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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春抄-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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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涯又嗤一声:“你反应挺慢的。”

那绪调头,无辜地瞧莫涯,笑笑:“莫施主,你很爱蹲地。”

“是啊,那样能让我很不舒服。”

“这是为啥?”那绪不解。

“越不舒服,我就越开心。”

有人还爱好这口?那绪皱眉,学莫涯的样,也蹲了下来。可他既不舒服,也没开心。

“你们去哪里,我也去。否则我马上亵渎你!”莫涯把脸凑近,凝视那绪。那绪眸底是常守不变的温和。

“原来,你不怕我。”

“那绪怕施主,怕施主把师父的舍利子再吃一遍。”那绪脸色依然泛白。

“你不怕我亵渎你。”

“施主想亵渎那绪,其实,并非真心。”这点,和尚不傻。

莫涯大咧咧地躺倒在地,地面贼冷。他哼哼哈哈地发声,向上做着腹挺,“瞎讲。”

不寻常的角度,正常的交谈开始了。

“在皇城,我听过你讲经,有点见解,有点意思。”

这句反让那绪有点不好意思:“莫施主,那是……骗钱的。”

莫涯顿住,不腹挺了。

“去讲经,能领香火钱。”那绪换成打坐姿势,极其诚恳笑道,“本寺院很穷,师弟那嗔又很能吃。”

“你是高僧吗?”

“佛渡众生,意也在解惑,让无知者得以正解,修为正果。高僧越高,岂不是说明,他身边无知者也越多?又有什么值得骄傲?”

……

在小屋余音未了时,仪表堂堂的那绪已经跨出了门槛。

凑过热闹的那嗔早已站在门外,一脸担忧:“师兄,你同莫涯哥哥讲得那么高深,他能悟吗?”

那绪抿紧唇,想了很久,摇头:“不知道。但他悟不出,至少也能知道无知了。”

听到这话,让躺在干冷地上的莫涯,胸闷了好一会。

这种纠结情绪,整得他觉得骨头又轻了三分。

然后,他无比舒畅地悟出了一个道理:那绪这和尚,好似有点不一样。

夜里吃饭,谛听捧着饭碗,人伏在桌上,笑得支不起腰杆。

那绪问他为啥。

谛听别有深意地瞄了莫涯一眼:“那只光皮猴子,正在找树叶遮羞呢。”

那绪吞了口饭:“也挺难为这只猴子的,夜里凄寒,它又没了皮毛。那嗔,你等会取套僧衣,放到树下去。”

“师兄……”那嗔抬起脸。在这间寺庙里,也只有他师兄还认定那只“猴子”是只真猴子。

“去吧,但愿这只猴子会自己穿衣服。”莫涯很有爱心地为那嗔布菜,“否则,他到时又冷又饿,不知道会偷什么呢。”

对啊,这个冒充猴子的坏蛋爱偷吃东西。

那嗔立即扒牢饭碗,低头苦吃,为了将来的食物安全问题,他决意彻底闭嘴了。

谛听眼珠子转转,嘴角讨喜地一翘,自动请缨:“我去我去!”

于是,谛听极有善心地在后山高树下放了套僧衣。神不知,鬼无觉。

僧衣叠得方正,下是个博大精深的坑。与其说坑,不如说是陷阱,此陷阱称万丈深渊,也不为过。

风高月黑夜,高手掉坑时。

这坑,高手果然毫不犹豫地跳了,入坑之后那道哀嚎声绝对惨烈无匹。

即使坏蛋掉进了陷阱,那嗔还是担忧他的吃的。当晚他就收拾好包裹,与新认的莫涯哥哥打商量,为了食物能安全入自己的肚,那嗔要求也要跟着下山。

他认定贱兮兮的莫涯,当然有的是手段让师兄那绪同意。

莫涯哥哥果真不辱使命,非但让自己有了去向,还捎带上了小那嗔。

正所谓逃了和尚,逃不了庙。

因此翌日大早,射阳山徒留下跑不了的庙宇。

哦,还有位为穿衣服,不慎掉入陷阱的“猴子”高手。

本趟下山,一路向西。

穿过他们眼前这片沙漠,便是目的地定问城。

此时阳光刺破层层墨云,泻下几柱细细天光,整得无风大漠如金色汪洋,一望无垠。

驼铃玎珰,唯独莫涯没骑骆驼,优哉优哉地跟在队伍后面走,一个脚印一个坑。

谛听与小和尚同骑一头骆驼。他掏掏耳朵,歪着头小声对那绪嘀咕:“这人比咱的骆驼还骆驼。”

那绪回头,他眼里的莫涯确实既耐累、又耐渴。

多日风吹日晒,莫涯脸被烤成黄恹恹的,好似干枯的梅菜色,嘴唇皲裂到蜕皮。即使如此,那绪也没听他抱怨过一字,更没见莫涯主动喝过一口水。

当真越不舒服,他越开心。

果然,比骆驼还骆驼。

“莫施主,要歇息会喝口水吗?”那绪第七十一次问。

邪肆的眼亵渎了那绪好一会,莫涯忽然哼笑:“你喂我?”

