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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男友-第16部分

小说: 男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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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挖苦他。更有一位面皮厚的先生,做出女子的样子,扑到姜先生的身上去。姜先生被逼不过,只得指指曹惠明说:    
    “你们问他吧,他昨天和我一同去参观的,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形。”    
    “老曹讲!”    
    “老曹讲!”    
    曹惠明笑了一阵,说道:    
    “他老先生的事情太难描写了,还是请他把那封陈小姐的信拿出来看吧。”    
    “拿出来!”    
    “拿出来!”    
    姜先生羞得连颈项也红了,即刻到枕头底下去抽出一封信来。那信上写道:    
    姜先生伟鉴:    
    先生连日来弊校参观,兰等招待不周,抱愧至致。前次先生函索《麻雀与小孩》一歌,兹特将该歌讲义奉上。致其教授,则适宜于最低之一班:盖小儿坐在讲堂,听高班唱而悦之,故以教之耳。但兰等才素学浅,又望先生勿吝教言。礼拜日之约,当在校公候,望先生驾临弊校勿误。此复,敬请    
    教安    
    晚生陈兰珍谨复      
    大家看了这封信,又忍不住要大笑起来。忽然五区的工人来报告说学生在那里闹膳厅。周先生本来也在那里含着笑的面孔,就和帘子一般挂了下来,连忙跟着那工人到五区去。先生们全都听见了这句话,大家都觉得不好意思说笑了,把一团兴致闷了下去,竟好像忘记了似的散了开来。姜先生的骨骼也骤然一松,如逃脱了一场大祸一般。    
    闹膳厅的事本来用不着周先生去干涉的,N校历来的章程,学生的伙食不归办事人处理,他们另外有一个食事团。每个星期举出两个食事长,到会计处去领钱,担任籴米,买煤,监督厨房的事情,办事人藉此也可以免去许多纠葛。无奈世界上的种种弊端,常追在种种方法的后面,那几个食事长,看见许多同学都在以逸待劳的享着清福,也就不愿意无酬报的牺牲了自己的精神就硬着心肠,殚精竭力地节一点钱下来送进自己的荷包。然而可怜的同学们,也都是很清苦的,一天的希望,眼巴巴地望着三顿饭,如今看见饭菜一天不如一天,又怎肯甘休,闹饭厅的盛举,便再也缓不下去了。周先生本来把学生恨得牙齿发痒,遇到这种机会,哪里再放松得下,当他走到膳厅门口,看见一地的碎碗,几个月来闷在心底里的烈火直冒起来,便立誓要开除几个人。    
    过了几天,办公室的门口果然挂出牌来,用侵蚀公款的名义,把两个不幸的食事团长开除。许多同学们,对于这惊天动地的事情本来要力争的,不过几天以来的清汤淡饭也吃出了怨气,便再不和两个食事团长表同情了,睁着眼睛看他们的萧条的行李挑出N校的大门去。    
    这件事开了端,学生的胆气便馁了不少,因此一向无事,又过了好些时光。    
    出N校的大门,向左转,走百余步路,有一条铁轨。铁轨的一头通大江,另外一头通矿山。两旁乱坟丛杂,树影依稀。到五六点钟时后,爬到山头上去可以眺望江面上的落日的反射,又听得见山背后村庄里的鸡鸣犬吠声,风景是很可人的。N校的人,无论教职员和学生,无论爱清静的不爱清静的,当暮春初夏的天气,退了课之后,都来这里散步。用功的带着一本书,潇洒的带了一管箫,爱运动的露出两条臂膊,在那铁轨附近,随处看得见这班人,就是那一只天天在空中盘旋着的山鹰,也把他们看惯了。    
