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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部分

草清-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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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种山寨火枪毕竟是种进步,比以前的火绳枪好用太多。虎贲军在进攻郴州府衙时付出了百人伤亡,由此传递出一个无比危险的信号,在“湖南四人帮”的推动下,湖南民勇挣脱了官面上的束缚,开始学习英华军的先进技术。

两方的差距是整体的,湖南民勇背后又没有佛山钢铁和东莞机械,没有李肆几年积淀下来的火枪战术经验,更没有一个已具雏形的士官群体掌控基层。但十倍之敌,手里的兵器升级换代,这压力可非同儿戏,这就是李肆不敢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虎贲军身上的原因。

“连州是要防,但虎贲军也不至于那般无能,他们手上的家伙可是全新的。”

田大由看出了李肆的忧虑,以自己所熟悉的方向安慰着他。

“天王放心,营以下官兵的士气都很高,我看不比其他三军差,说不定这一战也能出个独名营。”

罗堂远亲眼目睹虎贲军攻城,觉得形势不至于那般恶劣。

“士气就是人心,怕的就是湖南的人心。”

李肆嘴里嘀咕着,一提到湖南民勇,自然就想到湘军,这是心理阴影。虎贲军能不能顶住,不仅关系到韶州安危,还关系到下一步的行动。可正手侧手都撒出去了,现在就只能坐等局势明朗。

郴州东门外,几道胸墙刚刚立起,虎贲军后营甲翼下的目长江求道正擦拭着自己的火枪。乌沉沉的枪管,硬而厚实的枪托,整枝枪还散发着一股刚出厂的异味,那是烟火加油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拇指一掀,药池盖咔嗒弹起定位,这是道保险。扣动扳机,回力灵敏而有韧劲,药池盖弹回。再将龙头扳起,扳机朝前微微一弹,这就是待发状态,江求道感叹着工匠的精巧用心,再不是之前要拨动多余保险的设计。

指头在枪口转一圈,滑润无比,将枪刺插上,比划了个突刺的动作,江求道满足地低叹口气,总算有枝可以枕着睡觉的家伙了。刚从鹰扬军调到虎贲军时,发到手上的居然是枝由绿营鸟枪改造,被官兵们称呼为“雀枪”的玩意,弹丸都得自己磨,枪刺套筒也扣不上枪口,就靠着那鄙陋玩意,从宜章打到了郴州。

永历式火枪,这是佛山制造局步入正轨后生产的第一批制式火枪,成军时临时拼凑各类火枪的虎贲军因祸得福,最先换装。枪长四尺,加上一尺半的枪刺,高出人一头,虽然比之前的火枪短了半尺,射击却更舒适,拼刺更灵便。整枪重大约八斤,也比以前轻了一斤多。【1】

隐隐听到西面南面炮声轰鸣,枪声如雨,江求道抱住爱枪,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清兵从西面南面攻来,之后多半还要攻北面,他们这东面却是一直闲着,这枪再称手,却是没用武之地。

“翼长”

手下人踏步致敬,江求道懒懒地起身,马马虎虎行礼,来人是他的哥哥江得道,现在已是左副尉代翼长,跑到他这一目的阵地上,显然是不放心他这个弟弟。

“江求道别这般懒懒散散敌人打上来了你也这模样么?”

江得道叱责着自己弟弟,后者很没诚意地低头认罪。

“可不是我故意挑你刺,既然是我弟弟,就得拿出你比别人都得力的样子来”

见弟弟一副叛逆模样,江得道恨铁不成钢地唠叨。

“知道啦,好歹我也是这一翼的圣武会导师,现在不是没敌人么?兵法云,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现在就得让大家尽量松弛,等开战了才能把劲绷足。”

江求道不软不硬地顶着哥哥,周围士兵们都低低笑着,兄弟俩斗嘴可是例行节目了。

“不进天刑社,就在圣武会里转着圈子,真是不上进”

不如弟弟口舌灵巧,江得道只好转移话题。

“圣武会那番道理足够啦,咱们当兵的,除了精忠报国,还要懂那么多干嘛?什么天道,等要当官,或者是念书的时候再去琢磨吧。”

江求道嘟哝着,江得道鬼火乱冒,却一时又讲不出什么大道理。

眼见这一场口角又将以哥哥败退告终,东北面忽然传来爆豆般的枪声,等到紧急告警的牛角号声响起时,营部的传令兵已经找到了江得道。

“苏仙岭发现鞑子官军,正拖着火炮,意图在岭上架炮轰城,你部立即攻上苏仙岭驱逐敌军,就地坚守”

