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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男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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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就是一百个周东郊,也不怕他不滚!”    
    最后又有这一大篇道理把那暴乱压了下去。说这话的是刘荣达,他是自治会规劝科的主任。他的道学态度并不弱于冯校长,他的办事手段或有过于周先生,他说完这一篇话,大家的气方缓了过来,起了一片拍手掌的声音。    
    学生开会的时候五区的工人到洋楼上来报告。先生们听了,又不耐心地皱起了眉头。周先生的鼻缩了一缩,立起来到五区去。    
    过了一会,周先生扳着面孔回来。白先生很灰心地问道:    
    “怎么样了?又在搅些什么了?”    
    “乌七八糟的,怕他们做什么?一个捣乱一个滚!全体捣乱全体滚!”    
    白先生咳了一声嗽,深思起来。


拉丁区的案子拉丁区的案子(3)

    三    
    礼拜一的晚上摇过寝铃之后,周先生拿了一个大电筒去查宿舍,三区是必由之路,先来曹惠明房里坐一坐。尤庭玉等以为又有了什么新闻,都来曹惠明房里探听消息。曹惠明把房门关了起来。    
    “今天要你陪我去查一查了,教育教员是免不了要牺牲一点精神的了。”周先生对曹惠明说。    
    “不要紧,等他们睡好之后再去查,横竖总有些笑话的。”曹惠明笑嘻嘻地说。他的年纪只有二十七岁,已经生满了落腮胡子,今天新了,下颔上留着一层青色的刀痕,两颗暴露的门牙愈显其大。“礼拜六的会也总算给他们一点厉害了。不过以我之见,不必如此急急的,急则生变,惟恐他们生出反动来,事情就难办了。不过照目下的情形看来,尚没有什么妨碍,总之他们的肯守规则,就是他们的幸福。”    
    “肯守规则吗?唉!难的。你不知道他们就在那天也开了会吗?事情还有点危险哩。不过办事上决不可以拖泥带水,还是要一口气把他们做下来才好,我是始终抱定这种主张的。我在日本多年,也没有看见过这种学校,只有中国有这种怪态,然而我想也只在办事人的能力。”周先生接着曹惠明的话说。    
    “对了,不差。”尤庭玉顺手推舟,不负责任。但他看见周先生的面孔,听见他的话,老是不高兴。    
    “学生是什么东西,这样做法最好。”裘一秋似乎对于学生非常痛恨,其实是他的精神太委靡了,所以看了一切事情都觉得麻烦。    
    “听说里面出奇的事多得很呢,常有两个人睡在一起的。”花正绮低声说着,一方面觉得这些事耐人寻味,面孔上堆满了好奇的笑容。    
    “哈哈!”鲍芹村听了笑起来,他是个近视眼。    
    “这种事情是免不了的,我们从前……”曹惠明一面说一面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连忙掩了嘴。    
    周先生不笑,用眼睛看曹惠明。    
    杨玉璋看不出神色,拉着曹惠明的衣服问:    
    “你从前怎么样……”    
    “差不多了吧?我们好去了。”周先生不睬别人,和曹惠明下楼去查宿舍。    
    “喂!好自为之呀!”隔壁的王懋林敲着板壁笑着说。    
    “哈哈!王先生。”曹惠明应着王懋林的声音笑。    
    周先生和曹惠明下楼之后,尤庭玉很希望他们查出一些可笑的事情来,拉着裘一秋到栏杆边去静听。    
    “阿吼!”鲍芹村看见他们的鬼鬼祟祟的样子,故意咳嗽一声。    
    “莫做声!”尤庭玉弯着腰向鲍芹村低低地说。    
    有一会,看见底下一前一后两条黑影沿墙走去,忽然周先生手里的电筒一闪,他一个高大的身体冲进了宿舍,里面就一阵杂乱起来。楼上的尤庭玉等就忍不住笑起来了。    
    等周先生和曹惠明上楼来时,连忙跑过去问。曹惠明见问,笑得用手捧了肚皮,周先生补足他的话:    
    “好吗!我们悄悄地走到二十一号时,他们的蜡烛就黑了。我把电筒一亮,只见一个面孔贴在玻璃窗上,原来他们正在张望,被电光耀了眼,一跤倒到床上去,我们进去时,床上正在喊‘阿呀!’掀开帐子一看,谁说不是两个人在一起呢,吴逸明装做睡着了,陆志强只是往被窝里钻……”    
    “亏得老周会动手……”曹惠明夹在里面笑着说。    
    这时杨玉璋,花正绮都来了。王懋林一个光脑袋也从房里钻了出来。大家听了齐声笑起来。周先生连忙把手按一按:    
    “请各位睡觉吧!”拿着电筒走了。    
    周先生走了之后,大家又把这件事谈了一点多钟。尤庭玉替学生辩护说是可以的。何况女子也喜欢两个人睡在一起的,只要不做别的事。曹惠明听了说:    
    “老先生!他们做事也做得暗一点呢,也亏得老周做得出,掀开被头来,赤条条的两个人!”    
