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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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一个人！”
“对不起。”
绍均感觉到眼底有一些模糊，低下头，看到眼泪在指尖上化开。
“对不起！”
祁剑一向很少说对不起，很少，对同一件事说两次对不起，绍均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要满足，也忽然间明白祁剑为什么一定要追上他说那句话，他说：你一个人，要保重。原来他早就下定了决心。
“祁剑，你的助手们都还在吗？”
“嗯！”
“那你站起来，往前看，雷达监测员是一横，通讯员是另一横，中间竖着的是战力分析，在你的身后是实时航道监测和飞船状态监控；我说过你去做国士，而我只求无愧于心，于是我们两个加起来就成了一个字，但我从没有告诉你，其实你坐的位置是‘志’字心上的那一点。”绍均的声音柔和而低沉，似深海的水沉重的滑过心头：“我很奇怪是吗？玩这样的小花招，我知道你一定看不出来，虽然我一直都希望你来问我。当然你不会，你从来不会做无聊的事情，从来不会浪费精力，从来不会把眼睛看向除了目标以外的别处，所以你坚定。多好，我多希望可以像你这样。”
祁剑缓缓的坐下来，眼睛里有少见的温柔：“对不起。”这笤际蔷藿鲇械模？font class=htd》没有可能把整个舰队带回基地了。在祁剑的人生中对同一件事说三次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你想做的事，总是要成功的，只是这一次与其让你去，还不如由我来做吧。” 绍均笑得很温和，眼神明亮。
“你……”
只是一个瞬间，在这个瞬间绍均看到他的瞳孔里有一束烟花炸开，燃烧出最盛的惊恐，黑色的眼睛里流动着惊惧不定的光：“你……”他轻轻张开嘴，唇上血色褪尽。
“如果是由我去的话，那战争就可以结束了吧。”绍均别过脸去：“我答应过要给你造最好的战机，我答应过要让你赢，想不到这些诺言，到最后还可以成真。”
“我……”绍均的决定似乎永远无法反驳，他总是对的，他知道什么是最完美的选择，知道有些人不能拒绝正确。
“闭上眼睛好吗？我要走了，不想带着你这样的眼神上路。”盲目而空虚的宇宙，如果还有一件事情是坚定的，那就是祁剑，如果连你都会动摇，那还有什么是信仰？
祁剑闭目，咬着牙，嘴角丝丝抽动，即使隔着一层眼帘，绍均仍然可以感觉那道目光，穿透一切阻碍而来。
“56年以后，会有一道流光划过地球，那是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你，记得要微笑，我会看得见……”手指将启动杆拉到底，战机的速度在瞬间达到亚光速，远处天幕上的星光在舷窗上连成线……
星落如泪！
第三章强极必辱
1．
当祁剑睁开眼，只看到绍均模糊的脸在屏幕上淡去，嘴角仍有笑意，沉稳而柔和的，是这冰冷宇宙中唯一的温暖。
祁剑低下头，眼泪从眶中悬空落下，砸到桌面上，在寂静舰桥中产生响亮的回音。
“舰长……”一个助手惊恐的看着他，怎么会这样，他们的舰长居然在哭？决定了要跟着他去死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害怕过。
“航道。”
“在……”
“转向，回T…3基地。”
“……明白。”
当时发生的事由于那道强光吞噬一切的缘故没有任何的影像资料留存，只有多年后拍到的照片显示出在莫菲斯星球上巨大而又丑陋的伤痕，爆炸产生的沙尘仍然飘浮在大气里，或者永远也不会再落下，所有的生命在一个瞬间化为乌有，不过这样也好，不必有人在末日之后的废墟中苦苦挣扎。
进攻地球的莫菲斯军团，在听到母星被毁的消息后全力撤退，却不想在中途被聚集了各队残部的祁剑截下，前后夹击全军覆没。
莫菲斯，这个曾经也喧赫一时的文明，在银河系中被就此抹去，再不留一点痕迹。
一场大战转眼之间风吹云散，而徐绍均成为真正的英雄，唯一的救世主。
七星上将，帝国军队生造了一个最高的军衔给他。
宇宙中从此又多了一段骇人的传说，仅凭一人一已之力，毁掉整个星球，颠覆一场战争的结局。
前无古人，后，或者也不会有来者。
仗，打赢了，所有人都升官发财。
