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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明年给你送花来-第17部分

小说: 明年给你送花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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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管家,这句话由我来讲才对。”
  她们的眼睛都红了。
  管家帮芝子找到间小小一房公寓,近学校,治安不错,又把一辆性能尚佳的二手车让给她。
  搬出去那一日,已微有秋意,申元东亲自开车送她去新居。
  元东给芝子的遣散费,足够她用到毕业。
  他叮嘱芝子:“晚上门窗都要拴好。”
  “我都知道。”
  “有空到新家来吃饭。”
  “全装修好了?”
  “差不多齐全。”
  “用什么颜色?”
  “只得我一个人住,大部分用大理石及不锈钢。”
  “哗,多么特别。”
  “有一间会客室,专门用来招呼学生。”元东说。
  芝子忽然问:“你的心怎样?”
  “我的心无恙,仍有盼望。”元东回答。
  芝子没接上去,稍后她说:“只有健康最珍贵。”
  元东走了,芝子松一口气。
  自由了,不再做一只闹钟,身边不再日夜带着警号器,做梦可以走得远一点,毋须担心警号声大响。
  但是她又无比地怀念他,想在他离开之前叫住他。
  申元东上车。
  司机阿路大胆咕噜:“真不明白,怎么会放她走。”
  申元东不出声,过一会才答:“必须尊重她的意愿。”
  “放走了,不回来。”
  申元东轻轻说:“是你的,终归是你的。”
  阿路叹口气。
  “阿路,你想想,倘若我没有病,又怎么会认识她?”
  真的,八杆子也打不着,当然是与身分相若、门当户对的女生往来。
  “经天如果得到父母宠爱,也不会来投靠我这个小叔,我又怎会得他救命?”
  阿路一愣,不敢出声。
  “是,我都知道了。”
  申元东望向车窗外边。
  过一会儿他说:“所以我相信一切都有安排。”
  阿路不再说话,车子朝大学驶去。
  芝子在小公寓内收拾行李,百般无聊。
  这一段日子她寄居在申元东身上,一旦离开他,知道一定不惯,却没料到会这样失落。
  她做一杯咖啡,靠在窗前,正在看对面公园风景,忽然有人按铃。
  门一打开,只听得一声欢呼:“果然是你!”
  芝子来不及有反应,那人已经说下去:“我看着你搬进来,就觉得是你,不敢肯定,故此冒昧来按铃。”
  芝子看见一个体格强壮的年轻人,有点面善,可是不知道他姓名。
  她茫然地看着他。
  年轻人的声音忽然轻柔,“谁也不会忘记你这双憔悴忧郁的大眼睛。”
  这时,芝子实在忍不住问:“你是谁?”
  他感慨,“果然,不记得了,我叫曹祖光。”
  芝子仍然茫无头绪。
  “我还有一个妹妹,约大半年前,我们曾是邻居,你住我家对面,我请你过来参加舞会,记得吗?”
  才大半年?仿佛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芝子点点头。
  “没想到我们又成了邻居。”
  “你也住这幢大厦。”
  “我住你对面低一层。”
  芝子问:“妹妹呢?”
  曹祖光说:“嫁了人,住在伦敦,很怨、很不高兴,说是天冷雾大,种族歧视严重,但是有文化,又近欧陆,故不愿离开。”
  芝子笑了。
  真是人生缩影,命运盒子打开来,一共十样礼物,倒有七样是废物,一点用处也没有,可是为着另外那三样用得着的东西,也只得勉强接受,蹉跎岁月。
  除了申经天,她还没有见过真正快乐的人。故此更加想念经天。
  “一起喝杯茶可好?”曹祖光问。
  芝子取起外套,他帮她穿袖子。
  他带她到附近商场小食店吃下午茶。那是典型年轻人聚集的地方,芝子这才有时间心情看清楚附近环境。
  “读哪一科、功课可还吃重,想家吗,同什么人一起玩?”这也是典型年轻人关心的问题。
  芝子微笑,没有回答。
  她习惯不说话,也发觉人们其实不介意她沉默。
  有朋友过来同曹祖光打招呼,与他说起工作上问题。
  朋友走了以后,芝子问:“你读建筑?”