    周先生把内部的事情将次清理就绪,近来又从事于校园的布置。这事早由冯校长和尤庭玉一度商量,又特地请了一个老年园艺家规划过一次。经尤庭玉画了两张草图给周先生。周先生看了不能满自己的意又修改了许多。动工之日,他也拿着一根木尺帮工人到各处丈量。经过两个月的苦心,才勉强成功。现在每一个庭园里,都有了适宜的布置。小一点的地方有花台,有石凳。大的地方有茅亭,有假山,并且还凿成一条小河和一个池塘。各处地方,冯校长都请名人选了句子做了匾对悬着,想在无形中养成学生的道德。尤庭玉见这种布置已不是先前自己的想像,没有疏密的变化,又太雕凿而失了自然。但是在周先生却是他心血的结晶,并且都有来历,他常常对人家说这是什么式这是什么式的。    
    春来了。N校的各区庭园里都开满了花,个个人在那艳阳的照临底下,温风的流动当中,都忘记了一切忧愁,如在憩美的梦境中过活,身体也轻了几分。洋楼上的先生们,对于管理上也似乎弛缓了一点。学生的心情已经被自然陶醉了,对于周先生等的仇视也似乎在一天一天消退,看来是不大放在心上了。每当旺旺的正昼,常有人在花阴中踯躅,夜来时,一阵轻风过去,茅亭中总有些吟诵之声。N校的学生,多半是怕受科学的束缚而常用文学来拱卫他们的惰怠性的,在这如罗曼蒂克小说中描写的背景里面,格外感动了懒慢的趣味,所以一个一个又把那烈士、勇士、革命家的态度,变成诗人、艺术家的样子了。然而周先生一个人不改其常,把一套烫得很伏贴的西装挂在身上,拿了一根棍子走来走去查看。    
    三区的先生们,平日视教书为无上的大压迫,进课堂就无异身入刑场,当这时候,都不愿辜负那晴明的艳阳天气,对于上课格外地畏缩起来,常有人挂牌请假,如暗中约下一班轮流休息。并且彼此都有怀春的同病,在青春悲哀期中,以此碰到头时,所谈的,所计划的,无非在一个“美”的范围以内。    
    校的左面就是附属小学校,那里有不少的如小猫一般可爱的小学生,又有几位和孔雀一般美丽的女教员。日长昼静时,便有洋洋入耳的娇爱的歌声,和着琴声从温风中送过来,叫人情致缠绵而心醉。尤庭玉等四五个人,常走到回廊上去,夹着几重墙头低低唱和,有时忽然听见一缕娇声,大家突然好像有一勺憩水浇上了心苗,身体就酥软起来。这种吸引的结果,裘一秋就先觅到了一个排遣的方法:每每瞒着大家一个人长腰细颈地摇到附属小学那边去。立在她们的教室外面,接受一两瞥眼角上的光芒,心里面也好像得着了无穷的安慰。后来尤庭玉,杨玉璋等也效尤起来,那边这个乐园中就常有这班青年先生们的足迹。而她们也好像知道他们的一番拳拳之意,傍晚时就率领一班小学生到后面山上去摘花采草。这山正对鲍芹村的房间,开出窗来就能望见。大家到那时候就聚在鲍芹村房里,只要一个人首先喊一声,十来双眼睛一齐望出去。从她们的衣服的色彩上,立刻认明了这是那个,这是那个。    
    “结婚!”鲍芹村突然鼓起眼睛,在没奈何中似乎选择了一条正当的路,不由得喊了一声。    
    “结婚!”裘一秋也说了这两个字,一边左手用力往外一挺,像受了点气而得到一种报复的法子似的。    
    “你看她们知道我的行径吧?”杨玉璋说:“她们心里急不急?”    
