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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屠狗-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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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阿嵬非但未觉安心,反而浑身汗毛倒竖,生出一股绝大的战栗与恐惧,它清晰地感受到,冥冥之中彷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被惊醒了,正在将目光投注过来。

第三十五章 阿嵬山中遇仙(下)() 
蓬!

    半空中传来一声极低极轻的响动,然而在这万籁俱寂又不知其宽广几许的迷蒙雾气之中,却如洪钟大吕,让人无法不清晰听闻。

    阿嵬猛地抬头,就在它与黑蛟的上方,一朵明黄色的细小火焰在静静燃烧着,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阿嵬并未从这朵凭空燃烧的古怪火焰中感受到丝毫危险,自有灵性的黑蛟却如临大敌,低头盘旋俯冲而下,远远地逃了开来。

    火焰随之抖动了一下,甩出一点微不足道的火星,以极快的速度落向黑蛟的头颅。

    黑蛟有些慌乱地左躲右闪,不知为何竟始终无法避开,索性怒吼一声,甩动长尾抽向那点火星。

    轰的一声,蛟尾立刻被点燃,腾起黑色的火焰。

    这诡异黑火烧得极快,沿着蛟身迅速蔓延,眨眼便将黑蛟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长蛇形火炬。

    漆黑的火焰烧出了许多绿色与灰色的浓烟,自身却黑得愈发纯粹深邃,而且极为阴寒,连带着周遭的白色雾气都凝滞阴湿了许多。

    黑蛟在空中痛苦地打着滚,不到片刻就如同被抽去了筋骨,直挺挺地跌落而下。

    阿嵬大吃一惊,一时躲避不及,竟被黑蛟狠狠撞上了马背。

    白马周身立刻被引燃,同样燃起熊熊黑火。

    这黑火极为诡异,烧得白马的皮肉滋滋作响却不见丝毫焦烂,而且同样烧灼出许多色彩斑斓的烟尘杂质,以死灰、幽绿与猩红为主。

    黑蛟身躯上的火焰稍减,涣散了大半的形体勉强凝视,比之先前已是瘦了好几圈儿。

    奈何那黑火就如跗骨之蛆,始终不肯熄灭,黑蛟仍是疼痛难忍,挣扎着沿阿嵬的脖颈向上攀缘,身躯尚且缠绕在白马的头颈之上,蛟首则已毫不犹豫地钻入白马眉心。

    这一下引狼入室,黑火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如影随形般灌进白马眉心,直入心湖,甚至向下冲向丹田气海。

    阿嵬疼得引颈长嘶,很快又不得不戛然而止。它的喉咙中涌出一股汹涌火焰,口鼻间烟火缭绕,一对红宝石般的眸子里射出半尺长的赤光。

    内外灼烧炙烤之下,白马周身的肌肤彷佛变作了透明,能清楚看到皮肤下的经脉与肌理。被黑火引燃的漆黑灵气正沿着这些经脉肌理翻滚蔓延,晕染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繁杂线条。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这些恐怖线条与体外黑火呼应交融,似乎下一刻就要透体而出,将白马从里到外都烧成灰烬。

    就在这危急紧要关头,天地间的黑白二色之中忽地掺杂进一抹明亮耀目的血红。

    不知何时,阿嵬额头生长出半朵妖异而美丽的血海棠,花瓣在风中轻轻颤动着,绽放出明丽的赤色光辉,将周遭的白雾黑火尽数排挤了开去。

    血海棠不仅扎根于白马眉心,也同时贯穿了黑蛟的头颅。

    刚刚摆脱了黑火纠缠的黑蛟剧烈地挣扎扭动着,双目中满是疯狂与绝望。

    半空中,那朵明黄色的火焰被赤光一激,骤然膨胀了一圈儿,光芒也随之大盛。

    一个不知起于何处的声音响起:“不想二百年后尚有此遗蜕留存。”

    这声音像是个年轻男子,虽是感叹追思,却无一丝沧桑颓唐之感,而是刚健有力,明明字字皆寻常,却透着一股子让人肝胆俱寒的锋锐。

    话音未落,半空那朵火焰骤然崩散,瞬间又凝聚成一只掌纹清晰的明黄色手掌,不过是寻常人手掌大小,难得的是肌骨晶莹、纯粹澄澈。

    手掌向下越过血海棠,食指与中指一并,夹住了已经细如长蛇一般的黑蛟。也不见那两根修长的手指如何用力,黑蛟连挣扎都未挣扎一下,眼中灵光瞬间消磨,身躯随之溃散成了一团纯粹的黑气。

    半朵血海棠猛然颤动了起来,自发汇聚成团的黑气立刻被吸引,只是没等进一步动作,那只明黄色手掌收拢五指,将黑气牢牢攥在了掌心。

    手掌一收即放,再次摊开时,那团黑气已被捏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黑球,一如石头般坚硬结实。

    “既是你的机缘,自该物归原主。”

    阿嵬心中一动,就见那只明黄色的手掌反手将黑球往自家额头一按,随即又将手指探向长在眉心的血海棠。

    血海棠大放光芒,猛地离开白马眉心,升起在半空中。

    另一个听不出年纪、温文尔雅的男子声音传出:“果真要坏我谋算?”