    三区的先生们,也常常到那里去走走,老是沿着铁轨朝北跑,背皮上染着橙红色的夕阳,向崎岖小路上慢慢地走过去。等到太阳下去了,他们又慢慢地穿到街道上,在满街灯火光中,偷看夜游的妇女,等到一更将尽,又慢慢地踱着回来,敲开了校门,进去睡觉,也几乎成了惯例了。    
    那一天,尤庭玉,杨玉璋,裘一秋三人,又从冷落地方到了城里,在长街上兜了几个圈子。大家发了酒兴,就上了一家酒楼。这酒楼上的人已经认得他们了,让出一个清洁的房间,铺上他们喜欢吃的酒菜,让他们慢慢地吃。酒楼上很有些卖唱的姑娘,看见了他们,花花朵朵走进来了三个。    
    “唱一个吧,你老人家!”三个姑娘装出十二分多情的姿态,同声娇滴滴地说起来,一面靠到他们身边,把手里的一个戏折子送到他们的脸上。    
    “唱倒不要唱,来陪我们吃酒吧。”裘一秋看中意了一个姑娘,好好地过去拉着她的手,好像怕伤了她的嫩皮肤似的。尤庭玉、杨玉璋也照着样子做。    
    她们就坐了下来,做出许多淫荡的样子,又把瓜子嗑了开来,送到他们嘴里去。尤庭玉看看自己身边的一个,越看越动了情,就把她抱到腿上来,嘴对着嘴要叫她灌酒。裘一秋的酒量不大好,歪在藤椅子上用大腿做成一个圈子把那个姑娘箍在里边。再看杨玉璋时,他的头和姑娘凑在一处,唧唧喳喳地像有许多说不断的情话似的说。说到动情处,竟摸出一块洋钱来悄悄地塞在那姑娘的手里。    
    这样地吃了一两点钟,才慢慢地走了出来。正是满街的月色,酒是已经很够了,推背搭背地走去,一面唱着歌。时光很不早了,走到N校门口早已关了门,连那一付天天歇在那里的馄饨担子也早已不在了。    
    N校的大门有两重,外面一重是铁门。三个人乘着酒兴,便爬过了铁门,再去叫二重门。叫了半天,大概是那个门房睡熟了,或者因为他们敲门的次数太多了,里面竟不来开门。杨玉璋恼了起来,想用脚踢。尤庭玉道:    
    “不要着急,跟我来。”    
    跟着尤庭玉沿着墙阴走去。到了课堂的外面。原来N校太缺少经济,窗上的玻璃破了用纸糊着。尤庭玉把手一伸,哗喇一声,那纸就裂开尺来长一条大缝,那只手就弯到里面去拔开铁闩,窗子就开了。    
    “你怎样想出来的?”杨玉璋一面在墙角上小便,笑着问他。    
    “吼吼……”裘一秋低低地笑。    
    “想是想不出来的,捅出来的,那天我从青年会看了电影回来,正是一阵大雨,那个死门房死也不答应,我才走了这条路,这回算是第二次了。”    
    三个人悄悄地爬过去,在黑暗的课堂里摸过去。    
    “当心课桌呀!不要碰出声音来!”    
    但是吃了酒的人是不容易照着自己的意思做的,杨玉璋的一条腿,竟很放肆地去敲打那黑暗中的一张课桌,弄出一次响声。这寂静中的响声就传到那个正提着一盏灯笼,打着梆在课堂门外走过的更夫的耳朵里去。可怜而胆小的更夫,以为竟有了贼了——而且不止一个呢!——他先要壮壮胆,便把手里的灯笼冲破了那门上的纸张送进来,一声喝叫道:    
    “什么东西?”    
    裘一秋正当门而立,退也来不及了,便猛然拉开门,发出比那更夫更宏大的声音道:    
    “是我!”    
    更夫目瞪口呆,提着灯笼走过去。    
    明天,就看见一个人在各处门窗上划配玻璃,又有一张每天的休息时间表送到三区去。周先生又把门房,更夫叫到洋楼上去申斥一顿,说以后闭门之后,无论什么人,不准放一个进来,放一个出去。更夫,门房,很蒙了些不白之冤,垂着眼睛把这种命令记在心上。然而当天晚上,周先生又听得楼下的门房在大喊道:    
    “N学校快要拆完了!N学校快要拆完了!”    
    周先生从床上愤然跳将起来,又听得许多笑语喧哗,闹成一片。连忙走下楼去,只见几条瘦影,闪进三区。那个门房很愁苦来申说道:    
    “周先生!你看吧!叫我也难,我不开门,他们会拿大石头撂进来的,那扇窗上新配的玻璃,早又完了!”


