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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我是一片云--琼瑶-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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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立森和兆培进来了,友岚跟在后面。兆培一进门,脸色就很难看,对著那位“许伯 母”,他毫不留情的说: 

  “我们本来有个很幸福的家庭,你已经把它完全破坏了!难道你还不能放掉宛露吗? 你该知道,你根本没有资格来骚扰我们的家庭!”“哥哥!”宛露蹙著眉叫:“你少说几 句吧!” 

  兆培不语了,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一坐,他瞪著眼睛生闷气。段立森走了过来,他看来 仍然是心平气和的,只是眉梢眼底,带著抹难以察觉的隐忧。 

  “宛露,”他温和的问:“你是不是改变心意了?” 

  “没有,爸爸。”宛露清晰的说,望著面前的“许伯母”。“我只觉得,事情发生以 后,我们从没有三方面在一块儿讨论过。今晚,许伯母既然来了,我想把话说说清楚。” 她正视著“许伯母”。“许伯母,你见过我的爸爸妈妈,二十一年前,你把我‘送’给了 他们,他们也按照你的要求,做了这件好事,把我养大了。记得你纸条上所说的话吗?菩 萨会保佑他们,如果这世界上真有菩萨,也实在该保佑我的爸爸妈妈,因为他们尽心尽力 的爱了我这么多年,而且,我相信,他们以后还会继续的爱我。所以,许伯母,你虽然生 了我,你却永远只能做我的许伯母,不能做我的母亲!菩萨也不能允许,在二十一年以后 的今天,你再来把我从爸爸妈妈手中抢走!所以,许伯母,如果你爱我,请让我平静,请 让我过以前一样的日子!”她的声音非常温柔:“我会感激你!” 

  那“许伯母”从皮包里取出一条小手帕,开始“父父”的哭起来,一面哭,一面说: 

  “宛露,我爱你呀!”“我知道。”宛露深沉的说:“以前,我总以为爱是一种给予 ,一种快乐,现在我才知道,爱也是一种负担,一种痛苦。哦,许伯母,今天我当著我所 有亲人的面前,告诉你这件事,我同情你,我也爱你,但是,我只能认养育之恩,而不能 认生育之恩。”“哦,宛露!”许伯母哭著说:“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再见到我吗?” “问题是,见面对我们都没有意义,徒增我们双方面的尴尬。”宛露深思的说:“我本来 想,我们可以保持来往,但是,现在,我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你,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对 待我……”“噢,宛露,我知道,我知道!”那许伯母急促的说:“我会给你一栋楼,很 多珠宝,还有钱……” 

  “许伯母!”宛露打断了她,声音轻柔如水,眼光是同情而悲哀的。“当初你‘送’ 掉了一个女儿,现在你无法再‘买’回来呵!我们彼此之间,对爱的定义,已经差别太远 了!”她疲倦的仰靠下去,头倚在枕头上,轻声的说:“假如你还爱我,帮我一个忙,别 再来增加我爸爸妈妈的苦恼!我妈——”她轻柔的用手拉住段太太。“为了这件事,头发 都白了。” 

  段太太顿时眼眶发热,她紧攥住女儿的手,一动也不动。那“许伯母”终于了解大势 已去,站起身来,她哭著往后转,要冲出门去,宛露及时叫了一声: 

  “等一等,许伯母!”许伯母回过身子来。“你过来,我跟你讲一句话!”宛露伸出 另一只手来,拉住许伯母,把她一直拉到身边,抬起头来,她凑著她的耳朵说:“再见! 妈妈!”她松了手。那“许伯母”用手蒙住脸,哭著往外奔去。段太太基于一种母爱与女 性的本能,忍不住也跟著她奔下楼去。到了大门口,那“许伯母”终于回过头来,紧紧的 握住了段太太的手,她含著泪,由衷的说: 

  “我再也不会来要回她了。段太太,谢谢你把她带得这么好,现在,我也放心了。我 不知道,她那么爱你们,她实在是个好孩子,是不是?”“是的,”段太太也含满了泪。 “她是个最好的女儿,比我希望的还要好。”那“许伯母”消失在雨雾里了。 

