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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部分

雀登枝-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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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闵秀满含敬意地打量了一下威武的傅大姑娘,拿了帕子捂住嘴角打起圆场,“真是不打不相识,把误会说开了都是自家人,这赤屿岛上咱们都是外来户,要想扎住脚跟还真要拧成一股绳!”
    徐直忍不住叹气,以这姑娘的脾性和身手,谁敢出面去支派她?勉强忍住心中燥意道:“我助你出海寻父,你助我在岛上站稳脚,的确是桩好买卖!只是日后你找着了老父,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回了中土,你的裴大哥会不会调头就找我清算昔日的旧帐?”
    傅百善睇眼一望,奇怪道:“我俩的交易当然只论我俩,我保证不找你算旧帐就行了!至于裴大哥那里,你终究是青州左卫描图绘影缉拿的内奸,你以为嘴皮子上下一碰就了结干净了?”
    徐直一时噎得肚腹里直冒酸水,牙梆子也疼了起来,撇开眼睛抓了一旁的茶盏猛饮。
    眼见火~药味渐浓,曾闵秀忙站起身子拉住傅百善的右手,细语嗔道:“好妹子,给姐姐一点薄面莫要与这倔人一般见识,快些过来用饭。这些都是你婶婶和妹妹一早操持出来的,要是不吃岂不是浪费她们的心意!”
    徐直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暗暗给自己鼓劲,不与那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咳了一下自找了个台阶下了。主动起身坐在木制圆桌的主位上笑道:“既认了亲戚那就是一家人,宽叔宽婶都坐下,荔枝把守在外面的徐骄唤进来,让他过来认认人。他是我新收的义子,我看他长得还算机灵,日后有个什么事要是我不在吩咐他一声就行。”
    宽婶好似没听见先头那番争吵,掖着双手憨憨一笑,“小哥儿聪明着呢,院子里有个短缺我都不用言语,他就立马寻来了,这份贴心贴肺的亲热劲儿就是亲父子也不过如此!”
    徐直看了一眼貌似老实巴交的夫妻俩,知道他们肯定不是傅百善的亲叔亲婶,不过能跟在这丫头身边一直不露根底的能是一般人吗?打定主意一心刻意交好,这顿晚饭最后倒吃得宾主尽欢。
    月上树梢。
    送走了客人后,徐直亲自服侍曾闵秀洗漱,想到她还在坐小月子不宜劳累,搬了一张矮塌放在一边陪她说话。
    曾闵秀见他事事小意,心里不免内疚沮丧,“终是我太过大意,身上小日子延后只当是初来岛上水土不服,半点没有想到是有了孩儿。”
    徐直安慰道:“孩子的事要讲缘份,要说错还是我错处多些,明知道岛上这几位当家肚皮里另有思量,还大意地将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已经跟宽叔宽婶说好了,日后我在外面回不来的话就让他们一家人过来给你作伴。”
    曾闵秀想起傅百善和徐直的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噗嗤一声笑道:“我再想不到你们竟是旧识,那日被救起后我当着周大夫的面,说救我的人是我失散已久的娘家表弟宋真,这会忽地变成个大姑娘了,人家会不会说三道四?”
    徐直有些悻悻,心想那丫头字字句句如刀利,哪里还有半点姑娘家的温驯模样?岛上的人眼睛都是瞎的,竟没有一人怀疑那本是个年轻女郎妆扮的!那丫头虽然腰细腿长盘正条顺,可是性情果敢倔强再加那一身骇人武力,也只有石头一般不解风情的裴青敢娶。
    忽地想到傅百善为寻父只身犯险,多半也与裴青闹掰了,十有八九就是为了那位被裴青偷藏着的外室曾淮秀。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心里忽然就舒坦许多,徐直心满意足地拉了女人的细手道:“还是称呼表弟吧,日后她回去中土也无人知晓她在海匪窝子里呆了许久。”
    吹熄了灯烛后,徐直抚着女人鬓角的长发暗想,要是你知道你千恩万谢的傅大姑娘,其实就是你视作亲妹夫家里那位未曾谋面的正头娘子,只怕就不会这般上前献殷勤了。盯着架子床顶上如意头的银帐钩,话头在喉咙里滚了几番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160。第一六零章 东珠

  
    内院里,毛东珠心神不宁地紧盯着外头。坐在对面的孟氏慈眉善目; 鬓发半白的头上没有半点首饰; 只穿了一身半旧的秋香色撅牙纹褙子; 微微一笑放下十八子佛珠道:“又闯了什么祸; 你可有日子没像这般担惊受怕的模样了!”
