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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阳光飞来你的影[一路的光影] 作者:清林一画-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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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水?那是什么感觉?陶西萌无意识地张了张口。
是的。她躺在酒店冷冰冰的床上,已经哭了整整一天,止不住自己的泪。连睡着了都在哭,梦见自己跌进凶残的河里。所有信赖亲近的人都抛弃她了,连同她想要为之勇敢的爱人。于是她终于变回不知所措的孩子,困在这陌生而冰冷的城市里,失掉了一切挣扎的本能。
只除了哭。
“听见没有?别哭了。”生硬的一句话,这是刚才吼她的声音。陶西萌微微偏过头,看见床边那张苍白的脸。她栗色的长卷发凌乱地披在肩头,姣好的五官还残留着一种惊魂未定的扭曲,这让她变得有点陌生。
朋友?陶西萌想,也许她该算情敌。
走动的声响朝门口涌去了,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情敌。她走过来,拿着一个杯子。
“起来喝水。”她用命令的口气说。
情敌。陶西萌却在想。是的,都是因为你。不是你,我和他就不会吵架。我们会好好地去西西里,在罗马的早晨,说说笑笑,一起吃美味的早餐,他的护照就不会丢。所有的意外都不会发生,他的亲人会好好的,我会跟他一起回家,见他的亲人……
思绪在混乱地流向,仿佛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以外可以责怪的人。高烧让所有清明的理智蒸发了,曾经压抑的一切似乎都变成恶魔,张牙舞爪起来。
“你喜欢他。”陶西萌听见自己突兀地冒出一句,“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
冲进房间的时候,有那么一瞬,舒茄真以为这女孩干了什么傻事。
她安静地平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还偏偏是白色的被子。
可恶。
幸好隔壁房间住着位出差的医生,及时地做了诊断,排除掉诸如吞了安眠药之类的可能性。
是在发烧。好吧,这种情况下小嫩草生病很正常,可是睁着一双通红的、落泪的眼睛,对她问出这种问题来,又算怎么回事?
舒茄下意识地抱了肩,冷冷地顶回去:“那你呢?你跟那个沈翼成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到底是小嫩草,刚才的气势一下就泄了,她低了头,嘟哝:“我们什么也不是。”
说不定谢天桦以为她还是喜欢姓沈的,所以才会决定放手,让她有更好的选择。忽然意识到这一层,舒茄有点烦躁,倒想起来:“他人呢?怎么你生病他也不管?”
这话简直像戳在一个水袋上,袋子破了,女孩的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他走啦。”
“天桦也要我走。”她抽抽噎噎地说,“他要跟我分手。他为什么不让你走呢?”
她抬头看她,脸颊上带着虚弱的潮红,抖着声音:“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舒茄想,小嫩草大概真的是烧糊涂了。又或者,这才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恐惧。
忽然想逗逗她:“可能。”
女孩儿怔怔地望着她,一眨不眨地,眼泪就像泉水一样涌出来,舒茄第一次看见人这么哭,想着漫画里哭成喷泉一样的,原来不完全是夸张。
她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却见这女孩带着满脸的泪,竟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来:“那也好。也许你们本来就该在一起。如果那样,也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想什么呢。舒茄瞪着眼。小嫩草的脑回路是外星人造的吗?
塞纸巾给她,没好气:“我开玩笑的,我说你别哭了行不行?”