  当段家在“三面聚头”的同时,孟樵正一个人在房间内吞云吐雾。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他下班也很久了,坐在一张藤椅里,他只亮著床头的一盏小灯,不停的抽著烟,听著廊 下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他的思想混乱而迷惘,自从一耳光打走了宛露之后,他就觉得自己 大部份的意识和生命,都跟著宛露一起跑了。可是,这几日,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这件 事,母亲与宛露,在他生命的比重里,到底孰轻孰重?他从没想过,自己必须在两个女人 的夹缝中挣扎。母亲!他下意识的抬头看看父母那张合照。宛露!他心底掠过一阵尖锐的 痛楚,用手支住额,他听到自己内心深处,在发狂般的呼唤著:宛露!宛露!宛露!于是 ,他知道了,在一种犯罪般的感觉里,体会出宛露的比重,竟远超过那为他守寡二十几年 的母亲!他抽完一支烟,再燃上一支,满屋子的烟雾腾腾。他望著窗子,雨珠在窗玻璃上 闪烁,街灯映著雨珠,发出点点苍黄的光芒。慢慢的,那街灯的光芒越来越弱,他不知道 自己已经在室内枯坐了多久,但是,他知道,黎明是慢慢的来临了。他听到脚步声,然后 ,一个黑影遮在他的门前,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母亲的脸在黎明那微弱的曙光中,以及 室内那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苍老而憔悴。他记得,母亲一向都是显得比实际年轻,而且永 远神采奕奕,曾几何时,她竟是个憔悴的老太婆了?“樵樵,”孟太太说,声音有些软弱 而无力。“你又是整夜没睡吗?”“唔。”他轻哼了一声,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 

  “你在做什么呢?”“别管我!”他闷哼著。 

  孟太太扶著门框,她瘦瘦的身子嵌在门中,是个黑色的剪影,不知怎的,孟樵想起宛 露骂母亲的那些话:你守寡又不是你儿子的责任!你是个心理变态的老巫婆!你发誓你二 十几年来从没想过男人吗?你要独霸你的儿子……他猛的打了个寒战,紧紧的盯著母亲, 他觉得她像个黑色的独裁者,她拦著那扇门,像拦著一扇他走往幸福的门!或者,穷此一 生,母亲都会拦著那扇门,用她的爱织成一个网,把他紧紧的网住……“樵樵!我们怎么 了?”孟太太打断了他的思潮,她的声音悲哀而绝望。“你知道吗?这几天以来,你没有 主动和我说过一句话!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在恨我!为了宛露,你在恨我!”他凝视 著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这种沉默,等于是一种默认,孟太太深深的凝视著儿子,他们 彼此对视著,在这种对视的眼光里,两人都在衡量著对方的心理,终于,孟樵淡淡的开了 口:“我在想,宛露有一句话起码是对的,你守寡不是我的过失。这些年来,我一直想不 通这点,总认为你为我而牺牲,事实上,你是为了父亲去世而守寡,父亲去世不是我的过 失。” 

  孟太太扶著门,整个人都靠在门框上,她呻吟著。 

  “樵樵,”她喃喃自语的。“我已经失去你了。我知道。宛露把许多残忍的观念给了 你,而且深入到你脑海里去了……”“告诉我!”孟樵注视著母亲,清晰而低沉的问:“ 宛露的话,有没有几分真实性?有没有几分讲到你的内心深处去?你百般挑剔宛露,是不 是出于女性嫉妒的本能,你不能容许我有女朋友?是不是?妈,是不是?” 

  “樵樵,”孟太太呻吟著摸索进来,跌坐在椅子里,她用手抱住了头,痛苦的挣扎著 。“我只是爱你,我只是爱你。” 

  “妈!”他终于悲切的喊了出来。“你的爱会杀掉我!你知道吗?宛露对我的意义, 比生命还重要,你难道不明白吗?妈,你爱我,我知道。可是,你的爱像个大的蜘蛛网, 快让我挣扎得断气了!”他跳了起来,拿起一件外套,对室外冲去,天才只有一点蒙蒙亮 ,雨点仍然疏疏密密的洒著。孟太太惊愕而又胆怯的喊:“你去那儿?”“去找宛露!” “现在才早上五点钟!”孟太太无力的说。 

