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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衡门之下-第43部分

小说: 衡门之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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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伏廷不会接受推托之词,故意以退为进,主动抛出万般诚意,也许反而能叫他打消几分疑虑。
  再不济,也可以拖延些时间。
  伏廷在窗边走动了两步,只这两步,却叫柜上的脊背微微发抖了几下。
  他扫了一眼,说:“也好,那就夜间。”
  柜上的浑身一僵,呐呐抬头:“大都护说夜间?”
  他颔首:“就如你们东家所言,夜间见。”
  柜上的无言,当着他的面,也不敢看一眼窗口中的栖迟。
  完全没料到大都护会顺着这话,直接就定了下来。
  竟有种不近人情的架势。
  栖迟也没想到,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唇。
  这男人,根本不按常理行事。
  柜上的被近卫带下去了。
  伏廷转身,看向她的时候,栖迟也正要探身过来说话,隔着窗口,她的脸正对着他的胸膛,几乎要贴上。
  她一抬脸,看见他的下颌,他的唇。
  他头低了些,下巴紧收,看着她的双眼沉黑。
  莫名其妙的,两个人竟然谁也没说话。
  伏廷看着胸前女人的脸,甚至头又低了些,忽而余光扫到禅房里站着的新露悄悄背过了身去,才开了口:“我出去一趟。”
  栖迟回了神,自然知道他是要去干什么:“夜间不回了?”
  “那得看那位东家了。”他手在窗沿一按,转过身走了。
  新露此时才敢回过身来,匆匆走到窗边,不敢置信地问:“家主,方才柜上的说的是真的?”
  她在禅房里待着,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了。
  秋霜快步从外进来,接过了她的话:“自然是真的,是家主亲口吩咐的。”
  新露震惊:“那、那要如何去见大都护?”
  栖迟倚窗良久,叹了口气:“给我备身男装来。”
  秋霜眼都睁圆了:“家主要亲自去?”
  她嗯一声。
  事已至此,避无可避,只有她亲自去见了。
  ※
  从太阳下山,到天黑入夜,罗小义领着一队人,一直等在瀚海府的城门口。
  今日城门不落,还有军士在此守着,左右百姓以为军中有要务,皆不敢近前。
  直到只剩下城头灯火时,夜色里,一行人快马而至。
  伏廷领着几名近卫,自军中一路疾驰过来,手中执鞭,腰后佩刀。
  马一勒停,罗小义拿了支火把,打马上前,先说趣一句:“三哥在寺中住到现在,可算舍得回城了,若非是那商户有了回音,只怕还是不舍得回来的。”
  左右近卫都跟随伏廷多年,虽不敢直接笑,却也在忍笑了。
  伏廷没管他废话,直接问:“对方有新回音没有?”
  罗小义正色:“没有,我等到此刻,也未见有车马过来。”
  伏廷不语。
  片刻功夫,有两名士兵飞奔来报:“大都护,柜上的遣人来报,人已至城外三十里的医舍。”
  罗小义一愣,看着伏廷:“怎么着,这是不打算入城来了?”
  伏廷扯了下缰绳,心想不管如何,至少也来了。
  他一夹马腹:“去医舍。”
  ……
  军中人行马烈烈如风,持火赶路,不出半个时辰,他们便已快马行至医舍前。
  停住时,却又齐整无声。
  伏廷下了马,柜上的已自门边过来,在他眼前见礼。
  他打量眼前。
  医舍建在城外,多做的是往来流客,或是周边小民的生意,尽管如此,这间医舍却也有高墙院落,屋舍数间。
  他问:“这也是你们东家名下的?”
  柜上的回:“是,东家因为染病,行到此处已是极限,不得已落脚,这才劳累大都护亲自过来,实在万死。”
  伏廷没说什么,挥下手,叫所有人等候在外,只看了一眼罗小义,示意他随自己进去。
  柜上的在前引路。
  穿廊而过,至尽头,一间室中亮着灯火。
  他向伏廷拜道:“大都护,东家的病不适宜见太多外人,望大都护体恤。”
  罗小义贼笑着道:“那如何使得,这可是大都护,万一你们东家图谋不轨,总得有人在旁防着。”
  柜上的哭笑不得:“我等小民,哪敢有那心思,这医舍为迎接大都护都已清空了,将军何必玩笑。”
  罗小义见吓着了他,嘿嘿一笑。
  这家素来仁义,怎会做这事,他就是故意玩笑的罢了。
  伏廷说:“你就在门口等着。”
  “行。”罗小义就在门边站了。
  柜上的推开门,躬身做请。
  伏廷走进去,一眼扫过室内,四周密闭,药香袅袅,却没见到人,只看见一架屏风。
  屏纱不透,映着灯火,也难以看清后面的人。
  他扫了一眼,问:“何意?”