那绪优雅地跳下骆驼,将装水的皮囊亲自递到莫涯的唇边,一口一口地喂莫涯。

动作非常流畅,相当斯文感。

此刻,天却突地暗了下来,好似泼泻下了一砚黑墨,污了天地。

谛听耳廓微微一动,警觉地抱起那嗔,一同下了坐骑。

“师兄……”

“稳住。”那绪眉宇一扬,双眸乍现锐利的神采。

说话当口,风在刹那肆意,黄沙席卷,扑面而来,所有的一切隐没在暗色中。

沙迷了眼,莫涯感到两眼生疼;而鼻尖飘过一丝香气,若有若无。

突然他感到脚底下的沙在剧烈地流动,转眼流沙如火山口的岩浆,笔直喷射向天空,震出一堵沙墙。

“那绪,是亡灵!”谛听侧耳倾听,给出肯定的答案。

话音未落,沙墙沙墙向四周炸裂开,隐隐约约一团白森森的东西,向莫涯扑来,直奔眉心。

杀气。

莫涯皱眉,全身紧绷如弦,鼻尖飘过香味好似又浓烈了些。

那绪幽幽发出一声叹息,旋即咬破中指,把带血的手指在念珠一撸。念珠授血,发出微光。

光越演越烈,足以让人慢慢看清,发光的原来是念珠上镌有的三个字——

“殿前喜”。

三字的锐光,无限扩开,顿时将那绪整个人揉进了光焰正中。

那绪诵经,佛光绽开,将溃散的沙瞬间凝固住。风止,沙尘结在半空,被光割成好几瓣。

时光犹似刹那被禁止。

而大漠中,静止的沙尘化成莲,姗姗开放,被围困在中间四人仿佛成了蕊。

下一刻,莲花继续绽放,最后开尽繁华,沙花瘫地而竭。

跟前险境忽地化作乌有。

于此同时,静滞在半空庞大的鸟骨,纷纷堕落在沙漠去,扬起一层虚弱的沙土。

“就这样没了?”莫涯撇嘴。这只亡灵看着巨大,却很不专业。

忒不专业了!

谛听第一个跑过去,审视了下,捡起其中一块骨头,在掌心掂掂,回头对那绪道:“是比翼。”

“比翼……怎么会困在这里成了亡灵?”那绪沉思,不料肩头却被莫涯轻轻一拍。

“你还会驱魔?”莫涯问,难见的正经肃穆。

那绪谦虚地摇摇头:“这不叫驱魔,这叫超度。”

“超度?”莫涯不要脸地微笑,“很好,我更想亵渎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准点更新,解释下比翼,这是一种神兽,在天愿做比翼鸟~~~~

莫涯是一只自虐狂流氓受,那绪是一只烂好人禁欲攻,这两只会有什么结局?大家可以下注:)

第五章

萧索大漠里的问定城,是吃喝嫖赌样样具备,十成的花花世界。

任它黄沙飞扬,城里始终蒸腾着一股撩人萎靡的热力。

高手出坑,追到问定城,乃八天后的事。八天无日无夜的赶路,让他困倦地支不起眼皮,一进城,就窝在个僻静的巷口,睡着了。

本次不幸,他没能睡死,才合眼没过多久,便听到巷尾传来许多零乱的足音。

“识相的把刚刚赢的钱交出来。”

“对不住,在下天性只进不出。”回答相当和平。

高手皱眉。

原来,这条巷的赌坊很多。

赌徒赢了大把的银两,出门遭人惦记是常有的事情。

高手在想清的缘由后,很有操守地起身,打算迅速离开这是非地。

谁知他刚挪开步子没几步,就听见他身后有人招唤。

“喂!你帮我把这些混混打发走。”声音甚是冰冷。

高手别过头,看了眼被包围在中间的人。

“叫我?”