祁剑官升两级，从准将直接跳做中将，名下掌管重新建立而成的十大舰队的半数名额。
明都，已经转入政界，是下任议长的热门人选。
……
太阳帝国一战成名，成为银河系最炙手可热的新兴力量，等到下一界银河议会改选，席位已经翻了三番。
虽然所有人都胆寒，觉得这一次地球人做得太绝，虽然整个银河系都忧心忡忡，害怕自己会为成为下一个猎物；然而，又有谁敢当面质疑？这世界，公理总是靠强权来支撑，正义的背后是永恒的利益。
所以当地球人在银河议会上宣布‘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再首先使用反物质炸弹’后，所有人在先松了一口气之后又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为什么？
主流的媒体当然会将这吹捧为当权者的宅心仁厚，然而动人柔情背后的真相，明眼人都可以洞穿，事实并不会就这样简单。
但是，为什么？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真相：恩奇都，这噬人的魔物已经随着它唯一的主人毁在那道灭世的流光里，随之化为乌有的是有关反物质炸弹的制造和使用的方法，地球人其实已经没有能力再造出一个恩奇都，直到诞生下一个徐绍均。
这是地球人最致命的秘密，它被严格的控制着，只有极少的几位军政要员才得以知晓，祁剑也是知情人之一，所以被勒令噤口。然而这样的禁令于他似乎也并无必要，因为这位将军几乎从来不肯走到大众面前去，久而久之他也成为一个传奇。
那个打起仗来像鬼神一般的，英俊而又气势逼人的不败战神。
2．
时间如水流淌，不会因为人而转移，曾经的硝烟与惨烈也随着记忆慢慢淡去在大部分人的心里。
虽然世界大战已经结束，但边境上仍有零星的散寇，祁剑仍然长常年征战在外，只是每年在固定的时间回地球述职。反正如今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冰酷性格，维恐他老人家心烦，述职会总是安排他第一个。
听完他语调平淡言简意赅的报告，军区总长还是不自觉给总督送去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而后者也是相当大度的陪上一个了然的笑容。
祁剑不耐烦听后面人罗嗦，讲完自己的部分便收拾了资料离开会场。会场外的走廊空荡荡寂静一片，四壁间回响着他均匀的脚步声，整齐如机械制造。
“祁……剑。”
听到一记极不确定的声音，祁剑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真的是你啊！果然是你，我一听这脚步声就觉得是你。”
是苏彦仁，脸上带着些许热络的欣喜，他仍然那样讨人喜欢，这个长着尖尖下巴和明亮大眼睛的漂亮男人。
“有事吗？”祁剑习惯性的后退一步，说实话他并不讨厌他，只是这么多年来，疏离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尤其是面对像苏彦仁这样热情洋溢的人。
“啊，没，没有！”苏彦仁有些尴尬，但仍然明媚的笑着从他眼前走开。
升官了，并不太长的时间，他已经从上尉升到了上校，不过他本来就是有能力的人，只是心有些不定，自然也是因为那时年青。其实这些年来他并没有刻意的去回避与绍均有关的人，比如说明都，比如说苏彦仁，可是似乎也总是碰不到他们，或者是他们在回避着。
会议结束的鸡尾酒会上，名流云集，人声喧闹，而祁剑无意去看这场间的人情往来，独自执了一杯酒，挑了一个最偏僻的阳台走上去，他只盼着这无聊的过场快快结束，好让他早日回到他钢铁宠物的怀抱里。
感觉到背后似乎又站了一个人，怎么这种地方还有人和他抢，祁剑叹息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
“祁剑。”
这次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
“什么事？”祁剑站定却没有退后，这一次他听出了这声招呼背后的余音。
“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可以在这里遇到你，就跟你说一下……”黑暗有时会让人放松，因为不必注意自己的表情。
“什么事？”祁剑背着手，不自觉将腰背挺直。
