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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部分

春明外史-第172部分

小说: 春明外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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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要说请人说话,这里有个人比我还有劲,可借周老板不认得他。”周美芳
道:“是哪一位?”赵文秀道:“他也是我的朋友,平常老在一处谈的,他可不是
个平常的人,他是个旅长呢。”周美芳道:“他是这样一个人,那就没法子认识了。”
赵文秀道:“怎么没法子?只要您有工夫和我去会他一会,就认识了。他今天正和
一个姓宋的旅长,在平安饭店打牌呢。”周美芳道:“哪个来旅长?就是捧纪丹梅
的那个人吗?”赵文秀道:“这算被你猜着了。纪丹梅现在也在那里呢,你去不去?”
周美芳听说,低了头将竹布长衫牵了一牵。赵文秀道:“周老板若是愿去的话,回
家去说声儿也好,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你雇个来回车儿也很快的。”周美芳见赵文
秀说的话,无不合她的心意,十分欢喜。当真雇了个来回车儿,回到家去,换了一
套绸衣服来。她初见赵文秀,倒好象难为情,赵文秀却毫不理会,又同她雇了车,
一路到平安饭店来。周美芳坐在车上,心里可就想着这不是活该!正在为钱逼得没
法儿办,现在若和这旅长认识了,还愁什么?不多大一会儿工夫,两辆车,便停在
平安饭店门口。赵文秀和周美芳下了车,便向饭店里走。走到楼梯当中,赵文秀停
住了,对着周美芳轻轻的说道:“无论如何,你别说是在天桥唱戏的。你就说向来
在京外唱戏,现在回京来搭班,还没有说妥呢。”周美芳笑道:“我正想这样说呢。
就怕不能撒谎,所以没跟您提。”赵文秀笑道:“你敞开来撒谎罢,他们是不懂的。
可是还有一层,你那个名字,在天桥用过没用过。”周美芳道:“我在天桥出台的
时候,名字叫小玉铃。后来在家里学戏,就用的是现在这个名字。原是为着天桥的
名字不能用,才改的。”赵文秀笑道:“那就好,算是一点儿破绽也不露了。”商
议已好,两个人便到宋汉彪开的房间里来。吴学起见宋汉彪拉着纪丹梅坐在软榻上,
卿卿我我的说话,急得他只爬耳挠腮。现在见赵文秀带着一个漂亮女子进来,不由
龇嘴一乐,便道:“嘿!小赵儿,这是你给我介绍的朋友吗?”赵文秀笑了一笑,
回头对周美芳道:“这就是吴旅长。”周美芳心里想着的吴旅长,也不过是个赳赳
武夫罢了。倒不料是这般一个长大黑汉,一见之后,未免愣住了。吴学起笑道:
“咱们一回见面,二回就熟啦,别害臊,请坐罢。”周美芳一想,自己干什么来的,
怕什么?这样一想,就对吴学起嫣然一笑。吴学起哪里见得这个,便拉着她问长问
短。孙祖武笑道:“嘿!吴大哥,你真不客气,这位来了,咱们都没有交谈,你就
先和她好上了。以后有这种好事,还敢请您加入吗?”吴学起笑道:“我是一时大
意,把你们耽误下了。”于是牵着周美芳的手,一一给她介绍。
    纪丹梅知道周美芳是天桥的角色,很瞧她不起,只是和宋汉彪说话,不大理她。
宋汉彪横躺在床上抽烟,纪丹梅便伏在床沿上,拿着十几根取灯,在烟灯边摆字。
宋汉彪笑道:“这么大人,还是淘气,你给我烧两个泡子罢。”纪丹梅笑道:“我
烧泡子,很费烟。弄的不好,就给烧焦了,这事我办不好。别抽烟了,坐起来咱们
谈谈罢。”说时,在衣袋里掏了一阵,掏出一面粉镜,一叠粉纸,对着烟灯的光,
就照着镜子,将粉纸向脸上扑粉。在她扑粉的时候,无意之间,粉纸里面,忽然落
下一张字纸,宋汉彪眼快,伸手便捡来一看,原来不是别物,乃是一张当票,当了
什么东西,那是看不出来,当的钱,却是七两二钱银子。宋汉彪轻轻将她的衫袖一
扯,笑道:“你掉了东西了。”因把当票,给她看道:“这是你的吗?”纪丹梅一
把抢了过来,便向袋里一塞。笑道:“怪寒碜的,你别嚷。”宋汉彪道:“我看那
