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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衡门之下-第29部分

小说: 衡门之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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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突厥狡诈,要谨防这几个只是打头的。”
  “是。”
  栖迟默默听着,他们说完了那几个探子的事,又说到北地民生上。
  几人提了一番下面各个州府的现况,眼下都是在忙碌的时候。
  “八府十四州已数年未收一分赋税,大都护先前只缓作安排,现今大刀阔斧,扩军安民,似是迎来转机了。”
  罗小义笑道:“三哥时来运转,如有贵人相助,你们懂什么。”
  贵人却正躲在屏风后。
  她轻轻笑了,看一眼屏风外的男人,他端坐如钟。
  “只如此还不够,也亏得大都护一早便定下了一番详细的安排。”
  “倘若这口气能缓过来,那便算挺过去了。”
  “那是自然,安北都护府迟早要重回当初一方豪势的鼎盛。”
  栖迟听到此处忽而心中一动,是因为听到那句大都护一早就已定下一番详细安排。
  她心说这男人原来早有扩军富民的计划了,那定然是早存了雄心。
  既然如此,此番真能回缓,安北都护府又何止是回到当初。
  外面谈了许久,一直没结束。
  栖迟也不知他们要说到何时,只能等着。
  她掖一下领口,将锦缎轻绸的衣摆细细拉平整。
  时候不早了,天似也比之前冷了,她在这里坐久了,感受的明显,袖中双手握在一起,轻轻搓了一下。
  谈话仍在继续。
  身上忽的一沉,她些微一惊,才发现身上多了衣服,手拉一下,是军服,往上看,记起来,是刚刚伏廷脱下后顺手搭在屏风上的。
  不禁看一眼屏风,男人宽肩的一个背影映在那里,稳坐着在听他人说话,根本没有动过的模样。
  她心想:莫非是自己掉下来的?
  直到窗外暮色暗了一层,几人终于起身告辞。
  栖迟身侧亮堂一分,是伏廷自屏风外站了起来。
  她还未动,听见他问:“你还不走?”
  罗小义在那儿笑:“我都许久没来三哥府上打扰过了,今日想留下吃个饭再走,三哥是要轰我不成?”
  伏廷说:“去前院等我。”
  “成。”罗小义出去了。
  室内再无其他声音了,栖迟这才动了,拿下了身上披着的军服。
  那上面似有他的气息,她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总觉得是靠近他时闻到过的,就是他身上独有的。
  她手指在衣领那道细小的划口上抚一下,心说该换件新的了,放在了一旁。
  屏风被移一下,伏廷走了进来。
  她已准备站起来,看着他,又坐了回去,说:“我脚麻了。”
  伏廷看了看她,走过去,握着她胳膊,拉她起来:“我叫你这样的?”
  他已提前结束了,真要议完所有事,怕是天都要黑,她得在这里躲上几个时辰。
  不是,是她自找的。
  栖迟扶着他胳膊站起来,心里气闷,却又想到他方才好歹替自己遮掩了一下,也不说什么了。
  她弯下腰揉了揉腿,松开了他:“算了,小义还在等你。”
  他说:“嗯。”
  不是他支走了罗小义,还得耗上一会儿。
  栖迟看他一眼,转出屏风,出门走了。
  伏廷等她走了,才把军服捡起来,拎在手里抖一下,随手抛回屏风上搭着。
  许久,才终于出去找罗小义。
  ※
  新户们的垦荒还在继续。
  隔日,李砚骑着自己的马,跟着姑姑的马车到了地方。
  只看到一大片翻垦出来的田地,他便稀奇地下了马背,四下张望。
  栖迟从车中出来,看了看他:“看见了?这又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非要跟来做什么?”
  昨晚她一回房就被他缠上了,说想来看一看这里。
  今日只好带他过来了。
  李砚是从教书先生那里听说了这事,北地民事正兴,先生说不可闭门读书,也要多看看窗外事,他便央了姑姑带他同来。
  其实也有其他心思。
  “我想看看姑父在做的事,自上次之后许久未见他,心里总有些不安。”他说着,就又想起伏廷去找他时的情景。
  栖迟摸了摸他的头,轻叹:“与你无关,你何时能少想一些,我倒还高兴。”
  李砚听了便不说了。
  新露自车上取了帷帽过来,栖迟戴了,走去前面。
  这种垦荒都是大片的,百姓众多,因而各处都有专人守着,这里也不例外,田边建了简易的棚舍,供往来查看的官员歇脚的。
  她一走过去,便立即有人迎了上来。
  不是罗小义是谁。
  “嫂嫂今日怎么又来了?”