    “傻子!男的女的不是一样的,她们比我还要厉害呢。”裘一秋说。    
    “请人做媒吧!”尤庭玉捏着手说。    
    “总之我们的地位很难,外省人无论如何不能使他们相信。”裘一秋思前想后,侧着头说。    
    “我看还是请人做媒吧!”曹惠明笑着。    
    “你的老婆哪里来的?”大家问他,要他讲。    
    “哈哈……”曹惠明卖关节,不肯说。    
    “好家伙!你算得意?”鲍芹村笑骂曹惠明。    
    这时候光脑袋的王懋林进来了,满面含笑,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    
    “来了。做媒的来了!王先生替他们想想法子吧!”曹惠明笑嘻嘻地朝王懋林说。    
    “做媒不难,先请我吃一台酒。”    
    “好!”杨玉璋、裘一秋、尤庭玉、鲍芹村都立起来。鲍芹村把手一让说:    
    “请媒翁上坐。”    
    王懋林把一个头凑了过来,伸出一只手,低低说道:    
    “如果各位先生不嫌好坏,那么我家里有四个女儿,过天就叫她们每人寄一张照片来,只要先生们合意,我做父亲的准可以做得主,不过话说在先,将来有了老婆,不要忘记了外公哪。”    
    王懋林说到这里,大家笑将起了。


拉丁区的案子拉丁区的案子(4)

    四    
    三区的先生们是素来这般浪漫的,不料近来洋楼上也有了新闻。这件事就出在历史教员姜先生的身上,只要看他近来穿了西装戴了眼镜就猜想得出他做了些什么事情了。    
    姜先生是洞庭湖边人,一生忠厚,前两年在P地高等师范里读书,恋着了一位同乡的女士颇过了几个月甜蜜的日子,后来横里头岔出一个人来,把他手里的一朵鲜花夺了过去。他既没有什么偏才,也没有什么异貌,更没有什么余钱,只好忍辱舍耻让给了那个人,所保留着的不过几张藏在柳条箱子里的照片,不时拿出来滴两滴眼泪上去。去年冬,从P城回了S省。因为和冯校长是同乡,所以来N校占了一间教员卧室。他的心地虽然虔诚,神经却不大敏锐,教授法是很平常的。洋楼上的一班先生何等精明,当然并没有把他看得上眼,而最痛心的,学生也简直把他看低了。几次要请他束装上道,也因为是冯校长的同乡,所以尚未遭打击。然而他是很寂寞的,三区的先生们和他合不来,洋楼上的先生们不肯和他合,因此他虽然住在白先生的隔壁,而他所过到的光阴,无非是别人来取笑他,幸而他还不是神经质的人,也还将就过去了。    
    最近他在女子师范的附属小学里看中意了一个人,已经假做参观去过几次了。他本来很是朴质的,因前车之辙尚在,就不得不做了一套西装,买了一顶帽子,更添了一副眼镜——眼镜是出门的时候才戴,西装回来的时候就挂了起来——但是他的体格生得不好,姿势又极其平凡,有些人就取笑他说是“外国乡下人”。    
    先生们在膳厅上吃饭,白先生看见了菜碗里的几片红辣椒,不知道怎么样竟想起了姜先生近来的事,就喊了起来:    
    “老姜昨天又去参观了哪!又去听了麻雀小孩的歌了哪!”    
    大家听了都想了起来,一齐立起来把饭碗和筷子舞将起来喊:    
    “哦!……啊哦!……”    
    “哦!……哈哈哦!……”    
    姜先生的面红得像吃醉酒的关公,连忙把那碗饭敷衍了下去,赶紧回到房里去洗脸。    
    “哈哈!……”    
    “哈哈!……”    
    大家丢开饭碗,追到他的房里去。    
    “哈哈哈哈!……啊哈哈!……”    
    体操教员蒋先生披着红绒衫,把手拦住了房门,伸长了项颈硬做出一阵大笑。    
    “说呀!附属小学的教员都是我的学生呀!你不说是我会叫她们不睬你的呀!”    
    “这样的事情还不公开,把肉放在碗底里吃哪?”    
    “大家看姜先生多么漂亮呀!你看,那面盆架子上还有雪花膏,还有生发水,哈哈!”    
    “怪不得面孔这样白哩,哦!头发也要留起来了哪!”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挖苦他。更有一位面皮厚的先生,做出女子的样子,扑到姜先生的身上去。姜先生被逼不过,只得指指曹惠明说:    
    “你们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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