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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部分

明器-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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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都道:“只不知主公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叛逆皆该杀!”
“如此……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一月之内必有消息。请主公静候佳音便是。”萨都的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机。
“嗯。你回来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张静斋似乎乏了,眼睛微微阖上,没再说什么。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张静斋疲惫地一翻身,忽然从半睡的状态惊醒过来,猛见床前站了一人,张静斋惊道:“何人在此?”
“末将萨都。”
“你还没出去?”
“末将还有话讲。”
“何事?”
“关于紫阳真人一事,末将听闻……”
“住口,这不是你当管的事情。”张静斋恼怒地截断了萨都的话头。
“那……这个就不提。但是关于索清风此人,末将有话一定要说。”
“索老有经天纬地之才,天赐此人与我成就大业,将军对他的偏见可是好没来由!这件事也不必再提起,我也不怪罪你。你做好分内的事情便是。我自有计较。”
萨都站在当地,沉默一会儿,终归没有再说什么,施礼告退。门外,王破敌正如一根铁柱,笔直地立在风中。看到萨都面色沉重地走出来,王破敌仿佛闻到了血腥味,下意识地攥紧了佩剑。他什么都没有问,默默地为萨都披上大氅,拉过战马。
阴郁的神色只在萨都脸上停留了一瞬,他的神态立即又恢复了坚毅果断。

第十一节 轻鸿

圣武二六八年十月,圣京秋狝。
这种大规模的围猎活动是从张静斋的云州军进京之后才逐渐风行的。每隔几个月,圣京都会以皇室名义组织几千上万人的大型围猎。而贵族、大臣们私人组织的几十上百人的小型围猎更多。民间尚武之风由此而始。
皇室狩猎专用的狩猎林苑就是圣京著名的云中苑。这座位于圣京西郊的皇家林苑经过周朝历代皇帝的整修扩充,总面积达一千多平方公里,跨京西云水、砀石两县。内有皇家离宫别院二十七座,皇家园林六座,山水环绕,池沼纵横,树木葱郁,有本地的各种飞禽走兽,也有周各地或者国外进贡来的各种珍禽异兽。历史上围绕着云中苑是否应对平民开放有过几次争论,但最终这里还是作为皇家的猎场被保留下来,成为普通百姓不能涉足的禁地。
云中苑除了作为皇家猎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用途就是一座军事要塞。里面长期驻扎着一支五千人的禁军。这里构成了圣京西翼的屏障。如果发生战争的话,云中苑能够提供的粮草、木石不可胜数,而其所提供的战略空间更是有效防止了圣京被围城的危险。张静斋进入圣京之后,将云中苑驻军增加至万人,又在苑外新建军营,屯集重兵于此,以车骑将军张静洁节制诸军,合称京西大营。云中苑作为军事重地的意义更加加强。
二六八年秋季第一场大型围猎,皇室成员并没有参加,这是一场几乎囊括了张氏部下所有重要官员的围猎。实际上就算在皇帝参加的围猎中,皇帝也只是象征性地射一支箭,表示不忘先祖的勇武精神而已。
张静斋多日来第一次在公共场合露面,虽然面色不好,但他骑在马背上的身形依然挺拔英武,显示出刚健的军人风范,一只矫捷的猎鹰雄踞在他的左肩上。车骑将军张静洁大红脸膛,虎背熊腰,能征惯战,是张氏宗族这一代的猛将,跟随张静斋东征西讨,立下了汗马功劳。张静斋的堂兄张静雅是个胖乎乎的老头,那一身盔甲似乎随时都会被他肥胖的身子撑破,其实谁都想不到,就在四年前,张静雅还是一员骁勇的虎将,身材精瘦,双臂号称有千斤之力,当时军中称为神力将军,但进入圣京后,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的身体像气球一样迅速肥胖起来。萨都、田涟、张俭之、张思源等一众高级武官都是全副武装,骑马随侍。荀卿、刘炜、索清风、张澈等文官自成一队,他们原不善骑马,只能远远跟在武将们的后面,骑马慢行。不过文人中倒也有不少善射的,虽然限于臂力原因,不能及远,但射射近处的狐兔还是绰绰有余的。
