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连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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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道黑影折叠在砖地土墙之上，飞快地掠过。
我猛的抬头望去，正午的阳光刺入眼眸，我不由得用手遮了一下，随即感到冰冷刺痛如毒蛇般舔上咽喉。
我只觉得四肢僵冷动弹不得，那道刺痛并没有深入肌肤。良久，我微微垂眸，看见项昆仑挡在我身前，他碧蓝的剑梢指地，一看便知还未来得及出招。
他身体微微一晃，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我伸出双手扶住他的肩，焦声道：“项大哥！”
血“滴答”坠地，我慌忙查看他伤处，发现他肩头有两个小洞，深可见骨，不流血却结了一层薄痂，泛着可怖的黑色。
那人竟是用两指破开躯体，指尖上还喂了毒，这是何等阴毒的手法。
最可怕的是，他出招速度竟比项昆仑更快，让他一把轻剑都来不及抵挡。
如果要灭口为什么不干脆连我一起？我四处张望，发现有密集的影子朝此处走来，人们谈笑着靠近了。
原来他竟是担心被太多人发现，我见项昆仑的呼吸开始不稳，心说不好，只是一时却想不到该去哪里找大夫。
扶着他一步步往前走，意外的在巷口看见了驿站。
“大夫？”那马棚旁的小哥看了我一眼诧异道：“离长安城外不远便是药师谷，姑娘你还问哪儿找大夫，你在说笑吧。”
******
天气骤变，半个时辰前的长安城还是万里晴空，此时在这药师谷前竟已乌云密布。
我翻身下马，探了一下项昆仑的鼻息，方松了口气，于是奔到那大门前狠命的敲。
开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她颦眉看我道：“姑娘有何贵干？”
“我朋友中毒了！他快死了！”我急切道：“求谷主救命！”
“姑娘稍等。”老妪怜悯的叹了一声：“还请姑娘将你的朋友拉近一些，方便我们谷主查看。”
我忙不迭的转身去拉马，项昆仑在马背上摇摇欲坠，我废了好大劲将他弄下来，见他面色苍白，唇角开始泛起诡异的紫黑色。
天幕阴沉的仿佛随时会坠落，我心急如焚，当门再次打开时，那老妪同一个鹅黄衫的少女并肩走出，我一愣，随即欣喜若狂的叫出声：“龙湘！”
龙湘看到我也是微微一震，但很快又恢复了原先冷定的模样。
“人呢。”
“在这儿在这儿！”我急忙将项昆仑搂到她面前，喜道：“龙湘你在就好了，项大哥有救了。”
龙湘凝眸打量了一下项昆仑的脸，片刻后淡淡道：“进来罢。”
我用力的点头：“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说罢我准备扶着项昆仑跨过门槛。
项昆仑呢喃了一下，似是有了些意识。我动作顿了顿，凑近了听他说什么，却见他紧闭的双眸细微的睁开。
湛蓝的眸子仿佛深邃的海。
龙湘脸色一变。
“出去。”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出去。”龙湘厉声道：“他，我不医。”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老妪眼疾手快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趔趄退到了门槛外，那老妪飞快的关上了门，项昆仑又不是时候的晕了过去，一来二去我几欲摔倒。
“喂！不带你这么变卦的吧！龙湘！”我大惊失色，扑上去捶门：“你是大夫为什么不医啊！你不能见死不救的！他是好人啊！他是江湖第一轻剑客项昆仑！喂！”
身上一热，我侧脸看见项昆仑唇上有血，黑色的血落在我的衣襟上，带着丝丝热气。
我无法只能更大力的搂住他，听见门里龙湘冰冷的声音渐行渐远。
“我说过，我只救我看着顺眼的人。”
“这是什么道理啊！”我拼尽全力大吼：“他长的不好看么！你凭什么看他不顺眼啊！你给我说清楚！”
“喀拉拉”空中划过一个雪亮的闪电，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我被浇的几乎喘不过起来，雨水穿透了单薄的衣服，一寸一寸浇灭了体温，我开始感到冷，湿漉漉的脑袋异常的沉重。
我拖了拖项昆仑，看见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落，他清俊的面孔愈加苍白，嘴唇漆黑如墨，不只是血染的还是因为剧毒，我心揪不已，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被中伤，虽然他这个人比较死板，但也不是个太坏的人。
