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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明年给你送花来-第7部分

小说: 明年给你送花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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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乘坐朋友的车子呼啸着离去,有着散发不尽的精力。
  芝子回到屋内。
  身后传来声音:“我的情况虽然严重却相当稳定,你不妨出去走走。”
  芝子没有转过头去,“我不闷。”
  “怎样看经天?”
  芝子不予置评,过一会儿她说:“听说爱冒险也是一种遗传,天生不觉害怕,从冒险中取得无上快感。”
  “你说的不折不扣是经天,前年在巴西悬崖跳伞险些丧命;又爱潜水,一次深入大堡礁海底崖洞氧气耗尽差点出不来;在佛罗里达滑浪,又被他人的滑板击中头顶,缝了二十多针。”
  芝子骇笑。
  “自十五、六岁起就不愿静下来。”
  芝子轻轻说:“祖先一定有冒险细胞。”
  申元东答:“我可没遗传到。”
  芝子惊讶,“你更加强烈,做这么多次大手术,少一点勇气都不行。”
  “咦,我从来没那样想过。”
  芝子笑,“不自觉也是常事。”
  “可是,人贵自知呀。”
  这时,佣人找过来说:“元东,罗拔臣医生来了。”
  芝子回过头去,他已经走进会客室。
  每次都迟一点点,不然,可以看到他的容貌。
  是故意的吧,芝子同自己说:她不敢看他,怕失望,愈是不看,愈是不敢,一听他声音,立刻垂下头。
  女佣走近说:“元东快要换季,由你帮他整理衣物吧。”
  芝子点点头。
  她拎来大包小包,“这些都是新衣,请把招牌都拆下来,贴身穿的全洗一洗,然后分类。”
  芝子都接过来。
  她已经替他整理过旧衣服,知道申元东衣着朴素简单,一式一样的翻领T恤十多二十件,卡其裤半打,已经足够,绝不花巧。
  不过他要求绝对清洁,白毛巾时时用沸水烚煮,床单也天天换。
  这样一个人,外形不会太叫人讨厌吧。
  况且,他有一个那样英俊的侄子,他们长得相像吗?
  想起经天,芝子微笑。
  比起他小叔,他邋遢得多,头发无暇理会,衣裤团得稀皱,一看就知道搁乾衣机里没即时取出,球鞋脏得像一团垃圾……但不知怎样,看上去反而无比潇洒。
  叔侄要是相似,两个人都长相漂亮。
  女佣赞美,“眼力真好,小招牌逐针挑出,元东说这种标签叫他看上去像广告牌。”
  真有性格。
  芝子抱着衣物到洗衣房,柔软的男性中码内衣,不属于兄弟,也不是男友的衣物,她忽然尴尬起来。
  女佣接过,“让我来。”
  她正在熨衬衫,芝子取起熨斗,开始操作。
  在孤儿院,她什么都做过,家务都拿手,是个熟手女工。
  女佣笑说:“元东口袋里总有东西。”
  一支透明塑胶走珠笔、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字条、角子、锁匙,什么都有。
  芝子觉得脖子有点酸,揉了揉。
  司机进来通报,“陆管家来了,找你呢。”
  芝子连忙奔上去。
  陆管家一脸笑容,“芝子,做得很好,众人对你都嘉奖。”
  芝子难为情,其实她什么也没做。
  “薪酬都替你存进户口,你怎么一毛钱都不花。”
  芝子这才想起,她根本没有花钱的机会。
  “可是走不开?这份工作最磨人的地方是没有例假,很多人不愿做。”管家有歉意。
  芝子不出声。
  “接着这半个月会更忙,申先生太太会来探访元东,我先过来准备一下。”
  芝子一愣,父母与子女见面,还要准备,规矩一多,关系一定生疏。
  “他们住哪一间房间?”
  “不,他们另有住宅,这次来,预备请客招呼亲友,有得忙了。”
  看来,探访儿子只是其中一个节目。
  “课程还忙吗,可跟得上?”
