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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我在天堂等你-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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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辛医生说,目前母子都没问题,看不出有小产的先兆。你们的父亲还是很担忧。他看我面黄肌瘦的样子,还有那么多那么高的山要爬,真不知会怎样。而且,那时我们的粮食已不宽裕了,别说营养,就是让我吃饱都很困难。腹中的孩子靠什么生长呢?
  但他除了担忧,也没有别的办法。还有更多的人需要他操心,还有更多的人需要他担忧。他只是把我托付给了苏队长。
  苏队长说,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苏队长说这话时,又像母亲那样看着我。我心里一下觉得很踏实。有时我会有一种感觉,好像苏队长就是为了照顾我才进藏的。我是想说,如果没有苏队长,我的进军路程也许会是另外一种样子。
  从那天起,苏队长寸步不离地和我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她病倒了。
  7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我的拖累,苏队长是不是会好一些。
  我不知道如果我没有怀着一个小生命,是不是也会像她一样倒下。
  我不知道如果早些发现她的浮肿,是不是能挽救她。
  在后来的岁月里,我曾反复想过这些问题,我有太多的疑问留在了那条路上,永远找不到答案了。我却因为这些个不知道的答案而自责,而内疚。但你们的父亲说我不应该自责。王政委也说苏队长的生病和我无关,辛医生还说即使他早早发现了她的病也无药可医。但无论他们怎么说,我还是自责,并且有一种无法摆脱的悲伤。
  那么长那么长的路都走过来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山都翻过来了,为什么偏偏在快要到达拉萨的时候,我失去了她,我母亲一样的苏队长?
  苏队长的病是从翻越丹达山时就开始了的。或者还要早,从昌都,从甘孜。长期的营养不良,长期的劳累,长期的忧郁,这就是病因。但我以为她能挺过去,只要到了拉萨,就会好。何况她总是微笑着对我说,我没事。
  我就以为她真的没事。她从来都很坚强,她能为了抗婚而砍掉手指,她能为了继续留在进军的部队而丢下孩子,她能领着我们走那些我们不敢走的险路,她在我心目中就像一个铁人。她怎么会倒下呢?
  可是我却亲眼看到,生命从她的身上一点点的流失。
  远山在落雪。
  这句富有诗意的话对当时的我们来说,只有一个意义,那就是更艰难的路程正在前面等着我们。尽管如此,落雪的远山在我的眼前依然是美丽的。对我这个重庆人来说,雪山因为陌生而充满魅力。我总在想,它像什么呢?像银子?水晶?白玉?
  羊群?还是裙椐飘飘的仙女?不不,都不像。这些形容都不准确。
  这么多年来,我是说我和雪山认识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找到过一个对它最恰当的形容。我想那是因为我太多太多地遥望它,以至在它身上赋予了比积雪更难融化的东西。
  我说的是西藏的雪山。
  当我一次次地遥望它时,其实是在一次次地怀念,我怀念留在雪山上的一个个亲人。苏队长,刘毓蓉,管理员,小冯,你们都还好吗?