    毛东珠与这位长嫂的年纪相差得大,几乎可以说是被孟氏一手带大的; 情意向来深重不比寻常。
    闻言一扭身子薄怒道:“还不是为了邓南那爱拈花惹草的性子,但凡看见一个头脸周正的; 就恨不得往家里抬。要是真喜欢,他老老实实跟我提就是了; 我又不是那容不得人的主母,家里已经给他纳了好几个了; 添个人就是添双筷子的事。他还是不知足; 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
    孟氏吃斋念佛久了; 浑身上下都有一股轻淡的檀香味,她瞅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小姑子; 看她眼角那一丝挘矑{不去的戾气,暗暗一叹终究只是苦口婆心地劝道:“那就跟姑爷好生说话,他是读书人; 心里的弯弯绕本来就比常人多些,你这大度也要摆放在实处,要让他明白你的好处!”
    毛东珠斜签着身子; 扒拉着镜台上的如意云纹漫不经心道:“可见他平日里是装得一副道貌岸然的好样子; 也不爱往家里的两个妾房里去; 我还以为他改了性子呢!谁曾想那一日宴上见了那女人的面,那眼睛就像长在人家的身上一般,拔不拔不出来了。”
    孟氏听得一阵心惊,重新抓了佛珠在手上迟疑问道:“你是说曾娘子,新来的五当家的太太……”
    毛东珠愤愤道:“大嫂,当时你也在场,那曾氏被叶麻子吓得倒在了树边,要不是他丈夫在那儿,我那好夫君都恨不得上前一把抱住那狐媚子在怀里安慰!那副馋样就好似茶楼里说的那段猪八戒吃人参果,心里头明明馋得不行,偏要做出个正人君子的模样。我跟他做了十年的夫妻,还不清楚他的德性?”
    孟氏心直往下沉,手上的佛珠转得飞快,“我听灶上的婆子说,曾娘子前两天不当心掉在海里。幸好遇到有人路过听到救命声,才下水将她捞起来,结果身上怀了两个月的胎儿也没保住。你跟我说实话,这件事与你相干不?”
    毛东珠眼珠子乱转,抬手扶正了头上的嵌玛瑙草虫银簪子,嗫嚅道:“我也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别胡乱勾引人家的汉子。谁知道她还怀了孩儿……”话语未落,房门被猛地揎开,大当家黑着一张脸大步进来,一巴掌就结结实实地搧在毛东珠的脸颊上。
    孟氏忙站起身子拦住丈夫,又拿眼示意跟进来的邓南去扶摔在地上撒泼的娇贵人儿。
    毛东珠见有人来哄越发使了性子,捂着脸颊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呜呜地哭诉,“大哥只知道教训我,怎么不教训你妹夫?要不是他一天到晚勾三搭四,我用得着像防贼一般吗?他不过见了人家几面,就把荷包里几颗顶好的黑珍珠给出去了,我想要过来镶一副头面都不肯,就知道讨那些下贱女人的欢心。那曾氏是个什么好出身,不过是青州城里一个私窠子出来的暗~娼,在我面前装什么书香门第出来的贞洁烈女……”
    大当家气得眼皮乱颤,一个反手又打在邓南的脸上,立刻起了几道明显的红棱子,毛东珠立时吓得不敢再开口了。

    孟氏赶紧起身倒了碗凉茶,大当家接过来一气喝了,将茶盏重重地搁在桌上厉声喝问道:“曾氏是什么出身也容你乱说,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毛东珠战战兢兢地道:“那天宴上回家里后我觉得不对劲,回去后就跟邓南理论,作甚要将那般难得的黑珍珠送人?他,他无意当中说出来的。还说这曾氏定是徐直故意立的靶子,谁会将一个私窠出来的女人当做正经娘子,分明是有更大图谋。”
    大当家瞪着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对着邓南吼道:“她是女人没什么见识就算了,你是赤屿岛的二当家,心里难道没有一杆秤吗?这话要是传出去,徐直的脸面挂不住还是小事,只怕会立刻意识到咱们往他身边放了人。海上三十三路窝子的人马谁都不服谁,要是徐直起了异心转头投奔他处,你以为咱们还有清净日子过吗?”
    邓南一字未辩垂首而立,脸上看不清神情。
    仰头靠在椅子上,大当家喃喃道:“咱家老娘生了五个,只活下来我们俩。所以但凡我有的就一定让妹子你有,如今看来竟是害了你,纵得你胆大妄为什么都敢做。邓南说,是你派曹家两兄弟将曾氏用蒙汗药弄晕了,连夜送上富顺号,偏偏那两人手脚不利落让人瞧见身形露了马脚,结果现在徐直满世界找那两人,誓要为他未出世的孩儿报仇!”