“龙湘！”我吸了口气再次大喊，只觉得声音嘶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就当帮帮我的忙，我会报答你的！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门里悄无声息，仿佛是另一个薄情的世界。
我倏地觉得茫然，她竟然是如此绝情的一个人，同那一日救我的模样大相径庭。
“项大哥，你别死啊！”我晃晃脑袋甩落眼前的雨水，伸手拍拍项昆仑冰冷的脸颊，觉得冷的好似玉石一般：“你死了我会内疚死的，你再撑一下，我一定带你进药师谷！”
我将他尽力安置在靠屋檐的地方，少淋些雨，然后自行退出，猛的跪在地上。
膝盖在积水中溅起不小的水花，我觉得自己宛如溪流中的顽石，任凭流水打磨，也绝不移动分毫。
“龙湘！你若是不开门救人！我就长跪不起！”我咬牙道：“我不信你是冷酷无情之人！”
雨更加澎湃了，仿佛飞湍瀑流，砸在我脑袋上一阵阵发蒙，项昆仑又吐了一次血，浓稠的黑血很快便被水稀释了去。
我双手被雨水泡的发白，我只觉得自己像是汹涌浪涛中的一叶扁舟，很快就会被打翻，沉没，然后随水流逝了。
龙湘大约是真的会袖手旁观，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即便我们死了，也不会费心思来替我们收尸吧。我嗤笑一声，自己再一次天真的让人嫌恶。
一柄浅色的油纸伞撑开在我头顶，上面以工笔描绘着大片斑驳的青莲，紫罗汉竹的伞柄被握在一只极秀气的手中，隐约只见的白皙的手腕上覆盖着紫色的衣袖。
以他为中心，三步为径的域内一片安宁，只充斥着青莲的香气，瓢泼大雨被隔在这片域外，尽情喧嚣。
我揉了揉迷蒙的眼，似在梦中。
“爹。。。。。。”
“我在。”他弯下腰，柔声说。
我扁了扁嘴，只觉得满腹委屈涌上心头，索性满脸的雨水看不出其他。
秦栩搀着我站起身，几步上前，叩开了药师谷的门。
那老妪无可奈何的探出脑袋道：“姑娘你别再折腾自己了，我们谷主的规矩决计是不会改的，你还是走吧。”
我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却听秦栩微微笑道：“自是不会让谷主改规矩，只是这风大雨大，可否借谷主的屋檐避上一避？这总不会太强人所难吧？”
我诧异的看着秦栩，他眼眸明亮，似是含了星辰。
老妪犹豫了一会儿打开了门：“雨停之后，还请各位速速离开。”
“多谢。”秦栩帮我扶起项昆仑，送进门里。
“你呢？！”我回头急道。
“你先进去。”他凝眸说。
这几个字仿佛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说不出的安定，我看着门缓缓关上，他紫色的衣角消失在门的另一头。
那老妪只是给了我们一间空房，便不再管我们。
项昆仑躺在床上，全身湿透，略略发抖，不间断的抽搐着吐血。
我不顾一身狼狈，急的来回踱步。
听说输真气可以续命。
我脑中灵光一闪，飞快的爬上床，将项昆仑上身扶起，双掌一凡抵在他背上。
那股熟悉的内力由丹田中缓缓探头，拔起，顺着手掌传入项昆仑的身体。
那力量有些凉意，渡进他的身躯后，他竟渐渐地不再吐血。
我只道这真气可以约束毒性喷张，微一走神，那气便断了，血丝又从他嘴角渗出。
我万分后悔没好好练功，只能再次逼迫自己聚精会神，维持着我与他之间脆弱的平衡。
突然，我听见隔空传音。
那声音空灵遥远，带着回音，却又像是遍布四面八方。
“龙谷主，这里是琼华谷众人，我们已包围整个药师谷，请谷主半炷香之内速速交出茯苓神丹，否则我们将血洗药师谷。”
我还没搞清状况，却听见门外有人窃窃私语。
“琼华谷的人怎么会来？药师谷四面都有机关，他们没那么容易进来罢。”
“别人就算了，可是他么是琼华谷。。。。。。”
“什么茯苓神丹啊，听也没听过，他们是不是弄错了。”
“哪儿有时间同他们解释啊！他们要是真的冲进来，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该怎么办！”
“让开。”一阵短暂的冷喝之后，大门被踹开，我一惊之下撤手不及，项昆仑猛的吐出一口血，身体前倾。
龙湘疾步走近，猛的撑住他倾倒的身体，手掌一翻，一枚白色的药丸已经喂入他口中。
“你！”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解毒之后，出门迎战。”龙湘冷冷的说：“否则算我白救你一条性命。”
“可是为什么是他？”
“全药师谷属他武功最好。”龙湘眸色冷冽：“你不是说他是江湖第一轻剑客，还是个正义之士么？”
我一时语塞，随即讪讪笑道：“半柱香，没那么容易就痊愈吧。”
“区区小毒，我想让他半柱香内消解他分毫也不敢怠慢。”龙湘起身，大开房门，门外是数个姿态恭敬的婢女：“项大侠，请。”