  “我不管!”孟樵跑到宛露家门口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冬天的天亮得晚,雨点和 云雾把天空遮得更暗。他一口气冲到了那大门口,他就呆住了。他要干什么?破门而入吗 ?按门铃通报吗?在凌晨五点钟?迎面一阵凉风,唤醒了他若干的理智,他站在那儿,冻 得手脚发僵,然后,他在那门口来来回回的踱著步子,徘徊又徘徊,等待著天亮。最后, 他靠在对面的围墙上,仰望著宛露的窗子。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窗子有了动静,窗帘拉开了,那雾气蒙蒙的窗子上,映出 了宛露的影子,苗条的、纤细的背影,披著一头长发……他的心狂跳了起来,忘形的,不 顾一切的,他用手圈在嘴上,大叫著: 

  “宛露!”窗上的影子消失了,一切又没有了动静。 

  “宛露!宛露!宛露!”他放声狂叫,附近的人家,纷纷打开窗子来张望,只有宛露 的窗子,仍然紧紧的阖著,那玻璃上的人影,也消失无踪。 

  他奔过去,开始疯狂的按门铃。 

  门开了,出来的是满面慈祥与温柔的段太太。 

  “孟樵,”她心平气和的说:“暂时别打扰她好吗?她病了,你知道吗?”他一震。 “我要见她!”“现在吗?”段太太温和的。“她不会见你,如果你用强,只会增加她的 反感。我不知道你对她做了些什么,但是她听到你的声音就发抖了,她在怕你。孟樵,忍 耐一段时间吧,给她时间去恢复,否则你会越弄越糟!” 

  他的心脏绞痛了。“忍耐多久?”他问。“一个月?”“我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告诉 她,我明天再来!” 

  第二天,他再来的时候,开门的变成了兆培。 

  “我妹妹吗?她住到朋友家去了!” 

  “我不信!”他吼著,想往屋里闯。 

  兆培拦住了门。“要打架?还是要我报警?”他问。“世界上的追求者,没有看到像 你这么恶劣的!” 

  他凝视著兆培,软化了。 

  “我一定要见她!”他低沉而渴切的。 

  段立森从屋里走出来了。 

  “孟樵,”段立森诚恳而坦白。“她真的住到朋友家里去了,不骗你!如果你不信, 可以进来看。”

  他相信段立森,冷汗从背脊上冒了出来。 

  “段伯伯,请您告诉我她的地址。” 

  “不行,孟樵,”段立森温和而固执,“除非她愿意见你的时候。”“难道她不上班 ?”“她已经辞职了。”“我每天都会来!”他说。掉头而去。 

  他确实每天都来,但是,不到一个月,他在段家门口看到了大大的喜字,宛露成了顾 家的新妇。 

13 

  深夜。孟樵坐在钢琴前面,反反覆覆的弹著同一支曲子。孟太太缩在沙发的一角,隐 在灯影之中,默默的倾听著。从孟樵三四岁起,她就教他弹钢琴,但是,他对音乐的悟性 虽高,耐性不够,从十几岁起,孟樵的琴已经弹得不错,他却不肯用功再进一步。自从当 了记者,他的生活忙碌了,对于钢琴,他更是碰也不碰。可是,今夜,他却坐在钢琴前面 ,足足弹了四小时了。弹来弹去,都是同一支曲子,徐志摩的“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更无需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不知道是弹到第几百次了,这单调重复的曲子,把那寂冷的夜,似乎已敲成了一点一 滴的碎片,就像屋檐上的雨滴一般,重复又重复的滴落。孟太太下意识的看看手表,已经 是凌晨三点了。难道这痴子就预备这样弹到天亮吗?难道他又准备整夜不睡吗?她注视著 儿子的背影,却不敢对他说什么,从何时开始,她竟怕起孟樵来了。她自己的儿子,但是 ,她怕他!怕他的阴鸷,怕他的沉默,怕他那凌厉的眼神,也怕他那孤独的自我摧残。在 这所有的“怕”里,她自己明白,发源却只有一个字:“爱”。她想起孟樵一个多月前对 她说的话:“妈,你的爱像一张大的蜘蛛网,我都快在这网里挣扎得断气了。”现在,在 那重复的琴声里,她就深深体会到他的挣扎。他不说话,不抬头,不吃,不喝,连烟都不 抽,就这样弹著琴;“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一遍又一遍,一 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他已经弹得痴了狂了。 

  孟樵注视著手底那些白键,和那些黑键。他熟练的让自己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的滑过那 些冰冷的琴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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