拉丁区的案子拉丁区的案子(5)

    五    
    三区的先生们这样畅心遂意地做去,日子是过得很顺当的,把个春天送去了,夏天便跟着来了。气候既然转变,他们的生活也便换了方向。    
    酒是不适宜于饮的了,街上是走得疲倦了,附属小学那边的趣味也似乎一天一天淡减下去了。于是先生们又只得在内心里去发挥,发挥他们高超的艺术性,造出许多新境域来。    
    开头便是做诗。做诗太单调一点,便又改为联句。联句之后便是下棋。下围棋不如下军棋,那军棋的小小长方形的形式又叫他们联想起了“麻将”,聪明的先生们便把打“麻将”的方法应用到军棋上来。于是大家从衣袋里掏出辛辛苦苦换来的薪水来,把那军棋劈劈啪啪向台面上打去,也很像一个小小赌博场了。    
    这种事情是偏于静的一面的,做的时候总在深更半夜,别的人是不容易知道的。那么更要比较热闹一点能够普遍一点的呢,便只有唱戏之一法了。下午退课后,西天的霞光正把铁瑞章的卧房里弄成一种玫瑰色的薄雾时,尤庭玉,鲍芹村,花正绮等几个人,便都到这美妙的地方来卖弄他们的响亮的嗓音,合唱起“逍遥津”来。这时候在那房门外,在那一个四方形的宽敞的大天井里,便拥满了齐齐整整穿着制服的学生,有几个富有鉴赏力的学生,便高声喊起“好!”来。这一种师生唱和的快乐的空气,直冲到半天,把那几片鱼鳞似的残霞慢慢地送到看不见。    
    但是这一类的事情是几个人集合起来的团体,而且也仿佛有了一定的时间,好像也可以列入课程表里去的。还有那种一个人独创出来的呢,便要推及尤庭玉了。    
    有一次尤庭玉唱戏唱得太兴奋了,以致晚上竟睡不着觉,看见大家都已深掩了房门。他舍不得那一天的明月,便慢慢地踱到五区的大庭园里,高声地唱起歌来,唱了一会,又坐到一个亭子里去,从那梧桐叶子里,偷看月亮的面孔,竟自独享着他的清闲。    
    “尤先生要吃酒吗?”忽然从半披着月光的回廊下钻出两个学生,笑着跑到他的面前。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大酒瓶:    
    “有一大瓶酒在这里呢。”    
     “好极了!你们哪里来的酒,我正想吃酒哩。”尤庭玉说着,把那一瓶酒接过来,趁着月光照看,原来满满的一瓶,却是五加皮。    
    “我们刚才从厨房那边爬到街上去买的。”    
    “没有菜又怎样吃法呢?”    
    “有大红袍(花生米)在这里呢。”一个学生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黄纸大包。    
    “大红袍没有什么意思,最好弄些菜来吃,你们还有法子没有?”    
    “那么我们到厨房里去好不好?我日里看见还有一大块牛肉挂在那里呢。”    
    “好!大家去动手。”    
    “哈哈!”    
    “不要做声呀!”    
    三个人偷偷摸摸走到厨房里,看见煤炉里的火还红在那里。    
    “我们索性弄些饭来吃吧。”    
    于是这个人到煤炉里去撒一把煤,那一个到水缸里去挽一勺水,油的声音便在锅心里发出香味来。大家弄了半天,居然也有牛肉炒丝瓜,鸡蛋炒饭,搬到亭子里去吃。    
    “太咸了!”    
    “哈哈!……”    
    那一顿秘密的半夜餐大家都觉得很是香甜,把那瓶五加皮颠倒过来时,月亮早已隐到房子背后去了。    
    明天早晨,厨房里撒着一地的鸡蛋壳,锅边上还黏着几片牛肉,那一位倒运的新举出来的食事长发现那挂在梁上的牛肉已经没有了,便只得费尽脑力来调查这件事。但是尤庭玉先生还安安稳稳地醉倒在他的软铺上。上课钟声是敲过好久了,教务处就打发工人来打他的房门。他惊醒过来,看见了一房的太阳,心里很是痛苦。想了一想,就爬起来走到书桌面前,提起笔来写道:    
    “夜来感冒,今晨难以起床,图画课请牌示缺席为荷。”    
    写了之后叫那工人送到洋楼上去。一边赶紧把“头痛太阳膏”贴在头上,重新跳到床上去。    
    正当这时候,隔壁裘一秋的房间里发出了笑声,这大概又是极有趣味的事,尤庭玉的酒也醒了,不愿意睡了。隔着板壁问道:    
    “什么事情?”    
    花正绮的声音笑着回答道:    
    “你要听好诗吗?”    
    “吼吼!……”裘一秋的声音夹在里面笑。    
    “我看,我看,什么地方抄来的诗?”杨玉璋的声音夹在里边问。    
    花正绮又大笑了一会:    
    “听呀!……草纸当帖催,诗翁跑如飞,包厢开便饭,联句好敲推。” 哈!哈哈!哈哈!……    
    “你哪里看得来的?”    
    “刚才我在厕所里的墙壁上看见的,还有很多呢,不过这一首做得工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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