上面的日期,是今天送去的呢,你有什么急用,这样等不及?”纪丹梅道:“我们
有什么等不及,还愿意吗?可是欠人家的,人家真等不及呢。”宋汉彪道:“你既
然早知道要和我会面的,为什么不等着和我见了面再说呢。”纪丹梅道:“我原知
道旅长会帮我的忙,可是我不好意思说。”宋汉彪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
们这样好的交情,还在乎吗?”说时,拉了纪丹梅的手,让她把身子就过来,却对
着她耳朵,轻轻说了两句话。纪丹梅夺了两手,向怀里一藏,对宋汉彪笑着呸了一
声。宋汉彪就爱这个调调儿,当时哈哈大笑。坐了一会,他一声不响,掏了两张十
元的钞票,塞在纪丹梅手里。纪丹梅在家里就料定了可以和宋汉彪借钱。不料自己
还没开口,人家的钱就送来了,这真是痛快极了。因此,她便专门陪着宋汉彪说话。
    那个周美芳也是和吴学起纠缠在一处,因就乘机向吴学起道:“我是由京外回
来搭班的,他们都不很大理我。您能够抽出一点工夫,再捧我一捧吗?”吴学起道:
“你无论哪个班子里,我都会去捧你。”周美芳道:“哪有那么容易,无论哪个班
子都能去哩?我现在想搭春明舞台那个班子,他们排挤得很厉害,不让我搭上呢。
您能不能给我想个法子?”吴学起道:“班子有的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到春明舞台
去露?”周美芳道:“这自然有原因的。因为春明舞台有的是钱,能照着数目给包
银。而且在那里看戏的,多半是有些身份的人,只要能搭个周年半载,自然就会红
起来。”吴学起笑着将大腿一拍,啪的一声响,笑道:“这话有理,非在春明舞台
露一露不可。露了本事,人家都说好,这名声就算打出来了。”周美芳笑道:“你
知道这不就结了。”他们这两对人情话绵绵,赵文秀可就不敢搭腔,只是有一句,
没一句,找着孙祖武孔有方两人说话。吴学起突然的对赵文秀笑道:“小赵儿,我
派你一个差事,你可愿干?”赵文秀听了这句话,真觉得吴旅长是十二分痛快,连
忙站了起来,眯着两眼笑道:“随便吴旅长派我什么差事,我都从命。我虽然不懂
军事,在学堂里也学过兵式操,先生也给我们讲过一些军事学,军佐的事,总担任
的下。”吴学起把头一摆,微笑道:“你别犯官迷了,哪里有这样没人干剩下来的
军佐,让你当去?我是派你去说合一件小事,不是叫你去当差事,你可听清楚了。”
赵文秀碰了这一个大钉子,不异喝了三斤花雕,浑身火烧一般,觉得是站着不好,
坐下来也不好。孙祖武究竟是个识字的人,觉得赵文秀很难堪,便笑道:“吴旅长
是跟你开玩笑的。也许他真有事托你,你给他办得好好儿的,他自然就会给你差事。”
吴学起道:“这话算我承认了。我来问你,你不是和春明舞台的经理是亲戚吗?你
给周老板帮个忙,给她来一分儿怎样?你可别推诿,我全知道了,你们那儿的经理,
是前后台一把抓,他也能请角儿的。”赵文秀这才定了一定神,把脸上的颜色,转
白了一点,也笑道:“我要能说上,还不说吗?可是我的话不灵呢。请吴旅长问一
问周老板就知道。依我说,莫如吴旅长把经理找着当面,只要一提,事准成。”吴
学起道:“我又不认识那个经理是张三李四,怎样能够找他?”赵文秀道:“那我
倒可以介绍。就说吴旅长是我的朋友,要找他谈一谈,他一定会见您的。”吴学起
笑道:“嘿!我是你的朋友?可给你露脸。得!看在周美芳的情分,就那么办罢。
咱们是哪一天见面?”赵文秀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我这就去找
他来,您看怎样?”吴学起走过来,用他的大巴掌,拍着赵文秀的肩膀道:“好小
子!这样办,算你有出息,这朋友算咱们交上了。”赵文秀被他骂了,心里虽然一
阵难过,面子上倒也不好怎样反对,只当“好小子”那三字没有听见,便笑道:
“我这就去。若是要快一点,最好借您汽车我坐一坐,就是车外边站着的两个护兵,
也得跟了去。这样办,敝亲他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一定来得快了。”吴学起道:
“好!我全依你,快去快来罢。”就吩咐饭店里伙计,把护兵叫来,告诉了他这话。
于是赵文秀坐着站了两名护兵的汽车,向春明舞台而来。