  柜上的忙下跪道:“大都护见谅,东家重疾,出不得声,脸也实在无法见人了,但又一心要见大都护一面,不得不出此下策,因而先前才说要请大都护恕她无状。”
  伏廷想了起来,沉声说:“是说了这话。”
  柜上的松了口气:“无状之处,正是指这个了。”
  他盯着那屏风,将衣摆一掀,在外坐下:“我只问几句话罢了,不想却连话都说不成了。”
  柜上的立即奉上茶来,又退去那屏风边跪坐着,接了张纸出来,送到伏廷眼前,恭敬道:“请大都护任意发问,东家虽此刻口不能言,但仍有些力气提笔写字。”
  伏廷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写了一番告罪之词。
  他将纸按在一旁,不露声色,只盯着那屏风。
  屏风里,栖迟身着一身圆领袍,坐在小案后,心提到了一处。
  她此刻多少能理解为何伏廷要求夜间就见了。
  大约是不想白日见面,引来其他商户注意,夜间更可以避人耳目。
  如此一来,对她也是有利的,夜间更利于遮掩,只是她出于谨慎,不可露出半点行迹。
  选择此处,悉心规划,皆不敢掉以轻心。
  而现在,他却在外一语不发,叫她摸不着底。
  直到屏风边柜上的都开始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忽而听见男人的声音问:“经商多久了?”
  她一怔,提笔写了字。
  柜上的递出去,看了一眼,顺带就回了话:“回大都护,东家十五岁便行走经商了。”
  伏廷又问:“所营哪些名目?”
  栖迟又提笔,因为太多,只写了大概,递出去。
  柜上的将纸送出。
  纸上所列,皆为民生各项,也有质库那等盈利如海的,也有一线一豆蝇头小利的。
  只一瞬,他又问:“为何来北地经商?”
  栖迟心定了定,又提笔作答。
  外面,伏廷接来那纸,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有利可图。
  他问:“何利?”
  又一张纸递出来,上面写着:民生待兴,皆为有利之处。
  看起来,是个毫无纰漏的答复。
  伏廷却在想之前批示凭证时,见过的这人名籍。
  清流县人,人至中年。
  十五经商,也有多年了,却只到如今才大力于北地开拓商事,像是一早就看准了时机。
  除非,他在北地有眼线,否则如何能时机寻得这么准。
  他起了身。
  柜上的看着他:“大都护刚问几句,不再问了?”
  话刚说完,就见大都护一手按上了腰后的刀。
  柜上的悚然一惊:“大都护……”
  伏廷霍然拔刀,刀光过处,柜上的惊骇出声。
  屏风由上等良木制成,嵌了金丝做屏,分外牢固,却在这一刀之下裂开,轰然倒下。
  连外面的罗小义都一把推开了门,惊讶看来:“怎么了三哥?”
  伏廷大步走入,眼一沉。
  屏风后有一张窄窄的病榻,上面躺着个紧闭双目、面色蜡黄的男子。
  柜上的膝行上前,往榻上看了一眼,颤抖着向他拜道:“大、大都护见谅,东家已被吓晕了。”
  伏廷眼神扫过那男子身上,又扫了眼一旁小案上散乱的笔墨。
  柜上的小心翼翼看了眼他手里的刀:“大都护,还有任何要问的,不如待明日?”
  “不用了,”他收刀入鞘:“我只问这几句。”
  他转身出去。
  罗小义连忙跟上他。
  柜上的良久未言,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外面马蹄声远去,才敢转头,小声说:“东家,大都护只问了这几句,料想是无事了吧?”
  栖迟抱着膝,屈着身子蹲坐在榻下,到此时心口仍在狂跳。
  榻上的,是医舍里早已昏迷数日的一个病患。
  她自知欲盖弥彰,才特地留了这一手。
  没想到,伏廷果然难糊弄。
  多亏柜上的及时膝行过来以身挡了一下,否则,她也不确定刚才会不会暴露在他眼前。
  “东家?”柜上的又问一声。
  “不知。”她轻轻说。
  此番她又何尝不是在试他的意图,才会如此小心。
  难道他真的就只是为了问这几句话而已?