  又一座大山耸立在了我们面前。
  它叫努贡拉,汉语的名字是西大山。从这个意义上说,它和丹达山是兄弟。向导说,它没有丹达山那么高那么险,但它的路糟透了,全是累累乱石,无论是人还是牲畜,走起来都很费劲儿。
  果然,那座山很奇特,山峰是嶙峋高耸的石壁,山路是凸凹不平的石堆,好像是为了区别于其他山似的,整架大山都是由石头堆积起来的。大的如磨盘,小的如拳头,圆的像鸡蛋,尖的又像锥子。没有一脚能踩到踏实的平处。幸好我们穿着厚厚的胶底鞋,否则不知会划出多少血口。马可就遭罪了,蹄子常常被卡在石缝里,半天出不来。为了减轻它的痛苦,我不忍再骑它,只是拉着它的尾巴走。但走得再累,都没法坐下来歇息。真是连能够坐下来的平地都没有。偶尔碰上平一些的石壁,我和苏队长就站下来靠一靠,喘口气。但不能坐,坐下再起来,你得费十倍的力气。
  路况太糟糕,你们的父亲顾不上我们,他和战士们在一起。他和王政委一头一尾地走在队伍中。我和苏队长终于被辛医生收编到病号队伍里去了。苏队长的浮肿病越来越厉害了。不仅仅是脸,她的腿也肿了。
  靠在石壁上歇息时,我看见苏队长的脸色蜡黄,人像一张纸贴在那儿,心里感到异常难过。就像我们不知道管理员是什么时候病倒的一样,我们也没有注意到苏队长是怎样病倒的。在那样的路途上,我们太容易忽略自己的身体了,只是使用它,只能使用它。等辛医生看出她的病情时,她的脸已经肿得很明显了。
  辛医生告诉王政委,苏队长的病是过度劳累加上营养不良造成的。
  其实我知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虎子的思念和牵挂。
  王政委听了默默的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就好象一个医生诊断出了病情却无药可医一样,在当时的情形下,他既没有办法叫她不要劳累,也办法给她加强营养,他唯一能做的话,就是让她自己多保重。
  但苏队长像没事一样,总是反过来照顾我。她还开玩笑说,她照顾的不是我一个,而是三个。一个是我,一个是孩子,一个是欧团长的命根——那就等于是欧团长。
  听她开这样的玩笑,我顿时放松了许多。我想也许苏队长真的没事,她会挺过去的。就像以往任何时候遇到困难一样挺过去。
  老天爷真是和我们过不去,为了翻越这座努贡拉,我们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没想到它还觉得不够,还要给我们霜上加雪。
  刚爬到山顶,天就阴了。大团大团的白云不知何时变成了黑云,压在头顶上。
  有经验的同志说,可能马上会下雪。我不相信,这才是9月,即使是在西藏,也没有进入冬天呀。但我们还是不敢歇息了,赶紧下山。果然没走两步,大雪从天而落,季节一瞬间从秋转到了冬。
  漫天的雪花飞舞着,好像要吞噬掉我们这支蠕动在雪山上的队伍。雪花落在我们的帽沿上,眉毛上乃至睫毛上,因为体温化成水,再因为寒风而变成冰凌子。鼻子和面颊都冻得发麻,外面的军装已经结成了冰,像牛皮一样硬,以至我们走起路来喀嚓作响。幸好我们是在不断地走,生命在运动着,否则我想我们也许会冻成山上的一排冰柱。
  雪越下越大,风越吹越猛,真可谓风雪弥漫,我的牙齿被冻得的的的地响,手脚麻木地不听使唤。我感觉到了饥饿,以前我就容易饿,现在怀上了孩子,更容易饿了。可是我知道,不到宿营地是不可能吃上东西的。
  因为害怕马摔跤,我早已从马上下来,拉着马的尾巴一步步地走。但一不小心,还是滑倒了。我的墨镜就是在那时候掉到山下去的。部队离开昌都时,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付简易墨镜。但每当我喘不过来气时,就会觉得那墨镜碍事,好像眼睛也需要喘气似的。我常常把它取下来塞在口袋里,没想到它掉了。我当时也没当回事。
  苏队长来拉我,可她自己反而倒下了,而且比我摔得还重。我拉着马尾巴努力地站了起来,她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她的腿肿得有些发僵。我急得大叫。辛医生赶上来,把她搀扶起来,然后扶到马上。
  我想也许就是这场雪,加重了苏队长的病情。
  连我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是怎么走完的。我像失去知觉一样麻木地往前走,肆虐的风雪冻住了我所有的念头。当听见前面传来就地宿营的喊声时,我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那天夜里,部队在一片山坡的雪地上露营。
  你们的父亲想为我和苏队长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实在太困难了,只好放弃。我们也住进了用雨布搭起的帐篷中。为了让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多吃一点儿,你们的父亲把他那份儿可怜的糌粑让给了我,自己只吃了两个元根萝卜。我当时不知道,竟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终于缓过劲儿来。
  但苏队长却病得很厉害,她躺在帐篷里,什么也吃不下,腿已经肿得弯不过来了。王政委守在她的身边呆怔着。他的神情让我知道了什么叫束手无策,什么叫痛心。但苏队长仍微笑着对我说,我没事儿。关键是你,你是两条命。
  我看着苏队长蜡黄的脸,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如阴云一般压上心来。我看见生命正一点点地离开她,而她正一点点地离开我们。
  夜里,雪花继续飞舞着,丝毫不怜悯我们的处境。说雪花飞舞都过于诗意了,它们如粉尘如沙粒,搅得整个世界没有了一点空隙。我是被冻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的两只脚已经露在了帐篷外面,被雪厚厚地盖住了。而我们的被子,也已经和帐篷冻在了一起,像盔甲一样硬。我赶紧去看苏队长,她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吓坏了,连连叫喊她摇晃她,她终于睁开了眼睛,但仍是一动不动。
  我很害怕,我想也许她再也爬不起来了。但是还没等我去叫人,她已经慢慢地撑起了身子,慢慢地坐了起来。她甚至朝我笑了一下。那是我见到过的最顽强的生命,也是最美丽的生命。后来在大家的帮助下,我们把冻住的被子和帐篷扯开,爬出了帐篷。
  爬出帐篷的一刹那,我惊呆了。
  至今我也无法明白,那样的景色它是怎样出现的?