    毛东珠瑟缩地望了丈夫一眼,小声辩解道:“大不了我给那狐媚子陪个不是说几句软话,再说若不是她乱抛媚眼,我们夫妻俩至于闹起来吗?”
    大当家一向以为亲妹子只是个妒性大的妇人,今日才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她的愚蠢和狠毒。连话都不想再多说一句,转过头问道:“虽然你口风不紧在前,但先前我还是错怪你了,都是东珠惹出来的麻烦。她行事顾头不顾腚已经无可救药,这件事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就是烂了臭了也只能捂在锅里,最后你是怎么描补的?”
    邓南依旧恭立,闻言温声答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已经来不及阻拦,只得趁了曹氏兄弟过来拿五十两银子余款的时候,亲自送他们上了停在北面山洞里的小船,让他们先到百里外的六门礁去躲一躲。许诺等风头过了,就让回中土的海船悄悄地捎带他们回老家。”
    顿了一下,邓南抬起面庞无比谦和地继续道:“那小船是我亲自监工,其中有四块底板没有用大铁钉铆接在一处,只是用松香细细地凝结实了。一出海遇着稍微大一点的风浪便会船毁人亡,在这世上再无半点踪迹。”
    毛东珠听得手脚冰凉,她仗着哥哥的威势在岛上胡作非为,最大的恶事不过是在言语上将人狠狠羞辱一番,倒是从未干过这般不动声色地就夺人性命之事。这回若非听身边的仆妇怂恿,她也没想到将曾淮秀弄得远远的卖了。
    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徒逞口舌之利,男人却能谈笑间刀剑相加,古来便是男人们造反成事的居多,无毒不丈夫不是没有道理的。耳边听着长嫂轻轻地念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屋内梵音缭绕,毛东珠心里却升腾起一股莫名兴奋。
    大当家瞥了孟氏一眼,轻轻点头,“听说还有一个小丫头……”
    邓南立刻道:“已经死了,等再过几日,我派人往她家里送几两银子,就说是大当家体恤。”
    为亡者念完一遍超度经文的孟氏抬起头,正看到毛东珠目不转睛听得一脸盎然有趣,暗暗叹了一声没有再呆下去,站起身子独自回了后院,这里修建了一个小小的佛堂,供奉了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
    孟氏双膝着地踉跄跪在蒲团上,一遍一遍地念着:心不住于身,身亦不住心。而能作佛事,自在未曾有。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香雾缭绕中,菩萨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慈悲地俯视众生,仿佛早已了然世间男女的一切哀怒嗔痴。
    徐骄匆匆走在码头上,小心避开三两的人群,附在徐直耳边细语了几声。
    徐直一挑眉梢道:“真找到人了?没有认错?”
    徐骄陪了小心轻声道:“真让傅姑娘,不,是宋真料到了,曹氏兄弟和咱家远无怨近无仇,不过是拿钱替~人~消灾的羊儿客。秀姨的事背后还有黑手,事情一旦败露这两人肯定会被灭口抛尸海里。”
    说到这里,徐骄满目敬佩,“还有宽叔说这几天正值寒露,海水必定会往南迴流。我安排了好些人在几处临近的小岛暗地里守着,果然打捞到了曹大的尸身,曹二则不见踪影。看那模样曹大不过死了一两日,应该是在海上艰难支撑了几日,最后体力不支溺死后才被海潮冲回岸上,我看了一眼不敢声张赶紧过来禀报义父!”
    徐直抚着下巴仔细琢磨了一下,慢慢笑道:“这曹氏兄弟肯定不是土生土长的海家人,不知道咱们家乡有种往生船不能坐吗?我还以为那些人有多心狠手辣呢,依我往日的性子就该将这两人堵了嘴用绳索捆了,再在脚下吊了磨盘半夜丢在海里。三两月过后只剩下副尸骨架子,谁人知晓那是谁?”
    徐骄抬眼见义父谈笑风声说着杀人的勾当,越发小心道:“我仔细翻检了,曹大身上别无长物,只有紧紧缠在腰上用油纸小心包裹的两张五十两的银票。”
    没能手刃绑架之人,徐直一直觉得不舒坦。听了这话后顿觉胸口畅快,索性扯开衫子站在石砎上,热辣辣的太阳直直照在他身上,嗤道:“这便是他两兄弟的买命钱,有命挣没命花,倒解了我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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