  “是,第三年了,许多同学趁热闹转了系去念电脑,但是我觉得这是终身事业,况且世上总用得着建筑师,故此坚决读下去,收入多寡不是问题。”
  说这样的话,可见有点志气,芝子很是佩服,但是可以不计较收益,自然是家里大力支持。
  “刚才那位同学,已决定休学到矽谷去闯世界,其实也很辛苦,无日无夜对牢电脑荧幕钻研新花样。”
  芝子不置评。
  曹祖光咳嗽一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芝子把名字告诉他。
  “知之,可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谓知也的知之?”
  “哪里有这样文雅,是芝子。”
  “我曾经问你管家,她不肯把你名字告诉我。”
  “你古文不错呀!”一日到夜开舞会,还能有中文常识,算是了不起。
  “父亲押着学过一点。”
  至少知道宋太宗不姓宋,汉高祖不姓汉,还有,老残同鲁迅是两个人。
  这时,另外有人过来,这次是个女生,索性坐下来。
  曹祖光只得为她们介绍,他误会芝子姓申,芝子想更正,已经来不及。
  只见那女生睁大双眼。
  “你是湾区申家的亲戚?”
  芝子摇摇头。
  “那么是朋友了,他们一家真是怪人。”
  芝子有点失望,既是读书人,不该爱讲是非。
  “听我母亲说,申家长子没有心脏,最近,终告不治,可有这样的事?”
  芝子张开嘴,又合拢。
  女生继续说:“申家富裕,听说替申元东找了女伴,一次不成功,另外再找一个,都是穷女,为了钱──”
  曹祖光连忙阻止,“薇薇,你在说什么。”
  那个薇薇诧异,“你也知道有这些传言呀。”
  曹祖光只得尴尬地说:“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他拉起芝子避开那个朋友。
  走到门口,他向芝子道歉:“对不起。”
  “不关你事。”
  “从未想到朋友会那样失礼,从前不觉得,今日真丢脸。”
  芝子不出声,爱讲闲话,是人之常情吧。
  多谢曹君维护她。
  走到街上,曹祖光说:“我们换一个地方坐。”
  芝子说:“我想回去休息。”
  “那可恨的薇薇,毁了我首次约会。”他握紧拳头。
  芝子笑出来。
  “咦,笑了,笑了。”
  “我的电脑有些问题。”她形容着:“如此这般,速度甚慢,又一日打出‘拒收’字样。”
  “我来帮你看看。”
  他在小公寓内,盘膝而坐,研究半晌,施出浑身解数,藉此讨好芝子,几乎汗流浃背,又把自己的电脑套件拆过来帮芝子,不惜牺牲。
  终于他说:“好了,你过来试试。”
  芝子一试,得心应手,连忙道谢。
  他大胆建议:“肚子饿了,不如出去吃饭。”
  “我还有面包,打算留在家里。”
  他陪她在家吃芝士夹面包,开一瓶契安蒂白酒,就当一餐。
  “啊!对了,”芝子说:“我不姓申,我叫华芝子。”
  小曹抓着头,“又是一宗罪。”
  “我只是申家一个朋友。”
  “申家长子真的没有心脏?”
  “已经做妥移植手术,现在与常人无异。”
  “体内用他人的器官,多么奇异。”
  “是,”芝子说:“西方医术昌明。”
  曹君识趣地不再提及申家,他只是来探望这双大眼睛,人总有过去,申氏一切,与他无关。
  他躺在地上,无忧无虑与芝子聊了一个黄昏。
  告辞回家,依依不舍。
  他的电话录音机上全是留言:“祖,去了何处,速电艾家”、“祖,第二次寻找,在什么地方?伍家有舞会”、“陆妹妹找祖”、“戚珍珠约祖出海”……
  曹祖光不出声,这些约会都不再重要了。
  秋季初学期开始,芝子重新上学。
  学校里碰见申元东,她主动走近。
  元东身形十分扎壮,看上去更加像经天。
  芝子爱慕地看着元东微笑。
  申元东问:“都等你来吃饭呢,为什么不见人?”
  芝子只是微笑。
  半晌她问:“管家他们好吗?”
  “陆管家与阿路在上月已经退休。”
  芝子一呆,“呵,我不知道。”
  “周律师去一间大机构任职顾问,罗拔臣移居澳洲行医。”
  芝子冲口而出:“现在谁照顾你?”