    明黄色的手掌同样飞回半空,再次化成火焰形状,先前那个语声锋锐的年轻男子应道:“我辈千百劫余生,受恩不死,当思报答,否则覆巢之下应无完卵,纵为天人,悔之无及。”

    “天机未明,焉知她不是那应劫之人?”

    “天外之人,非死非生,徒耗大气运而无所回报,何德何能受天地所钟?”

    温文男子平淡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怒意:“天地于我何益?无需多言,将她送回万柳庄,我另择时机便是,不要逼我亲自来接。”

    年轻男子的回应更多了几分冷冽:“若非真身,你接不走,真身若来,没了镇压的人道帝气一旦有失,你便是获罪于天。”

    “你这样的人竟会畏惧这方狭小的天么?更何况他是他,我是我,他受了恩,我何必还?”

    “于我,生死业报不过等闲事,只为偿还恩情罢了。于你,你虽不是他,却该担起他的执着因果。”

    温文男子沉默良久:“顺昌逆亡,你的道如此霸道不讲理,活该落到今日地步。天门剑已送了你做灯油,这算不算因果,是不是恩情?”

    年轻男子冷笑道:“你还不是一样的不通情理,碧血戈的事情,于公于私我都可以装作不知,咱们扯平,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

    两人明显相隔千山万水,却如当面对坐般言谈无碍,不知是何等样的大能。

    尽管二人一字一句都说得极为清晰,白马仍是听得云里雾里,只觉耳中如道道惊雷滚过,过后细思,除了“送还万柳庄”等极个别语句,竟是没能记下什么。

    等它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正立在一座山崖之上,身后虚空云海苍茫、白雾升腾,身前满目青山,葱郁苍翠。

    长而狭窄的山道如天梯绵延,直入远方崇山峻岭之中。

    天空中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清凉如秋日。

    随即,它看见了一袭紫衣,正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打着油纸伞拾阶而上。

    伞沿微抬,露出一双狭长的丹凤眸子,眼波如水,眉间轻染春烟。

    慕容春晓讶然道:“你是……阿嵬?祖师命我来迎人,我还奇怪,若非气息没变,我竟差点儿没认出来。”

    白马闻言朝自己身上看了看:“我变样了?”

    “你灵感了?”

    慕容春晓更加惊讶,抿嘴笑道:“可不是,毛色都成了亮闪闪的银色,咦,就连马蹄都变成银色的了。只是为何竟瘦成了这样?”

    她走上前用力拍了拍阿嵬瘦骨嶙峋的前胸。

    铿铿作响!

    一人一马都是脸色微变。

    此马非凡马,银蹄白踏烟。向前敲瘦骨,犹自作铜声!

    慕容春晓率先回过神来,开口问道:“怎么会是你在这里?”

    “这里?这里是哪里?”白马兀自有些迷茫,咧嘴一笑,反问道。

    慕容春晓指了指它脚下,轻笑道:“你竟不知这里是哪里,难不成是飞来的么?”

    白马低头看去,只见身侧不远处立着一方不大的石碑,上头刻着四字:“横无际涯。”

    “这里是伏魔岭上无际崖,这里是……灵山!”

第三十六章 任西畴击鼓降妖() 
刘屠狗蹲在一块青石上,望着眼前潺潺流淌的溪水默然不语。

    清亮亮的溪水倒映着他冷冽的脸庞,也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火把光芒,山涧最下方的山石古木仍隐在阴影里,远离了高处那些跳动的火焰,也未曾被熹微的晨光触及。

    萧玄旗站在山涧顶端,脚边伏着一只形容狼狈的山魈。

    它静静地望着山涧底下那个沉默凝滞的身影,眼神中余悸未消。

    萧玄旗环视四周,漫山遍野都是正举着火把搜山的黑鸦,个个都是身姿矫健,尤以那些提着狭长绣春刀的悍卒气势最为阴沉肃杀,透着让人侧目的煞气。

    萧玄旗微微摇头,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拎起脚边山魈的脖颈,纵身一跃而下。

    “刘兄弟,我这看门兽虽然顽劣,但还有些灵性,若那个收走你坐骑的高人真像它比划的那样是飞来的,只怕……”

    刘屠狗静默半晌,忽地张嘴吐出一口浊气,咧嘴笑道:“只怕什么?”

