悟出许多做人的道理。他那略现苍白然而开朗的脸色,和他那包含着极为深邃的真谛的谈话,一起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脑中。    
    资产阶级领导的1911年的革命推翻了清王朝,表面上似乎胜利了,但是时间越久,这个革命的后果也越发清楚了。它所建立起来的共和国不过是一块空招牌,封建的统治机器基本上都保存了下来;而军阀的杀戮攻伐也越来越频繁。先生对此感到极为苦痛沉闷,他到北京的头几年,就住在绍兴会馆过着抄古碑的生活,但是对于国家、民族的命运仍是无限关注的。先生表面上仿佛异常孤冷,实际上内心生活却是始终热烈的,仿佛地球一般,外面是地壳,里面是熔岩。这熔岩是创造的源泉,有内在的力,有内在的光,有内在的热,一旦燃起将是无穷而炙烫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曾不止一次和我谈起对革命的看法。他深深感到1911年辛亥革命的结果所以如此之坏,是因为革命者没有联系群众,没有到群众中去做宣传鼓动工作。革命者为群众奋斗而牺牲了,但尚未觉悟的群众却不知道这牺牲为的是谁。尽管群众在反动统治的桎梏下已经有了强烈的不满和反抗的要求,但却没有机会得到表现。结果革命成为有名无实的东西。这也是革命者的悲哀。说到这些,先生总是深为叹息,并陷在深思之中。    
    后来,我才知道先生这时就已在酝酿一种思想:他在深刻地观察分析中国当时的社会和人生,他在竭力探索人们的灵魂。他感到中国的人民默默地生长、萎黄、枯死,就像压在大石底下的草一样,已经有四千年了。他为之悲愤忧痛,于是他想刻画出这样沉默的人民的灵魂来。于是他就以这个病态社会中不幸的人们为题材,描写他们的善良性格和悲惨遭遇,描写他们的弱点和坏习性,目的是为了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他期待并且激励群众的觉悟。这样的思想,后来就渗透在他的许多小说创作和杂文评论中。    
    1920年以后,我在北京主编《晨报》副刊。鲁迅先生是这个副刊的重要的、经常的撰稿人,他撰写文章是为了提倡学术空气,来推进当时的思想革命运动和文化革命运动,在这里决不含丝毫名利观念,也不计较任何毁誉。这也是他对待一切事业的一贯态度,这是在他的一生中到处可以看得出来的。    
    这时,他写的稿,除了登在《新青年》上的以外,大都寄给《晨报》副刊了。有杂感、小说,也有译文。杂文集《热风》中的大半文章以及卓越的世界名著、曾经轰动整个知识界的《阿Q正传》都是最早发表在《晨报》副刊上的。《阿Q正传》是用“巴人”的笔名发表的,从1921年12月4日起到1922年2月12日每星期或每两星期刊登一次,连续载完的。这是我做多年编辑工作中最难以忘怀的一件事情。    
    鲁迅先生在《〈阿Q正传〉的成因》中曾说到我每周要去催稿,其实也不尽然。先生写作从来都是勤奋认真的,白天办公、教书、接待朋友来访、晚上写作往往到深夜以至东方发白,方始搁笔休息。所以,他写文章,无须别人催逼,那时,我每周总要去先生处,而去时先生的文章总已写成由我带回,甚至有时就早早寄给了。    
    当我得到《阿Q正传》的第一章时,像读先生别的杂文一样,可以感到其对许多社会现象的尖锐批判和辛辣嘲弄,但还未感觉到其更深的含义。到了后来,第二章、第三章……陆续写出来了,这时我才逐渐感悟到先生寄寓在这篇小说中的宏大意图和精深思想。阿Q,这个形象就是他这几年来所不断谈起的那种已有反抗要求,但尚未真正认识到正确的革命途径的群众的典型,就是他所深为悲愤的被压迫被侮辱的人民的一种类型;他也深刻地写到了阿Q的弱点和坏脾气;但他对其又是抱着何等殷切的期望,认为中国倘不革命,阿Q便不做革命党,既然革命,就会做的。认为阿Q的命运,也只能如此。在这篇杰作中,先生对祖国、民族、人民的满腔热忱和宽大仁爱的胸怀,真个是完全倾泻了出来。我每次接到先生的续作时,就像捏着一团正在喷射燃烧的岩浆似的,为之感到不安和激动,只有作品付印出来以后,方始安心下来。接着是大量的读者来信和各报刊的评论,大部分是热情的赞叹,也有表示栗栗危惧,以为《阿Q正传》是专门嘲骂他自己,因而探听询问作者是谁,表示抗议。这时,我又感到一种新的激动和快意,我深深意识到先生的作品成功了,正因为它对中国社会的剖露深刻,因此才会引起那么多、那么强烈的反响;我也深深意识到这将是一剂疗救中国社会的良药,它将使人振奋、觉醒。但是这部不朽的杰作所显示出来更深刻更广泛的影响,我还是到后来才渐渐觉察到的。    
    想到这些,就觉得先生的声音笑貌都在眼前,他的遗训仍似在耳边回响。虽然,先生逝世已有二十五年了,但是,鲁迅先生实在并没有离开我们。    
    注释    
    本文原刊于1961年9月26日《中国青年报》。


《孙氏兄弟谈鲁迅》 第一部分孙伏园忆鲁迅

    孙福熙    
    一九二三年鲁迅先生和孙伏园先生曾从北京到西安讲学,原约定一个月,但他们半个月就回来了。其原因是被那里的军阀和校长捧得太肉麻。他们讲了半个月学,每人收到大洋三百元。鲁迅先生说:“从陕西人那里拿来的钱一定要用在陕西人身上。”他们参观了“易俗社”(秦腔班社),每人捐了大洋一百元,剩下来的钱也都花在陕西人身上,花完了才算数。    
    鲁迅先生那年去西北的另一个目的,是想为写《杨贵妃》查证一些材料。鲁迅先生对于唐朝的文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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