  芝子答:“快放暑假了,还能应付。”
  管家点点头,“我要去电报山,这里还是由你打理。”
  她匆匆离去。
  芝子这才知道,申氏住在电报山。
  他们喜欢分开住,索性一人一间屋子,心情好,预约才见面,客客气气,保持距离。
  在孤儿院,十多个孩子一间大房,晚上,呼吸声此起彼落,卫生间地下永远湿漉漉,空气中有一股霉味,啊,相差太远了。
  不过,心理上,申元东也与她一般孤苦吧,父母来了,竟要管家通报。
  回到房间,发觉申元东留下电邮。
  “罗拔臣医生说,可尝试采用机械手臂做手术,这种仪器可以进行人手做不到的精细手术。”
  芝子问:“可是,还需要适合的心脏?”
  “正是,仍在等待中,久病成良医,我对这方面的常识异常丰富。”
  芝子转了话题,“请播放中国民歌给我听。”
  “哪一首?”他有点意外。
  “那首‘到了明年花开时,我再给你送花来’。”
  “你听过这首歌?”元东问。
  “在你门外欣赏过。”芝子答。
  “明年今日,猜猜你在什么地方,我又在什么地方?”
  芝子很肯定:“我仍在这里打工,你已经完全痊愈。”
  他吃惊:“你竟这样有信心。”
  芝子答:“是。”
  “我父母前来探望的事你已知道?”
  “陆管家已知会我。”
  “麻烦你一件事。”
  “一定办到。”
  “陪经天买一套西装,配衬衫领带,还有,头发剪短,刮去须碴。”
  芝子笑了“真是苦差。”
  “为了他的前途设想。”
  “还有冇其他事?”
  “这个请求也许过分。”
  “做得到我一定做。”
  “扮作经天的女友,他父母见你斯文娴静,一定对他改观。”
  芝子愣住。
  “你也准备几件见客的衣裳,见一见长辈吧。”
  芝子连忙说:“我怕穿崩,我不会说话。”
  “你毋须说一个字,无论人家讲什么,你爱不爱听、接不接受、懂或不懂,一于微笑。”
  “我还是认为─”
  “芝子,”他的语气沉下去:“请捱义气。”
  芝子咧开了嘴,捱还用到一个“请”字,真是怪人。
  “好吧,我看看经天可会接受?”
  “这样可爱的女伴,到什么地方去找。”
  芝子觉得这话中有话。
  她立刻说:“我来申家做工,并无他意。”
  电邮中止。
  下午,申经天来了。
  他赌气地躺在梳化上,面孔朝里边,一直诉苦:“爸妈随着祖母一起来查我功课,这次惨了。”
  芝子劝慰他:“不是说这里一共住了七八个堂表兄弟姊妹吗,查也查不了那么多,况且,你小叔一定挺你。”
  “幸亏有小叔见义勇为。”
  “孝顺父母,顺从他们意思,你看我,是个孤儿,多么可怜,来,我陪你去买几套衣服。”
  他一动不动。
  芝子过去推他,他握住芝子的手。
  芝子笑他:“真幸运,可以一直做大孩子。”
  他转过头来,“我正要去参加一个自南极到北极的旅行团,计划又一次遭到破坏。”
  芝子吃惊:“乘车还是步行?”
  “用各种交通工具,经过十三个国家,一路上帮助志愿团体工作。”
  “开销由谁负责?”
  “小叔答允支付。”经天回答。
  芝子点头,伟大的志向后边,往往需庞大的财力支持。
  “本来可以在阿里桑那州乘热气球,跟着跳降落伞,那处风向最稳定,全无危险,现在却要留在家中见家长,呜呼。”
  芝子笑说:“叫我陪你呢,真不幸。”
  他转过身来,“幸好是你。”
  芝子同他去城内置新衣,申经天指着橱窗一套金色皮衣裤说,“是它了。”
  芝子无法不笑得弯腰。
  她与他走进一间装修典雅的时装店。
  经理看见一对身形修长的金童玉女进来,眼睛一亮,立刻过去招呼。
  芝子自问对品味一无所知,却明白到愈是平实愈不会出错,她替他选两套深灰西装,白色衬衫,配淡灰领带,加同色袜子,黑色皮鞋。
  申经天故意刁难,不愿试穿。
  芝子站起来,低声说:“你不是我老板,不合作,就算数。”
  他立刻取起衣服往试身间。
  片刻出来,芝子一看,惊讶得睁大眼,没想到一套西装可以叫人气宇轩昂,她忍不住说:“真好看。”
  保险公司里的男同事,没一个有这样的气质。
  申经天高兴地说:“大功告成。”
  经理问芝子:“小姐,你呢?”
  “我?”