  
 


           第七十七回  颊有遗芳半宵增酒渴  言无余隐三字失佳期

    这个赵文秀的表兄王实公,这两天是常在戏院子里办事,所以赵文秀来找他,
是十拿九稳可以会着的。当时汽车到了戏院子门口,门口站岗的巡警,也不知道来
了一个什么阔人,赶紧靠旁边一站。及至车门一开,却是赵文秀走出来,倒出于意
料以外。向来赵文秀进出,是和门口巡警要笑一笑的,这时下了车,昂着头进大门,
巡警和他笑时,他却没有理会。走到了经理室,王实公正在写信,抬头一见是他,
刚要说话,接上又看见他身后站着两名挂盒子炮的兵士,倒不由得吓了一跳。赵文
秀先笑道:“表哥,我的好朋友吴旅长,现在平安饭店。刚才我是坐了他的汽车来
的。这两位就是他的护兵。那里还有来旅长,孔军需官,孙参谋长。”王实公听他
说了一大套,却是莫名其妙,只白瞪两眼,望着他,他这才道:“我的好朋友吴旅
长,他有几句话要对你说。特意来找你去谈谈。”王实公道:“哪个吴旅长?我又
不认识他。”赵文秀道:“不认识他不要紧,他是我的好朋友,你和我一路去见他
得了。”王实公道:“若是有事,非我去不可,我一定去。但是你也要说出原委来,
究竟有什么事要找我去。”赵文秀怕王实公不去,就把吴学起要荐角的事说了一遍,
只是没有提到这角儿是谁。王实公听了一个详细,心里这才放下一块石头,原来是
不要紧的事。依着王实公,便要坐自己的小汽车去。赵文秀道:“何必呢,我们就
同坐吴旅长的车去得了。”回头一看,见两个护兵已走,便低低的笑道:“坐他的
车,车子外站着两个兵,那是多么威风?而且车子开得飞也似的跑,坐在上面,真
是痛快。”说时,催着王实公就要他走。王实公被催不过,只好和他一路去。
    到了平安饭店,和吴学起会面,一眼就看见周美芳,恍然大悟,原来荐的就是
她。吴学起笑道:“王先生,这周老板,大概他也认识?”王实公道:“我们原是
极熟的人。”吴学起道:“既然是极熟的人,贵园子里怎样不请她唱戏呢?”王实
公道:“原有这个意思。”说着,皱了一皱眉毛,因道:“无奈人是早请好了的,
这个时候,实在不敢加人。”吴学起见他有拒绝的意思,就很不高兴,脸上的颜色,
由黑里泛出一层浅紫来。眉头一耸,眼睛一瞪。王实公见他大有不以为然的样子,
怕得罪了他,赶快说道:“不过吴旅长介绍的人,总要想法子的。让我回去,和后
台商量商量看。”吴学起道:“不用商量了。你要回去商量的,不是为着怕花钱吗?
这一层没关系,该花多少钱,由我拿出来。你瞧怎么样?”王实公笑道:“那是笑
话了,哪有这种道理呢?”吴学起道:“怎么着?你瞧我不起,说我不能花这个钱
吗?”宋汉彪怕两人言语闹僵了,要闹出什么笑话,因就对王实公道:“我这位吴
大哥可是说得到做得到,并不是客气话,王先生就斟酌办罢。”王实公道:“吴旅
长有这样的好意,那是很感激的,可是那样办,不敢当。”吴学起道:“你戏园子
里自己舍不得花钱,人家花钱,你又不好意思。说来说去,那我荐的人,一定不给
面子了。”王实公道:“不敢,不敢,周老板本很好,我们就打算请。有吴旅长这
样一介绍,格外的要请了。不过……”吴学起道:“别又不过不过的,干脆你就算
请了她。至于钱多少,我们满不在乎,可就是要这个面子。”王实公见吴学起一再
的说,不在钱之多少,料想是不要多少钱,不如就此答应了。遂答道:“既然吴旅
长这样帮忙,我就负一些责任,算是请了周老板。至于包银多少,让我回去商量定
了,再答复吴旅长。”吴学起道:“你说这话,就不通。我还在平安饭店待个十天
八天,等你的回信吗?一了百了,有什么话,当面说了就结了。”王实公被他一顿
硬话相撞,倒弄得不好意思。又是宋汉彪说道:“王先生,你不必考虑,索性把这
责任担一下子。你当面把包银说定了。”王实公笑道:“兄弟在戏院子里虽然是个
经理,只有请那二三十块钱的杂角儿,可以随便调遣。至于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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