  栖迟说:“来帮你们不好?”
  “好啊!”罗小义打心眼里觉得好,他嫂嫂上次短短来了一趟,记起册子来可真是太快了,算东西又快又清楚。
  但他还记着伏廷的话:“就怕太辛苦嫂嫂了。”
  “无妨。”她心想恰好能在这上面帮帮忙,又不是什么大事,能累去哪里。
  罗小义便将她带进了棚舍。
  ……
  伏廷过来时,就看到棚舍里,女人坐在那里,握着笔记着东西的样子。
  他松开马缰,低头走入。
  一旁罗小义张嘴就想叫他,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本想与他解释一番是嫂嫂自愿来帮忙的,也没能说,默默出去了。
  栖迟记得专注,毫无所觉,直到眼前册子已翻到底,才说了句:“该换新册子了。”
  一只手捏着本新册子按在她面前。
  她看见那只手,和手腕上紧束的袖口,抬眼看过去,才知道身边站的是谁。
  伏廷看了眼那册子:“你从何处学的算账?”
  宗室之中的女子,学的多半当是琴棋书画女红描红之类的,不曾听说有算账这一类。
  栖迟说:“我打小便算术学得好,如今不过是半学半用罢了。”
  前半句是实话,后半句是编的。
  伏廷似是信了,没再多问,低头出去:“我去外面巡一遍。”
  栖迟将册子合上,搁下笔,跟着走出去。
  看着他上了马,自眼前纵马去了远处,马蹄过处,拖出一道尘烟。
  马上的人身挺背直。
  伏廷将四下都巡视了一遍,停在一片山下。
  这山原本很高,已被垦荒弄得多出坑洼,掏出了巨大的空腹。
  他转头唤一声:“小义。”
  罗小义自远处打马过来:“怎么了三哥?”
  伏廷说:“叫他们别垦这山了。”
  为了民生,田地本是多垦多得,不限制百姓的,只是也不能只盯着一处垦。
  罗小义得了令去传讯。
  他勒马回头,到了棚舍外,看见栖迟还在那儿站着。
  “站着做什么?”他问。
  “看你。”栖迟直言不讳,眼神就落在他身上,轻轻流转。
  她看自己的夫君,有何不可,看多久都行。
  伏廷嘴一扯,被她的直白弄的,腿一跨,自马上下来。
  心说这女人,简直无孔不入。
  身后,忽而传来罗小义的呼唤:“三哥!”
  他回头,看见罗小义打马自远处一路冲过来。
  后方还跟着许多人,皆在往这里跑。
  伏廷脸一沉,往前走两步,只听轰隆声动,就见远处他刚去看过的那座山尘烟四起,峰头缓缓下滑。
  罗小义冲过来,喘着气说:“晚了一步,那山在眼前说塌就塌了,已叫人都跑了!”
  他已看出来了:“带人过去。”
  罗小义一抱拳,匆忙调头,招手唤了官兵过去。
  伏廷本也要跟着过去,转头看了一眼,脚停住了。
  栖迟站在那里,遥遥望着那山。
  原本她就生的雪白,眼下一张脸似没了血色,越发的白,双眼凝着,似陷入了怔忪。
  他问:“你怎么了?”
  她眼睛动了,看向他,仿佛才回神,摇一下头:“没什么。”
  伏廷从未见过她这模样。
  便是之前面对散匪,面对探子,都见了血,她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像是惊到了一般。
  他丢了缰绳,走过去,盯着她脸,又问一遍:“到底怎么了?”
  栖迟被他身体一罩,犹如无处可逃,眼抬起,看着他下巴,只好说了实话:“只是想到了我哥哥罢了。”
  伏廷记了起来。
  光王是死于山洪,听说也是半路山体滑下,将他砸伤的。
  他心说难怪。
  栖迟又哪里是惊吓,惊人不是场面,只不过扯到了亲人便不同了。
  她想着哥哥,连周遭纷乱的声音也听不清了,倏然抬头:“阿砚!”