  天边那座雪山在红霞的映照下,如一朵盛开的玫瑰。雪花还在飞舞,天空却神奇地放晴了,纯净,明朗,湛蓝,像个率真可爱的孩子,脸上还有泪痕时,已露出了雏菊般盛开的笑容。耀眼的阳光与飞舞的雪花在天地间相亲相爱,窃窃私语,整个世界奇美无比,如琼瑶仙境一般。
  太阳雪!我大喊,这是太阳雪啊!苏队长你快来看,多美啊!
  我把帐篷拉开,扶着苏队长坐在雪地上。苏队长和我一样,被眼前的景色深深打动了,她喃喃地说,太美了!她苍白的脸庞竟在那一刻有了红晕。
  至今我仍认为,那是我所见到的最美丽的景色。而且我还认为,那景色是为苏队长出现的,是为她送行的。只有苏队长的生命,能与那景色媲美。
  因为就在那不久之后,她离开了我们。
  8
  我们继续往前走,冒着风雪,冒着死亡。
  除了向前走我们别无选择。
  我们把苏队长扶上马。此时的苏队长已经不是骑在马上,而是趴在马上。但她仍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我照顾不了你了,你自己当心。
  走在那样的路上,我有一种感觉,人的生命是没有极限的,是可以无限延伸的。
  每天夜里我躺下去时,总觉得自己不会再醒来了,或者醒来后再也爬不起来了。我都会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力气,坚持不住了。但每天早上,我又活了过来,爬起来,向前走。
  我们继续走,在无情的风雪中往前走。
  雪盲症来得很突然。
  在此之前,或者说自从出发以来,你们的父亲和王政委他们就一直在为这件事担忧,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患了雪盲症的战士眼睛红肿得像个桃子,还有一些粘稠的汁液从眼窝里流出来。他们大都和我一样,是把墨镜搞掉了。在那一样的路途上,怎么可能补发?
  你们的父亲急得不行,问辛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
  辛医生说没有什么好办法,惟一的办法就是不去看雪,让眼睛休息,减轻症状。
  你们的父亲发火说,你这不是废话吗?在雪地里行军,怎么可能不看雪?
  辛医生忍受着你们的父亲的怒火,没有说话。后来,他终于想出个一个办法。
  他用墨水染了一些纱布条,给患雪盲症的战士蒙上。
  我也被蒙上了。我的眼睛也感到了不适,因为害怕你们的父亲发火,一直没敢吭声。
  透过蓝色的纱布,雪变成了蓝色,而苏队长蜡黄的脸有些发紫。
  眼睛。我总也忘不了苏队长那双眼睛。
  在那段路途上,在进军西藏最后的那段路途上,在就要到达拉萨的那段路途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像一个逐渐燃尽的蜡烛,渐渐微弱,渐渐暗淡。
  但直到现在,我仍然认为苏队长的眼睛还活着,它们和我在一起。我看到的,就是她看到的。她去世的那天,是重阳节。所以每年到了这一天,我必要走出去,替她看看这个世界。
  去年重阳节,我和你们的父亲去人民公园,那里在举办菊展。我在报上看到照片,非常漂亮,我想让苏队长看看,看看阳光下的花。公园里挤满了游人,充斥着和平生活的热闹的闲适。你们的父亲上公园,永远都是行色匆匆,跟看地形一样,大踏步地走在前面,我只好紧跟在后面,一一掠过那些姹紫嫣红的花。
  当我们结束参观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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