作者有话要说：赋爷：秦风月你真的是女的么！某人：这种问题需要问么？赋爷【捶胸顿足】：你问那种问题的时候怎么可以这么淡定！某人：因为被问问题的人太淡定了。项大侠：我怎么了。。。。。。
18
18、十八 定方圆 。。。
我想不佩服秦栩也难。
扯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他还能云淡风轻的坐在这里同药师谷谷主同桌用膳。
我坐在他旁边，项昆仑坐在我旁边，我们俩握着筷子都有点石化。
龙湘一个人坐在桌子对面，面无表情。
秦栩大大方方的端起酒杯笑道：“敬谷主，妙手回春。”
龙湘微微颔首，端起酒杯：“敬秦谷主，好内力。”说罢，她一饮而尽。
我听那三个字总觉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成分，不过秦栩的内力真的是登峰造极了，一个人隔空传音竟然伪造出了大队人马围攻的假象。我扭头看他，脸还是那张脸，神色还是那般戏谑，仿佛什么都没变。
龙湘平静的诡异，被人耍了这么一大圈，再怎么样也该有些忿然之色吧。我再次扭头看秦栩，他正歪着头倒酒，头也不抬的说：“你一顿饭已经看了我四次了。”
“有这么多吗！”
“要不要我列举给你听？”
“我谢谢你。”
他轻笑一声，有种恶作剧得逞的优越感，我懒得理他，端起碗准备将脸埋进去，他筷子一挡将我的碗摁下，我正要发作，看见他开始往我碗里夹剥好的虾仁。
我无语凝噎。
“老爹，你对虾仁有阴影啊。。。。。。”
“你不喜欢？”他诧异反问。
“我还行吧。。。。。。”我抓抓头：“怎么你因为我喜欢才剥的？”
“我以为你喜欢。”他垂下眼帘，有些别扭的说。
我：“。。。。。。”
总觉得秦栩有点不太对，不禁站起来摸他额头：“你没事吧。”
他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是含了万千星辰。
“二位。”龙湘一搁筷子道：“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给二位安排个住处，不知意下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秦栩一把捉了我的手放在胸前紧握，微微笑了。
入夜之后，我跑去了秦栩的房里。
他门没关，似乎正是为了迎接我的到来。
我悄悄走进去，看见他正站在窗边眺望浩瀚夜空，影子在地上拉了很长，竟带着几分孤寂。
我突然觉得有些无措，这么长时间没见他了，也不晓得他最近怎么样。什么怎么样啊，琼华谷嘛。。。。。。。。少了一个废柴的少谷主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不废柴的少谷主，又不会出什么事。。。。。。。。
更何况，他为什么突然出来了，难道说他觉得我不靠谱，所以决定自己去找秦宓！
想来想去有很多话不晓得怎么问，问了也是伤人，我决定回屋酝酿一下再说。
“你想去哪儿？”
“回屋啊。”我头也不回，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
“你以前从来没有主动过。”他的声音慢慢靠近了，流连在我头顶：“总是我赶你走，你才肯走。”
“小时候不懂事。”我觉得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很艰难：“现在我懂了，别给你添麻烦最好了。”
“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么？”他喜怒不明的反问。
我张了张嘴，觉得憋屈。
“我知道我没什么真本事。”我蓦地转身，大声说：“但是我真的在尽力找了！找不到什么的。。。。。。我也没办法。”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眉宇皱成一团：“你干嘛老来挤兑我。。。。。。”
他没有说话。
“好了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跺跺脚气急败坏。
正欲离去，忽然被大力拉进怀抱，我一下子觉得跌进了云端，周遭都是让人心醉的青莲的气息，脸颊婆娑着他外衣上银线绣制的繁复云纹，只觉得磨的有些痛，却时刻叫嚣着真实。
他将下颔抵在我的头顶，他下巴尖俏，我不由得缩了缩却被他禁锢的愈发紧，他呼吸绵长，仿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你。。。。。。”我愣愣道：“怎么了。。。。。。。”
虽然我是他带大的，他抱过我，让我骑过他脖子，荡过秋千，但是从没有过哪一此像今天这样。。。。。。拥抱？
“她不是我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