她烦躁起来,不管不顾地点了支烟。手抖,点了几次才点着。浑身的力气竟像瞬间散光了,她跌坐在床边,用力抽了几口。
“你放心,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舒茄说。这是她早已确定的事情,可是说出来的这一刻,心口竟然仍有一种无以言喻的痛。
“我们就是朋友而已。我是喜欢他,可我不会跟你抢。因为我抢不过。他爱的是你。如果他爱我,早八百年我们就在一起了,你以为还会有你什么事儿?……这会儿他要跟你分手,是因为自责。觉得因为谈恋爱忽略了家人。妈妈出了这样的意外,他怎么还能安心跟你继续谈情说爱?还要想着不能耽误你学业,你的幸福。你试着想想他的感受。他一直自信满满,觉得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可是现在,他无能为力,束手无策,只能等待医生给他奇迹,更没办法想象将来。谢天桦这种男人,如果没有足够的信心给你好的未来,他就绝不会让你现在跟他共患难。你懂吗?你能给他信心吗?你能给,你们就能走下去。”
一口气说了这些,房间里很安静。
舒茄转过脸,看见陶西萌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她,好像小鹿似的。这眼神真让人受不了,她把头转开去。
“为什么?”却听见她轻轻的声音,“好像你总比我更了解他。”
“那你就嫉妒我吧。”舒茄没好气。我一直嫉妒你,也该你嫉妒嫉妒我。
陶西萌的泪似乎止住了。她似乎想笑,眼里的光芒明亮起来,甚至隐约闪出些希冀——这让舒茄想起那天,她用颤抖又坚决的语气说,绝不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心里忽然微微松了。
小嫩草比她想象的坚强。她虽然很嫩,可是有韧性,有纯粹的爱的勇气。这和谢天桦是一样的。
不知不觉地,舒茄伸出手去,揽住了陶西萌的肩。她极少做这样的动作的,所以有点不自然。
“会好起来的。”她轻声说,感觉这个女孩靠过来,抓紧了她的外套。
我了解他。然而了解不等于相爱。我原先是有过企图的,但是现在我放弃了。你们俩就像一个童话,我乐见其成。
这是二月的最后一天晚上。月亮很圆。马上就是三月了,春天不会缺席的。
妈妈度过了安稳的一夜。医生说,再观察一天,或许就可以脱离危险期了。虽然醒来的可能性仍然毫无保证,可谢天桦心里还是轻松不少。
回家去做了点肉粥,准备弄成汁水喂妈妈吃早餐。提着一堆东西回来时,发现雪开始化了,阳光甚至已多了些热度。他走去病房,远远地,就看见陶西萌伫立在探视窗外的身影。
清晨的阳光正沿着走廊一路蔓延到她脚边。谢天桦踩着那阳光走过去,看见女孩儿转过头来。她的眼睛仍是肿的,可是整张脸上都有种明亮而柔和的光芒。
“天桦。”她叫了一声,微微笑起来。
不是让你回德国去吗?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谢天桦想说,可是那个笑容纯净而美丽,击中了他的心,让他瞬间哽住了。
“我今天回德国去。”她说,“后天要考DSH。”
“哦。”谢天桦说,心狠狠地沉下去。原来她是来告别的。
“但我还会再回来。”却听她静静地接下去,“我不跟你分手。”
谢天桦盯住她的眼睛。她不再是昨天那个失魂落魄的小姑娘了。她的目光柔和却坚定。然后她走上前来,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他僵硬的身体。
“天桦。”她的脸颊靠在他肩上,温软而馨香的,“我们不分手。”
“西萌,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吗。”这一刻的感觉多么美好,他甚至开始颤抖,硬不起心肠来推开她,“……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她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那个笑容简直像阳光下的溪水,清亮而耀眼。
“那,我们就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吧。”

二十八

谢天桦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过觉。
这大概来自于一种心底最深的恐惧——怕闭上眼,就再也见不到妈妈。
陶西萌走后,妈妈的情况趋于稳定了。在他略有改善的睡眠中,不知怎么,开始出现多年前爸爸去世时的梦境。
大雨。黎明时分的山间树影沉沉,有泥石坍塌而下。车灯扫过,一辆疾驶而来的轿车在泥泞的车道上打滑,直直冲入黑暗的谷底。
妈妈。他们为什么说爸爸是自杀?