    溪水泛起道道涟漪,模糊了他的面容。

    萧玄旗苦笑道:“出入青冥,非神通不能为。”

    刘屠狗站起身来,手掌摊开,掌心一缕极细微的黑气随之逸散无踪。他独自在这涧底感应吸纳半晌,也只有这么点儿于事无补的收获。

    自阿嵬吞下无心纸那一刻起,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及至白马在阴山万人窟虎口夺食抢走三成地脉龙气,就更加债多了不愁,注定了后患无穷。

    只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志在无心纸的慕容氏未曾出手,被坏了谋划的阴山玄宗未曾出手,大军机曹宪之和钦差唐符节统统未曾出手,刘屠狗受征召后才有些恍然,以为是镇狱侯亲自插手才挡住了各方的觊觎,如今看来却是未必。

    这位不知来路的神通大宗师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竟是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无所顾忌地收走了白马!

    周天之大,这可如何去寻?

    萧玄旗对阿嵬所知不多,当下安慰道:“刘兄弟莫要忧心丧气,你那白马虽神骏,但终究是未成气候的凡物,日后追随镇狱侯,不愁没有好坐骑供你驱使。”

    听到镇狱侯三字,刘屠狗猛地一拍大腿,狠狠点头道:“萧老哥提醒的是,小弟这就开拔进京找侯爷问一问,没准儿能知道是哪位神通大能这么不讲究。”

    萧玄旗顿时哭笑不得,心道知道了又如何,你一个小小灵感宗师还能上门去讨要不成?

    虽是腹诽,萧玄旗见刘屠狗已然收起了平静面容下那满腔无处宣泄的怒意,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

    嘿,方才那副骇人模样,就如同阴云密布雷霆将作前的压抑宁静,让他这等见惯风雨的人物都有些心惊。

    “弟兄们也忙了这大半夜,不如先回寨里吃顿热乎饭,兄弟既是要进京,老哥先送你两匹良驹,权做脚力使唤。”

    他话音才落,远方山林中忽地传来一声虎啸,还夹杂着人的惊呼与弩箭破空的声响。

    徐东江出现在山涧顶端,禀报道:“大人,有一头赤虎在不远处窥伺,被咱们的弟兄撞上,被它伤了两个人。”

    他说着又扭头望了一眼,补充道:“任营尉已经赶过去了。”

    刘屠狗眸子一亮:“拉赤虎辇的那种赤虎?”

    徐东江出身江南士族,有些见识,当下肯定地点头道:“我虽未见过,但形貌与书上所载极为相符,应当无误。”

    “传令下去,俺要活的!”

    “遵命!”徐东江应了声,转身匆匆离去。

    萧玄旗愕然,忙拦住跃跃欲试的刘屠狗,问道:“刘兄弟,你这是?”

    刘屠狗不解道:“自然是先找头坐骑代步哇,这赤虎不必凡马强?”

    白马寨主吓了一跳:“你既然知道赤虎辇,当知那是王爵才可享有的车架,拿赤虎当坐骑,你不要命了?”

    刘屠狗有些纳罕:“我又不用它拉车,骑骑而已,这也有违朝廷礼制?”

    萧玄旗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这不是礼制不礼制的事,你可知赤虎在这山中原本有一窝,前些年被宫中御马监掌监大太监亲自带人杀了大的,捉走了四只小的凑成一副赤虎辇,后来被陛下赏赐给了兰陵殿下,不知让多少皇子公主眼红嫉恨!剩下的这一头,连王上都不便插手安排,就任由它在此自生自灭。你若是骑它进京,嘿嘿……”

    刘屠狗听了,眼睛越发亮晶晶的,朝着白马寨主咧嘴一笑:“兰陵王的赤虎辇我见过,驾车的老燕我熟哇,威风得紧。那四头红毛畜~生更是嚣张,当初还敢朝我呲牙,今天既然撞上了它们的兄弟,小弟岂能失之交臂!”

    二爷再也按捺不住,飞身跃出山涧,很快找准了方位,发足狂奔而去。

    萧玄旗跟着跃出,就见漫山遍野的黑鸦都在朝着那头孤苦伶仃的赤虎包围而去,直如天罗地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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