  “我自己动手呀,新请了一个打扫工人。”
  “厨子呢?”
  “他在洛杉矶附近开了一家餐馆。”
  “这么说,整个旧班底已经解散。”
  申元东说:“只得我,依然故我,教一份书。”
  芝子笑着点头。
  这时有学生找他,他只得赶着去课室。
  芝子回到自己的地头去。
  所有的雇员都走了,不是偶然的吧。
  现在她到新的申宅去,无人认识她,也不会有人叫她芝子。
  她不会觉得尴尬,她可以安安乐乐,做一个客人,她是华小姐。
  是谁想得那么周到?
  不会是元东,也不会是经天,一定是周律师,要不,就是陆管家,只有她俩心思最为缜密,什么都考虑周详。
  他们真懂得功成身退。
  那天下午,一个同学兴奋地说:“芝子,申教授周末主持热气球观光,你可想参加?”
  芝子连忙摇手。
  “很安全,有专人照顾,一起来呀。”
  芝子仍然摇头。
  “本来预备跳降落伞,可惜申教授身体状况不允许他挑战高压。”
  “你们玩得高兴点。”
  “我兴奋得不得了,名额有限。”
  他赶着去报名。
  申元东生活得那么精彩,夫复何求。
  每天深夜,芝子仍然觉得经天就在她身边。
  他不说话,她也无言。
  但是,他仿佛就在附近照顾她,她不觉得寂寞。
  晚间她一边写功课一边也会自言自语:“这里,我又不懂了,经天,帮帮忙。”
  她好像听到他的爽朗笑声:“问道于盲,我几时做过好学生?”
  芝子抬头嘲笑自己。
  真是,经天才不耐烦做功课。
  “他在等你。”
  芝子脱口问:“谁?”
  语气转得温柔,“你这笨女孩。”
  芝子哼一声,从来没有人说她笨。
  “麻木不仁。”
  芝子伏在书桌上不出声。
  一早被父母遗弃的芝子,觉得最可靠的还是自己的一对手,与其投靠任何人,不如自立。
  人家开心的时候,什么都愿意做到,不高兴了,一个转脸,假装不认得你。
  芝子想起新曼琦,她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放肆女?也许。
  但是当初,一定有人把她宠成这样子,一直放纵她,直至忍无可忍,才喝令她走。
  日子过得很平静,转眼又是周末,芝子最忙是这两天,她在咖啡店兼职,做早晚两更,工作十六小时,清晨五点便到店铺打点一切。
  年轻、力壮、站整天,腿肿了,揉一揉,又再展开笑脸。
  老板是犹太裔人,十分喜欢这个沉默勤力的女孩子,另眼相看,把大门锁匙交给她。
  芝子站在柜台后做各种咖啡,极快上手,记性上佳,熟客的选择她全部记得。
  一日,正低头倒咖啡渣,有人说:“牛乳咖啡小号。”
  “立刻来。”她边应边动手。
  慢着,声音好熟,一抬头,原来是曹祖光。
  “祖,”她惊喜,“你怎么来了。”
  “同学们说你在这里工作。”
  “请坐,咖啡马上来。”
  “几时收工?”
  “晚上六时,这是份苦工。”
  “我来接你。”他拿起咖啡就走。
  “喂喂喂。”芝子叫住他都来不及。
  犹太人看见,轻轻说:“当心,他想追求你。”
  芝子笑,“他是我邻居,是朋友。”
  “那么,他现在才打算追求你。”
  “不会的。”芝子说:“你误会了。”
  犹太人的声音高一度,“我也是男人,我会看不出来?”
  芝子不再答辩。
  “他是斯文人吧,一双手多干凈,是艺术家?”
  芝子只是笑。
  “我如果有子女,就会对他们说:世上有三种职业做不得,那是作家、画家与音乐家,成了名才是家,不成名可惨了。”
  芝子脱口说:“近窗处地板要拖一拖。”
  犹太人一看,果然,有人倒翻了饮料,他只得走去找地拖。
  芝子松口气。
  六时正,小曹来了,手中拿一束小小紫色毋忘我,在店外与她招手。
  芝子除下围裙下班。
  犹太人靠在店门看他们离去,无限惆怅。
  小曹说:“芝子,多辛苦。”
  “不见得比在通宵舞会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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