他不是自杀。是意外。
天桦。你要相信,无论欠下多少债,无论日子多难,你爸爸都不会丢下我们。他不会自杀,因为他知道,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会丢下他。
你要记得,永远记得——我们是一家人。这世界再糟糕,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我们有勇气,就一定能找得到出路。
七年前的记忆碎片和想象交织,在梦里不断闪现。
谢天桦睁开眼睛。黑暗中的病房,仪器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记得妈妈说那些话的样子,那是真实的——她握着他的肩膀,手掌发抖,声音也在发抖,然而含笑的眼神那样坚定。那样明亮。
让我们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七年后,有个女孩,用相似的眼神对他说了相似的话。
原来他爱的人,都有着近乎天真的,执拗的勇气。
可那毕竟是勇气。
谢天桦起身,过去看了看妈妈。她安静地睡着。他轻轻地走出去,楼梯转角有一道门,通往露台。他在那儿点了一支烟。
眼前是深夜的W市,他的故乡近年来显然发展得很快,高楼林立,已然让他觉得陌生——此刻它却隐没在黑暗里,只有灯火零星,正像记忆中安静而充满回忆的小城。
于是某种熟悉的气息在空气中依稀浮起了,随着早春的寒风掠过了他的面颊。
这一刹那,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真正地冷静了下来。
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比如夜空里的星星。多年以前,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爸爸曾拿着望远镜,一颗一颗地指给他看那些遥远的光点。
现在,它们重又在视线中慢慢地清晰了起来。
就像一幅通往未来的命运版图。迷雾散去,所有曾经被痛苦蒙蔽的可能性都显现出来。
谢天桦想,他的女孩儿是对的。这并不是最深的绝境。一切都是有希望的,尽管它仍然艰难,甚至要背负更多。
然而这不正是爱的真相么?爱是责任,是负担,更是所有勇气和力量的源泉。
谢天桦揿灭了烟,走回病房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妈妈醒过来。
明天再和医生商量下治疗方案。他记得妈妈有位老友是中医,如果能联系上,不如试试针灸。与西医相比,中医更像一门神奇的科学,他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另外要找一个护工。医生说外婆的各项指标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但是已经能出院了。那么原来照料她的那位护工也许可以来照顾妈妈。
找好了护工,他就能腾出手来找工作。必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收入来源是一定要解决的。缺乏经验,又要找一个时间相对自由的工作也许并不那么容易,但他相信这不会是大问题。
真正的难题,是陶西萌。
想起那张明净美丽的笑脸,谢天桦的胸口有一点疼,更有一种淡淡的暖意,阳光般抚在心上。
他没有爱错人。这个女孩,会在困境中不离不弃。
可是现实终究会有很多困扰,那不是仅仅靠勇气就可以解决的。
他想了一夜,给她写了一封邮件。
大意是让她好好考试,然后不必再来W市了。
首先她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没有必要;其次她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无论如何,她的学业都更重要;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在一起,就必须各自努力,才有可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爱情不是朝朝暮暮——也许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的说法。谢天桦想,他们曾经那么害怕分离,然而既然现实逼迫他们的爱情走到这一步,那么,就一起来学习吧,学习信任,学习理解,学习用声音来拥抱彼此,学习让思念变成呼吸……
如果,他们最终都不能及格,那时候的分手,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痛入骨髓。
这封邮件,谢天桦没有收到回复。
开始他想她在考试,可能顾不上看邮箱。然而一天天过去,始终没有她的片言只字。不由得想,也许是她改变主意了。
也许她终于抵不过那个沈哥哥的百般示好,意识到这样的坚持有多么艰难,到底选择放弃了他。
那也好。只要是她的决定,他都接受。
其实谢天桦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为这件事难过。
妈妈的促醒治疗每天都在做,但收效并不理想。医生也建议他试试针灸。谢天桦把W市有名气的中医都咨询遍了,擅长针灸的根本就没有。通过网络找到了首都的针灸医生,但那意味着必须送妈妈去北京。
正当他琢磨最优的解决办法时,无意间进了妈妈的邮箱,发现那位中医朋友竟在不久前给妈妈发过邮件,声称要回W市公干,顺便看看她。
谢天桦记得这位何医生,因为爸爸去世时他曾来参加追悼会。看上去妈妈和他交情不浅,虽然邮件里显示,他们至少已有两三年没联系过。
妈妈现在的情况,再冒昧也顾不得了。当即照着邮件里留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谢天桦原本只想咨询一下的,想不到何医生一听,立马表示他会到W市来。
“我认识非常好的针灸医生,是我师兄,不要紧的,我叫他一起来!”也许是因为震惊,何医生有点语无伦次的急切,“你把晓苏的病历全部准备好,也跟她现在的主治医生打个招呼,中西医结合最好!有希望的,别灰心!”
比起其他医生冷静而客观的回答,这几句明显发自内心的关切,竟让谢天桦莫名鼻酸。
是的。没有什么比希望更重要的了。
包括他的爱情。
当他在火车站接到何医生和那位针灸医生,一起回到医院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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