  “这边是女装。”立刻叫女店员过来。
  芝子选了两套深色裙子,全身没有花式,只有领口处钉了几颗珠片,一看价钱,觉得贵,踌躇一下,放下其中一套。
  她也不喜试穿衣服,任务很快完成。
  在商场,申经天指一指即拍摄影厢,“来,你我合照。”
  不知怎地,芝子点点头。
  他们坐进去,合拍了四帧小照,这种照片影象简拙,作不得准,可是,也忠实地记录了他俩活泼可爱的笑容,申经天珍藏了照片。
  芝子说:“去理发吧。”
  他俩剪了一式的短发,骤眼看,像一对大眼睛兄妹。
  接着,他又说肚子饿,拉芝子吃咖喱热狗,加一种碧绿色的番茄酱,芝子不肯吃。
  这是约会吗?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
  傍晚他俩才回家。
  “到我住所来看看。”
  芝子摇摇头,“我得到的忠告是:切勿上单身汉公寓。”
  申经天气结。
  “改天吧。”
  “记住,在宴会上,你是我女伴。”
  芝子提醒他,“不是密友。”
  申经天看着她,神色转为温柔,“真拿你没办法。”
  第二天下午,他来接芝子,众人见了他都喝一声采,“经天真英俊。”
  芝子走出来,他们又哗一声,“呵,金童玉女。”
  芝子笑笑,随男伴出去。
  司机把车子驶往电报山,全城美景就在脚下。
  芝子贪婪地欣赏这个国际闻名的港口,一个人见闻一广,气质自然不一样。
  到了大宅门口,她有点紧张,手心冒汗。
  申经天比她镇静,“我们见过家长就走。”
  他握住她的手,过去叫爸妈。
  一对修饰得无懈可击的中年夫妇转过头来,看见他们,惊喜交集。
  通屋是打扮妖异的年轻男女,不知怎地,女子统统露脐,穿个肚兜,大露背,男生也大半染发,穿透明衬衫,他们忽然见到打扮端正的经天及他秀丽文静的女伴,觉得耳目清凉。
  一切都在申元东意料中。
  七八个堂兄弟姊妹见了面,连忙交换最新消息,不外是哪种跑车最劲,什么红酒最醇,还有,某学院的女生身段甚佳之类,芝子轻轻走开。
  她坐在一个角落。
  有一个人在她身后问:“要喝些什么吗?”
  一看,是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芝子连忙站起来,心中有数,这必定是申老先生了,但是想起申元东的吩咐,只笑不答。
  “你是谁的女朋友?”
  芝子仍然不出声。
  这时,申经天走过来,“爷爷。”
  今日,他扬眉吐气,全凭一套西装及一个秀丽的女伴。
  “你同经天一起来?”
  芝子点点头。
  “爷爷,那边有人叫我们。”
  他把芝子拉走。
  芝子轻声问:“为什么不让老人说话?他怪寂寞。”
  申经天笑,“那么有钱,一定有人陪,他时时请十个八个傍友带鸏家眷坐水晶号邮轮,不愁寂寞。”
  芝子笑了。
  他说:“我们可以走了。”
  “这么快?我爱看众生相。”
  “那么,我陪你。”
  晚宴开始,长辈忽然另外安排座位,叫芝子坐在身边,芝子欣然接受。
  她挂住申元东:他为什么不出席?这次他见过父母没有?他一个人在家可觉孤单?
  宴会结束,申经天拖着芝子的手告辞,他父亲说:“经天,小心不要放走华小姐。”
  “是,芝子对经天有好影响。”
  他们都喜欢芝子。
  芝子鞠躬道别。
  光是坐着不动,也十分累人,芝子想休息。
  司机来接他们回去。
  芝子好奇问:“你家一共多少雇员?”
  “小叔一早分了家,他的员工不算在一起。”
  “你呢?”
  “我全靠父母,”经天很坦白,“赚一份薪水,数万美元年薪,已经要全力以赴,每天十多小时花在工作上,浪费生命,我才不干。”
  “所以要努力讨好爸妈。”
  “多谢你帮忙。”
  “谢你小叔才真。”
  “小叔对我算是没话讲。”
  “因此把你纵容成这样。”
  “他有意拉拢我同你。”他把脸趋近。
  芝子感喟,“他是好人,不知这世上有阶级身分成见。”
  经天笑,“我怎么也不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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