命令很紧急,江求道很冒火。

“早就跟那谢参将说过要占苏仙岭,他偏不干说什么兵力不足,不能分散,现在可好,被打了当头一闷棍”

所谓“谢参将”,自然就是后营代指挥使谢定北,营中基层军官对这个营头都不怎么感冒,连带他的决策,也诸多腹诽。

抱怨归抱怨,命令却不能违背。苏仙岭离郴州城不过三四里远,即便是清廷老炮,架上苏仙岭,也会对守城的虎贲军造成重大威胁,毕竟虎贲军现在只有轻便的八斤小炮。

事态紧急,江得道招呼起部下,三百多人成行军队列,朝东北苏仙岭急急奔去,岭上枪声更密,那是营部游哨正在阻击清军。

苏仙岭不高,江得道这一部很快冲上顶部,然后就见百步外的坡下,赫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人潮,让江得道的头皮也发了麻,更远之处还有十多辆木架大车,都拖着千斤以上的大炮。

“各哨列双叠横阵飞天炮,最远距离轰突击兵,掩护游哨退下”

江得道几乎是下意识地下达了一连串命令,这起码有两三千清军,隔着百步鸟枪小炮打着,把营部十多名游哨压得抬不起头来。

全身甲胄的突击兵冒着枪林弹雨冲上去,举起盾牌,遮护游哨后退,咚咚闷响声里,飞天炮射出的开花弹从他们头上掠过,在百步外上空炸开,顿时将远处人潮荡开好几团空隙。

接着坡顶蓬蓬两道排枪如连绵浪潮,将两波枪弹泼洒而去,百步外的清军当面溅起一条清晰而整齐的血线,至少六七十人当场栽倒,吓得这些清军如退潮一般倒卷而去。

“这起码是十倍之敌啊”

枪口还冒着青烟,士兵们下意识地击出了第一道排枪,然后才看清自己面前是两三千敌军,心头都震撼难平,眼珠子也瞪得快冒了烟。

“十倍怕什么?这种豆腐渣,百倍都不足惧”

江求道呵斥着自己的部下。

“这是官兵,来多少都是菜就是小心他们的炮,神枪手呢,等会爆了炮手的头,看他们敢不敢对着咱们轰”

江得道也在整理着一翼部下的军心。

从翼长到目长,都是有实战经验的老兵,套路也已经演练熟悉。整翼人马再向前压出百步,逼得清军退到一里之外,所有人都在军官的呵斥下,拼命地挖沟砍树,沿着江得道划下的线条开始堆砌胸墙,这是防守战的基本功课。

清军反应很快,不等江得道这一翼人马完成胸墙,又开始了冲击。他们不敢架大炮,怕来不及转移,被来援的英华军冲击夺走,就用小炮一阵狂轰,再冲上鸟枪兵和弓手,在百步外拼命射击,这老一套战术不仅毫无所得,还在飞天炮和排枪的夹击中丢下上百具尸体,不得不老实下来。

部下们都在欢呼,江得道却皱起了眉头,他看到了清军正分出人马,朝苏仙岭左右两侧移动。

“让谢参将赶紧派人来援,把这帮清军彻底打退”

江得道能升上翼长,也具备了基本的战术素养,就觉得形势不妙,他这一翼是匆匆而来,不仅阵地未成,弹药也没带足,要被围住可就麻烦了。

“希望那谢参将能靠谱点吧……”

他这么期待着。

“援兵?没有我只能保他后路不会被人切断,现在上万敌军在东面压着,我得防着他们”

谢定北果然不靠谱,可他也是不得已,当面有上万该是民勇的敌军出现,他手里只有千人,很难再支援苏仙岭。

“该死的谢鞑子他就看不出来,那万人也是冲着苏仙岭来的?”

得知自己要三面受敌,江得道破口大骂。

“这不正好么?咱们三百勇士,就在这苏仙岭打出名号来,这般战死,也算壮烈了。”

江求道正好在哥哥身边,握紧了手中的火枪,不以为然地说着。

“官兵倒没什么可怕的,那些湘勇可是麻烦。”

江得道咬牙恨声,显然颇为忧虑。

“战死无所谓,就怕死得毫无价值,还是被不知道愚蠢还是别有用心的上官给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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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三百二十九章新式战争的萌芽

更新时间:20121172:11:02本章字数:5450

孟奎有些慌神,现在东西南三面已有三四万清军亮相,北面想来也不会幸免,算算最终还真会是十倍之敌,他这个昔日的山贼大盗不是没经历过这般场面,可想到这虎贲一军四五千人的命运得由自己一言而决,顿时胸闷口燥,呼吸急促。

“这才刚开打半天,他就扛不住了?要不要我带着整个军部过去替他挡枪子?”