  ……
  夜色里,伏廷骑马行至半道。
  罗小义追上他:“三哥,为何只几句话的功夫你就走了,方才那里面到底是何情形啊?”
  伏廷放缓马速,说:“看似一切合理。”
  什么叫看似?
  罗小义摸不着头脑,啧一声:“那可要我领人暗中守在那医舍周围看看动静?”
  他想着反正也是他三哥想要了解那东家底细,这样也干脆直接。
  伏廷却说:“不用,那是他自己的地方,又是城外,想回避,多的是办法。”
  罗小义问:“那要如何是好?”
  伏廷握着缰绳说:“他还有大批商铺在北地。”
  作者有话要说:栖迟:我开始感觉到了一丢丢的方张……
  伏廷:磨刀。


第四十六章 
  后半夜; 天还没亮; 一个小沙弥早早将山寺的门打开。
  暗暗天光中,新露和秋霜皆身着圆领袍; 做男装打扮,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两队兵身着便服,奉命在寺外日夜换岗巡逻; 巡到此处看到,见怪不怪。
  谁都知道那是夫人身边的两个侍女; 寺中清贫,总有她们出去采买的时候,经常如此; 已然习惯。
  新露和秋霜就这么离去了。
  不出半个时辰,两个侍女就又回来了。
  天仍没亮。
  小沙弥又给开了山门,二人低着头入了寺院。
  一路脚步轻浅地进了禅房; 怕惊动他人; 连灯也没点,新露摸着黑唤了声:“家主。”
  与她一同回来的是栖迟。
  只因知晓伏廷安排了人手守护在寺院左右; 她才定好了时辰,叫新露秋霜去接她。
  秋霜暂且只能留在寺外; 等到翌日有人进香的时候再一并进来了; 如此才能不引人注意。
  栖迟一面解圆领袍一面问:“寺中如何?”
  新露低低回话:“如家主所料; 大都护还未回。其余一切如常,无人知道家主出寺,皆以为家主早早睡下了。”
  栖迟点头。
  新露借着一点稀薄的天光; 走去盆架子那里绞了块湿帕子,走过来往她手里递,小声说:“家主这一夜定然疲惫至极,还是赶紧洗漱一下,歇片刻。”
  栖迟的确累了,与伏廷交锋不是易事,简直如履薄冰。
  她披着半解的圆领袍,接过帕子,细细擦着脸。
  外面隐约有一声马嘶,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只在这静谧时刻,才听得分明。
  栖迟将帕子递给新露,脱下身上的圆领袍一并给她,说:“快出去吧。”
  担心是伏廷已经回来了。
  新露抱着她的衣裳,连忙带上门出去了。
  栖迟躺去床上,忍不住,又将他先前问的那几句话回味了一遍。
  其实她回得都是实话。
  十五岁时,为助哥哥还上天家的上贡,被逼无奈走上经商一途,什么可牟利便经营什么,才会有了如今名下这百般的名目。
  现在回想,她理应回答地更符合那个捏造的身份才是。
  却不知为何,落笔写的几乎都是实话。
  窗外忽的一闪,接着一声轰隆巨响,她被惊得回了神,一下坐起了身。
  门外两声脚步响,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她坐着,看着走进来的高大身影。
  “惊醒了?”伏廷的声音。
  他刚才走到门外,听到房里轻响,就过来了。
  栖迟没答,问了句:“刚才是雷声?”
  “对。”他走到床边来,问了句:“门怎么未闩?”
  她低低说:“闩了你也进不来了。”
  他语气里似有些笑意:“嗯。”
  忽的又是一声惊雷,栖迟耳边都被震得嗡嗡响,忍不住说:“怎会有这么响的雷声。”
  “北地的气候就是这样。”伏廷在床沿坐下:“你总不至于还怕打雷。”
  “怎么会。”栖迟躺了回去:“我以后便知道了。”
  “北地与中原不同之处多得是。”他说:“你以后都会知道。”
  “嗯?”栖迟在雷声里没听清,不禁看向他脸。
  窗外不过刚有些鱼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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