“是。”

这哪里是求救者的态度?高手当时剑眉竖起,问道:“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你是个高手,因为我是个瞎子。”那人淡淡的口吻。

高手眯眼,凑近端详。

阴暗的巷子里,那人灰袍邪散,一股凄凄切切的淡然。活脱是工笔前,狼毫笔下,浅浅勾勒出雏形,似有若无,瞧不真切。

再看真切点,说话这主有双细长的眼,灰色眼仁笼着一层雾,眸里沉沉无光,好似周围的一切能凝固在如斯眼底。果真是个瞎子。

正在迟疑,高手的肩膀被人一拍,带头的混混说话了:“要饭的,死一边去,别多事。”

高手凝了凝神,是该怪自己穿得有点土,容易被人误解。他默守着高手淡定的情操。

“你帮我打发了他们,我给你一囊袋水。”瞎子扬唇轻笑。

“瞎子你眼瞎,脑子也不清楚了?居然寄希望于一个臭要饭的。”

尾音落地,高手开始卷袖。

哎,入乡随俗吧。在这里,水比金子还贵。

少顷,在一片鬼哭狼嚎中,“臭要饭的”横扫一片,展现出了精辟的武艺修为。

一阵风过的时间,将巷子里所有叫嚣吹散。

从起势到收势,也就花了这点时间。

瞎子食指勾着水囊带,背身而立。

水囊来回晃动,夹带几分置身事外的傲慢。

高手上前取了水囊,猛灌上几口。

过瘾!多日的闷胸怨气终是消弭不见。

“你看不见,又怎么知道我是高手?”

“我瞎,但我不聋,我能听。听你的足音,就知你功力纯正。”瞎子微笑。

高手鼻孔哼了声,一副“算你识货”的派头。

“大侠功夫不错,而我今朝赌运又好,不如你我合作一次。”

“怎么合作?”

“我赌钱,你护航。赢把足够逍遥一阵的钱。”

“没空。”高手擦擦嘴,很酷地拒绝,他还有任务。

“输了,算我的。赢的话,银子五五分。”瞎子浅浅一笑。

高手的操守开始动摇。

今朝有酒今朝醉。

问定城“今朝”酒肆最有名,夜夜醉客如织。

“好酒!”高手换了一身新袍,单手提晃着酒坛。喝酒喝得舌头大了一圈,说话也顶不利索。荒蛮之地,居然还有如此好酒,今天可算是来对了。

掌灯前,他已经醉了,有了钱他就爱□□,□□醉倒在“今朝。”

瞎子不答话,指尖抚着酒杯口,调子清冷,好似和周遭的甜酥味丝毫搭不上架。

“瞎子,你够朋友,够兄弟!”高手扬高酒坛,“我决定,交你这个朋友!对了,你叫啥?”

瞎子收敛笑容,沉了一记:“椴会。”

“我叫高守。”

“就叫高手?”瞎子讶然。

高手摇头,清了清嗓补充:“高低的高,坚守的守。”

原来是这样的“高守”。

不待椴会嗤笑,高守就双手抱住脑袋,叙述自己少年时的凄苦经历。

高家,本是支笔起名,书香门第。

守,意为信守。

因此,高守原本是个好名字,然而也不知道谁缺德,以讹传讹,到最后居然传出高家藏龙卧虎,能文能武,府有绝顶高手。

于是乎,在高守还在鼻涕流淌的年纪,高家就常常有人登门拜贴,送书挑战。

到最后,江湖白道的,发现是场误会,便摆出江湖再见一笑泯千秋的姿态,飞天遁走。高家也只有仰望新月,叹息自己见首不见尾的命。

但是,如果遇到不讲理的高手,高家也只好硬着头皮,破财消灾。

而从小便长得柔弱的高守更是倒了大霉,只要一出门口,就总会有坏小子将他一脚踹翻,继而狞笑:“你不是高手吗?倒是高一个我们瞧瞧啊。”

日子长了,谁也受不住。

去改名吧,询问地水师,说不可不可,这名一改必是歹命。逼不得已,高守的爹一横心,将八岁的高守送进了深山老林,学习武艺。

出门前,还让高守跪祖宗牌位发誓,不成高手誓不下山。

椴会侧头,扶住高守的肩,低不可闻轻问:“你学的是……”

“你怎么知道我学这个功夫?”高守吃惊地靠后。

“不是早说过,我两眼看不见,不等于我听不出来。你的根基纯正得紧。”楼阁上灯光摇曳,投进椴会的瞳仁,却更显黯淡,“如今终于功成名就了?”

“功是练成了,名嘛,还要看皇上交代的任务完成得了嘛。”

“什么任务?”椴会支颐,漫不经心。

“监视个叫莫涯的人。”高守这一醉也没了遮拦。

话音刚落,正对高守的雕花木窗,倏地洞开。风沙呼啸扑面,高守感觉眼前凭空突然出现一物,飞冲过来紧紧地罩裹住自己的脸。

他“啊”地大叫一声,惊断了楼阁的乐声。

一旁的椴会连忙伸手摸索地把高守脸上的东西取下,“别怕别怕,好像是张纸。”

高守酒醒大半,低头一瞧,果然是张烂纸。

出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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