“那个……”彦仁像是醒悟过来：“你为什么都不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祁剑的音调平和，所以不像讽刺。
“我，曾经参与，害死了徐绍均。”
“凭你吗？没有谁可以害死徐绍均，除非他自己想死。”
“但是我毕竟……”
“你根本不明白，他从来都不是逃不掉，他只是不想逃，到最后，他被迫出手，并不是想做英雄，不过是不想让地球覆亡，而他选择死亡，也不是因为到了绝路，他只是不想活着被当成武器。”
隔着浓浓的黑暗，彦仁看到一双流动着异彩的眼睛，黑色的异彩，那是怎样的光芒？他忽然觉得心肺被这道光芒割开，极痛。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要先走了。”往日的伤口即使只是撕开来让他在人前做短暂的曝光也是会痛的，即使是坚强如祁剑。
“哎……”苏彦仁有些着急起来，却又踌躇着。
“说。”
“好吧……”彦仁用力甩头好像在下什么重要的决定：“有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我觉得这似乎是某个关键，但又不敢想下去，现在我告诉你。”
“嗯。”
“徐绍均的私人电脑在曾经做过一个物理复刻本，我想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当时在我被派过去之前，那个系统的密码已经被解开了，我曾经无意看到技术员打开过，是两个字，古体的汉字，祁剑……”看着除了眼睛，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祁剑，彦仁忽然有种轻松感，多年的包袱一朝解开了，后事如何，就听天由命吧。
“谢谢！”
在转身离去之前，彦仁听到身后极轻极淡的这样两个字，不由得撇撇嘴，其实不必说谢谢，他只是不想在临死的时候不能坦然的去见上帝。
3．
碎片，无数的碎片在祁剑的脑海中盘旋，呼啸着来去，搅起血肉横飞，他头痛欲裂，却又忍不住思考。
曾经想不通的很多事，曾经质疑过的很多事，如今串联起来拼出完整的画面。
为什么提帝亚会忽然被派入最激战区？
为什么在提帝亚进入1区之前明都不把绍均和恩奇都转移走？
为什么后援的军队迟迟不到？
为什么明明还占着优势的战局会因为自己内部的协调问题变得一边倒？
最后，还有一个完美无缺的为什么，让这一切更顺利——
为什么那样严密的明都会指派一个如此有缺陷的苏彦仁？
这是一张网，所有的疑问结成一张网，只为了逼他入绝境，他们押上整个地球与他的性命，好让绍均屈服。
要钓明都上钩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他只是含糊的透露出他在绍均的工作室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明都就打了个幌子急匆匆的来了。
穿过越来越狭窄的通道，深黑色的大门之后是许久没有再去过的禁忌空间，门开处却仍然熟悉的仿佛昨天才亲手抚摸过。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第一句追问尚来不及说完，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机械臂束缚住，动弹不得。
“祁剑！你……”明都一声怒骂，却迎面对上祁剑的目光，那个人，就在他身前三米处笔直的站立，苍白的灯光从高高的天篷上倾泄下来，在他身上激起一层幽蓝，明都蓦的噤声，一丝绝望在心底化开。
“我发现了一些以前没有发现的事，如果你愿意老实告诉我，我就一定会让你活着好不好？”
“这就是你对长官的态度吗？”明都厉声怒斥。
祁剑手中的光笔随意的一挥，一台激光切割机如影随形，淡蓝色的光束划过明都的大腿，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蛋白质被烧焦的腥臭味。
明都闷哼一声，嘴唇上已经咬出了血。
“第一个问题，既然已经解开了密码，为什么不接管恩奇都。”祁剑仿佛是站在另一个空间里，对眼前的一切根本视而不见。
“因为，没有人看得懂参数。”明都咬牙。
“哦，那从什么时候起知道我很重要。”
“很早，”明都忽然大笑，他毕竟是行伍出身，虽然从政了多年，骨子里仍有军人豪气在：“否则你以为我们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