  李砚随着新露,不在周围,她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他,无暇多想就跑了出去,一手扯住了伏廷的马缰,踩镫上去。
  罗小义刚又打马过来,就见他嫂嫂骑着马冲了出去,顿时一惊。
  “三哥……”
  伏廷大步过来,将他扯下马,翻身而上,就朝着她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众:李砚可真是个小倒霉鬼。
  李砚:瞎说什么,不怕我姑姑用钱砸死你们?!!
  众:对不起对不起……


第三十一章 
  栖迟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马。
  自坑洼不平的田地间一路驰过去; 到了山脚附近; 也未见到李砚踪影。
  头上的帷帽已被风吹落了,也顾不上; 她转头四顾,只见那山已被塌下的尘烟遮挡,看不清楚。
  众人纷乱; 只往她反向跑。
  只有她,逆着人群; 一遍又一遍地唤:“阿砚!”
  身后快马而至,她一回头就被伏廷抓住了手腕。
  “下来。”他沉眼盯着她。
  栖迟平复一下轻喘,说:“我不可让阿砚出事;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他盯着她的两眼又压低一分,脸颊绷紧了。
  她看得分明,另一只手伸过去; 握住他抓她的那只手:“我知道不妥; 你让我在附近找一找便是了,他是我哥哥交托到我手中的; 我不能负了哥哥的临终嘱托。”
  几句话说的得又急又快,语气低软; 像是求他。
  伏廷看着她发白的脸色; 她鬓边被风吹乱了的发丝。
  她此刻; 甚至算得上失魂落魄。
  让他想起了光王去世时,他瞥见的那一眼,她那幅阖眼垂泪的模样。
  他抿紧唇; 腿一跨,下了马背,抓着她的那只手用力一扯,不由分说将她抱了下来。
  栖迟没料到这男人竟如此强横,心中生急,挣扎了一下,用手推他:“我要寻我自己的侄子也不成吗?”
  伏廷手臂一收:“我帮你找!”
  栖迟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无法动弹,抬头看着他的脸。
  他沉声说:“我帮你找,便是掘地三尺也一定给你找回来。”
  一句话,掷地有声。
  栖迟眼珠动了动,点头。
  大约是因为他的语气叫她定了心。
  伏廷放开她,防着她再乱跑,一手抓到她手,五指紧紧钳住:“走。”
  栖迟被他拉着走出去。
  百姓们大多当时见状不对就跑了。
  山底一片狼藉,散落着犁车农具,甚至还有沾了泥的破布鞋。
  滚落的土石掩埋了田地,山道也被隔绝了一段。
  伏廷的身边很快聚拢而来近卫,行动迅速,已在四周搜寻过一遍,是来报信的。
  “禀大都护,目前有伤无亡。”
  听到无亡,他看一眼栖迟:“将光王世子找出来。”
  近卫领命散去。
  栖迟脸色缓和了一些,只要李砚生命无忧,其他都好说。
  却又怕下一刻便会送来不好的消息,眉目缓和又凝起。
  山上仍不断有山石滑落,直滚到脚边,带出尘土飞扬。
  伏廷紧紧拉着她,自己走在里侧,每一步都走得很准。
  一路下来,他肩头沾满了尘灰,栖迟几乎没有挨到一粒飞溅的土石。
  她也没发觉,一颗心全落在了侄子身上,眼睛始终看着四周:“我们寻了多久了?”
  “没久到无救的地步。”他说的直接,是不想叫她胡思乱想。
  栖迟不自觉地点头。
  不知为何,这种时候有个男人在身边说着这种不容置喙的话,反而叫她心安。
  不多时,罗小义领着两个人一路找了过来。
  “嫂嫂,新露回来了!”
  栖迟拉一下伏廷,站住了。
  新露刚刚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她说跟着李砚一起,根本没有到山附近走动,可也突然就找不到李砚了,只好回头去找家主说这事。
  罗小义听了这情形,便立即跑来通知了。
  他说完了,抹一下额头上的汗,问伏廷:“三哥,这就奇怪了,小世子应当是没出事的,为何偏偏不见人影?”
  栖迟想了想,李砚平日里是顶乖巧的一个,任何时候出事都会第一刻便跑到她跟前来,岂会平白无故悬着叫人担心。
  她看了一眼那塌下去的山,低低呢喃:“莫非……”
  莫非也是牵扯到了前尘往事。
  手被一扯,伏廷拉着她离开了山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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