中军官简要地汇报着这次会猎的路线安排,才听了一会儿,张静斋摆摆手道:“我乏了,静洁,你代我主持这次围猎罢。”一直跟随在他马旁的光头鹰奴伸手接过了那只蠢蠢欲动的猎鹰。
张静洁在马上躬身领命。张俭之等诸将都露出关切的神色,唯有张思源却似乎有一丝喜色。“饭桶。”萨都心里不屑地骂了一句。
大队人马将分成几路进苑。似乎是有意的,张静洁、张俭之、张思源等都分在一路。萨都本来与田涟等城卫诸将分在一路,不过临行前一刻,他忽然改变了主意,主动要求和张静洁等一路。张思源等人本来有所怀疑,但看萨都所带的从人只有王破敌一人而已,亲兵护卫一个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大队人马前呼后拥,向云中苑深处进发。
中午。
经过了一上午的围猎,不管是将军们还是士兵都出了一身大汗。萨都箭法如神,对于使用猎鹰、猎犬狩猎十分精通,因此收获颇丰,共猎得花豹一只,狼五只,鹿十只,狍子十五只,獐子十五只,狐狸二十只,至于松鼠、野兔、雉鸡之类的小动物萨都不屑于去射杀。萨都一直惋惜没有射到熊、虎之类的大型动物。
张家诸将收获也不小,中午扎营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听涛别院旁的一片山坡地,士兵们兴高采烈地开始收集柴火准备烧烤猎物。萨都与王破敌自扎了一个小帐篷,张思源拨给他们几十个亲兵扛抬猎物,也有就近监视之意。
士兵们烧烤猎物的香气开始弥漫开来,王破敌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萨都,萨都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张静洁、张俭之和张思源三人扎营处。
“三位将军,萨都久在外州作战,礼节一向疏慢,几位不要怪罪才好。”萨都老远就打着哈哈。
“将军神威谁不知晓?我等结交都来不及呢。”张静洁身份地位都超过萨都,所以由张俭之寒暄。
“哈哈,承蒙各位将军抬举,那我们就不客气啦。”萨都原本就没打算客气,在马扎上一屁股坐了下来,王破敌按剑立在他身后。
“军中男儿,无酒不欢,拿酒来!”萨都大声道。两旁数百名侍卫竟没有一人动弹,都等张静洁的命令。“令行禁止,好样的!”萨都丝毫不以为意,望着张静洁笑道。
“愣着做什么?拿酒来!今日与萨都将军一醉方休!”张静洁豪爽地大笑道。
不一会儿,自有亲兵搬来好酒,斟酒时萨都皱眉道:“这小杯怎么行?又不是娘们儿,换大酒碗来。”
张静洁笑道:“换大碗来!”亲兵乃换过大碗。
萨都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士兵立刻又给满上,萨都连饮三碗,将碗底一亮道:“萨都远来是客,先干三碗为敬。”
张俭之、张思源两人忙道岂敢,陪了一碗。
四人就着新鲜的烤肉,大碗饮酒,倒不似先前曾有什么隔阂的。
酒足饭饱,萨都喝了整整一坛白酒,似乎整个人都醉了,他似乎在盯着张静洁又似乎看着另外两人道:“张将军,我很久没有喝得这么高兴过了。兄弟有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张对视一眼,张俭之小心地问道:“将军有何话讲?”其实三张之中以他心计最为深沉。张静洁是一员猛将,也有野心,心思却不够缜密。张思源一心想往上爬,所以所有出头露面的脏事全是交给张思源办。张俭之则出谋划策,是三人中的智囊。
“我刚从徽州回来,就被主公私下召见。主公说……主公说……”萨都望望周围环立的亲兵。
“不妨事,都是自己人。”张思源插嘴道。
“主公说,你们想造反!”萨都忽然厉声道,双眼紧紧锁住三张。
张思源手中酒碗咣当落地,张静洁、张俭之也一下愣住,不知如何答对。周围的亲兵骤然紧张起来。手都放在了刀剑柄上。
张静洁被唬得酒全醒了,结结巴巴地道:“没有的事情,将军何出此言呢?”
“哦,不好意思,主公其实只是说,诸位将军总在一起游乐,似乎有结党之嫌。是我说,难道诸位是想造反?主公说,你何不亲自去问问。然后兄弟可就冒昧地来了。车骑将军坦率的名声也是京城闻名的,既然他都说了没有,那就是兄弟琢磨错了。三位可是大大的忠臣哪。”
张俭之笑道:“全是误会。”
“既然全是误会,那么好办。三位可否跟着某家走一趟,咱们当面去跟主公解释一下,岂不是最好?”萨都似乎不经心地道。
“这……”张俭之沉吟道。张静洁、张思源都看着他。
“将军们既然问心无愧,还怕见主公么?各位也该知道,如果主公当真认为各位想造反,云州军法可是最无情的。或者诸位果真以为手握兵权主公就会有所顾忌?”