当谢定北派人向他求援时,他恼怒地咆哮出声,苏仙岭是重要,可其他方向也很重要,右营何孟风所守南面城墙残破,只能在城下设垒,不像其他三面,还可与城墙守军呼应而战。

“那家伙会不会有别样心思?”

孟奎很恼怒自己定心不够,谢定北这一闹,这恼怒就变成猜疑,转移到了他身上。

“我是有别样心思,可怎么也难开口,既如此,就在这里用血证明自己吧。”

收到孟奎的训斥,谢定北苦笑无语。以他在清军绿营和英华新军两面的经历来看,他早有判断,自己这后营既要保苏仙岭,又要保东面城墙,兵力怎么也不够。

若对方是绿营官兵,他怎么也不会这么悲观,可当面是湖南民勇。他调甲翼占苏仙岭时,又派了丙翼占苏仙岭以南遮护后路,却正好撞上要抄苏仙岭后路的湖南民勇。那股民勇大约千人,全员自造火枪,熟悉地形,该就是郴州民勇,几乎是以伏击的姿态突袭丙翼,头一照面就造成丙翼数十人死伤。

幸亏丙翼翼长应变及时,见到己方地势吃亏,直接上枪刺冲击,将那些只有胆子立定射击的民勇击溃,虽说毙敌起码两三百人,但己方六七十人的伤亡,却让谢定北眼皮直跳。

现在湖南民勇在苏仙岭以南连连冲击,每一波都是千人规模,绵绵不绝,竟是以县,甚至是都为单位编组起来的,这也让谢定北打消了反击的心思。在黄埔讲武学堂里上战术课时,李肆亲自给他们讲过不少课,其中就有以反击搅乱敌军车轮战的战术,但前提是对方为一个整体,眼前这些民勇则是事前定了次序,打垮了一波,影响不到另一波。

“宜章、桂阳,该是桂东的了吧……”

郴州府城南面,依托丘陵而建的浅垒防线上,何孟风带着一丝忧心地自语道。在他当面也有上万湖南民勇,拖着小土炮,端着自造火枪,一波*冲击。每波六七百到千人不等,全以号旗粗粗组织,主号旗上写明了县名,分旗还有数字编号,那该是县下多少都的标志。

这些民勇谈不上什么战术,就是冲到六七十步外,然后群聚开枪,队中长官所起的作用就是让他们能尽可能地在阵前呆住,尽可能地射出两三枪,仅此而已。虎贲军的士兵有胸墙掩护,有如打靶一般,新发到手的永历式火枪百步外还有一定准头,六七十步内完全可以瞄准射击,再加上飞天炮的轰击,那些民勇每人能打出三枪就已是极限。五六波下来,当面已经躺了七八百具尸体。

可这些民勇的战术终究再不是之前绿营套路,每波数百枝火枪的轰击,也给己方造成了一定的伤亡,渐渐累积起来,民勇是死伤惨重,己方也有近百人失去了战斗力。

又一波民勇冲了上来,百步外遭了一通排枪和开花弹的洗礼,到六七十步就位时,已经仆倒上百人,接着他们的火枪发话,浓烈的硝烟之线喷出,铅子也如风暴一般洗刷着胸墙防线,就在第一道胸墙后方督战的何孟风,亲眼见到好几个部下头脸或者手臂中弹,闷声倒下。而他耳边也是密密的嗡嗡铅子掠空声,侍卫赶紧将他压在了胸墙下。

片刻后,己方第二道排枪射出,开花弹在远处半空炸开,民勇被打得一片溃乱,胡乱放出第二枪后,仓皇撤退。

战斗无比枯燥,打垮敌军也毫不费力,可让何孟风忧心的是,这就像是两边都在放血,看谁最先把血流光。湖南民勇到底有多少他不清楚,就这么打下去,他的右营估计顶不过三天。

“三天……也悬……”

接着透过硝烟,见到又一波民勇冲了上来,而在他们背后,跟着数百民夫,停在百多步外抡起锄头铲子开挖沟堑,何孟风心口更是一凉。

“这仗打得真是没头没脑……”

西面前营代指挥使张应吐了口唾沫,他当面的湖南民勇以近千人的伤亡,终于在百步外堆起一道矮墙,学着英华军一样,靠着矮墙以枪炮对峙。这般战局,让张应特别怀念面对绿营官兵时的畅快淋漓。

苏仙岭上,那两三千绿营早早溃退,他们不过只有一半鸟枪手和弓手,肉搏兵更没胆气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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