萨都步步进逼,他是豁出性命做赌注,用话拿三张,若是三张当场翻脸,数百亲兵一拥而上,任凭萨都和王破敌本事通天也得被当场剁为肉泥。如果是在关外草原上,萨都不敢冒这个险,但现在萨都赌的就是经过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之后,他们的胆气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不敢冒这个险。现在萨都也看出来三人中拿主意的还是张俭之。要想压服三人还得从他身上着手。
张俭之权衡再三,现在就翻脸,他们准备不足,但就这样屈服,那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如今只有先用拖延的办法,来个缓兵之计。
“将军言重了,”张俭之笑道,“我等改日必定去唐公府上谢罪。”
“改日何妨就在今日?主公想必很乐意看到诸位亲自去一趟的。萨都也可以在主公面前担保,各位决无疑心。要是这么推三阻四的话,别说主公,我就要怀疑各位心存不轨了。”
张俭之听了这话,觉得难以对答,只好对张静洁使眼色,以张静洁的身份地位,就算蛮横无理,萨都也无可奈何,最多埋怨两句粗人不懂礼数,却不至于当场翻脸。张俭之的意思是让张静洁当场耍横,不料张静洁人粗心也粗,硬是没看出张俭之想让他做什么。在那里呆呆地坐着,一点主意都没有。
张俭之只好道:“既然将军都这样说了,我们是不能不去了,不过车骑将军委实有事走不开,禁军中本应由我值夜。要不这样,今天就由思源代我值夜,末将陪将军走一趟便是。”
“如此甚好!”萨都痛快地道,“我看下午的围猎咱们也不用参加了,这就走吧。”
张俭之心里突地一跳,怀疑地盯着萨都,萨都急切的行为太过于反常了。
“大人,不是说下午去秦红儿姑娘那里么?”王破敌小声问了一句,虽然他自认为自己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但在座的四个人还是都听得清清楚楚。
萨都狠狠地瞪了王破敌一眼,呵斥道:“我正和将军们商议正事,你插什么嘴!站一边去。”
王破敌讪讪而退,张俭之闻言却放下心来,他暗笑自己多虑了。因为萨都以勇武名声煊赫于战场之上,在政治上从没有什么出色表现,斗心计方面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才能。若是真的有心算计他们三个,应该有更缜密的计划,当然更加不会当面跟他们说破。这样一想,萨都不过是个贪花好色的猛将,张俭之立刻堆上了笑容道:“将军不必怪责属下,大家都是男人嘛,谁没有几个红颜知己的?既然将军今日有事,要不咱们改日?”
“不行!女人算什么!就今天,就现在!谁也别劝我,谁劝我就是跟我过不去!”萨都干脆挽起张俭之的胳膊就走,张俭之挣了一下,哪知道萨都双手如两把铁钳子赛的,张俭之在他手里就像小鸡落进老虎嘴里,哪里挣得动?他望望张静洁、张思源两人,两人都不知所措,周围的亲兵得不到他们的命令,也都不敢动手。
“破敌!马!”萨都大声吆喝着。趁着刚才被喝退的当儿,王破敌早就结束停当,顶盔贯甲,杀气腾腾。一听萨都呼唤,立即将萨都的战马牵过来,萨都松开了张俭之的手,先将弓箭取在手中,翻身上马,借着酒意呵呵笑道:“三位将军看俺这把铁弓,战场上射杀敌将无数,从无虚发。主公曾赞道,只要这铁弓在,天下无人可取萨都性命,也无人可以从这弓下逃得性命。不是俺夸口,在徽州之时,光是这弓箭便取了徽州上将十数人的性命。不过俺这弓从来只杀有名上将,破敌倒是不挑剔,人如其名,以一当百,那些不入流的都不用我操心。”
周围张氏亲兵都露出惊惧的神色,手也悄悄从刀柄上挪开了。张静洁露出艳羡的神情。张思源面如土色,张俭之讪笑道:“将军神射,天下闻名。”
萨都拎着弓箭,盯着张俭之道:“你还等着我扶你上马么?”
张俭之苦笑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末将就跟将军走一趟罢。”
亲兵们还要跟着,张俭之摆摆手道:“罢了,有萨都将军在,我的安全还用考虑么?”
张思源追上一步问张俭之道:“将军还有什么话说么?”
“今晚……算了,没什么。”张俭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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