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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王尔德狱中记-第20部分

小说: 王尔德狱中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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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了她最喜爱的一种对我们交往的态度,而且这种话题往往能成功地投合公众的偏见和无知。我不必问你我对你起过什么影响,你知道我对你产生不了一点影响,而且这也是你借以不断夸耀自己的一个话题,也是惟一一个“装备完善”的话题。实事求是地说,你身上能有什么会受我的影响呢?你的头脑?它是不开化的;你的想像力?是僵死的;你的心?还没有长出来。在所有与我的生活发生过联系的人当中,你是惟一一个我不论用什么方式也不能在任何方面对你产生影响的人。当我因照料你被传染了发烧、无助地病倒在床上时,我对你的影响甚至不足以让你为我取一杯牛奶或看到我也需要一些病人常用的必需品或费心开车走200码远去书店用我的钱给我买一本书。当我实际上在从事写作,并要创作一部比康格里夫的剧作还要辉煌、比小仲马的剧作还要富于哲理的喜剧,并且已经为剧中的每一个不同的人物设想了不同的性格时,我对你的影响却不足以使你离开我,不打扰我,让我得到一个艺术家应该得到的安静。我在哪个房间写作,哪个房间就成了你的日常休息室,你在那儿吸烟、喝莱茵河白葡萄酒和赛尔脱兹矿泉水,闲谈一些荒唐的行为举止。“年龄较长者对一个比他年轻者的影响”这句话在传到我耳里之前是一种极妙的理论,但之后就变得不可思议了。当这句话传到你耳里时,我猜想你肯定会笑——对着你自己笑——你当然有权利这样做。我也听说了许多她谈到钱的话。她“绝对公正地说”,她不停地请求我不要给你提供钱。我承认这一点,她没完没了地给我写的每一封信的结尾都加上一句话,“恳求你不要让阿弗雷德知道我给你写过信”。但对我来说,我并不愿意为你花钱买任何一件东西:从早晨用的剃刀到晚上用的马车。为你提供钱对我来说是一种可怕的折磨,我过去常就此向你抱怨——你也记得,对吗?——我是多么不愿意你把我看做一个“有用”的人,一个艺术家是多么不愿意被人这样看待或对待啊!因为艺术家,就像艺术本身,从本质上讲是非常不实用的。当我过去对你说这句话时,你常常会发怒,真理总是让你发怒。实际上,真理是一种听起来最痛苦,说出来也最痛苦的东西,但这并没有使你改变自己的观念或生活方式,每天我都不得不支付你在一天内所用、所做的每一件东西和事情。只有一个老好人或极愚蠢的人才会那样做,而我不幸成为两者的完美结合。当我过去向你提出,你母亲应该提供你所需的钱时,你始终给我一个极漂亮、优雅的回答,你说,你父亲允许她支配的钱每年大约只有1500英镑。我相信,对像她那种地位的妇人来说,这些钱是相当不够用的,你不能再向她要更多的钱了。你以为她的收入与她所处的地位和具有的情趣是绝对不相称的,这是对的,但你不应以此作为靠我过奢侈生活的借口,相反,你应该因此提醒自己在生活中要节俭一点。事实上,你是,而且仍会是一个典型的感伤主义者,因为一个感伤主义者只是一个想白白地浪费感情的人。你主张节省你母亲的钱袋是美的,而你在花我的钱时如果我主张节省就是丑的。你以为一个人可以白白地享受自己的感情,但这是做不到的,即使最美好、最具自我牺牲精神的感情也不得不付出代价,奇怪的是,这就是使它们美好的东西。平常人的思想和感情生活是很令人卑鄙的事情,因为他们的思想都是从一种“思想的流通图书馆”借来的——这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时代的时代思潮——而每到周末归还时,这些思想已被他们弄得污秽不堪了。这种人也一直试图赊购自己的感情,所以,当账单送到他们手上时,他们就拒绝付款。你应该抛弃那种生活观,一旦你为一种感情付出了代价,你就会知道它的性质,并能更好地理解它。你要记住,感伤主义者在内心始终是一个犬儒主义者,感伤实际上只是犬儒主义的库存假日。从思想方面说,尽管犬儒主义者是快乐的,但既然它是把“浴缸”当做俱乐部的(据说哲学家狄奥热尼就是生活在浴缸里的。——原注),那它永远只能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的完美哲学。犬儒主义有其社会价值,因为对一个艺术家来说,一切表现形式都是令他们感兴趣的,但就它本身来说,则是可悲的,因为对真正的犬儒主义者来说,一切都是不可知的。    
    我想,如果你现在回想一下你对你母亲收入的态度,以及你对我的收入的态度,你就不会为自己感到骄傲了;或许,如果你没让你母亲看这封信,将来有一天你可以向她解释,说你从未问过我愿不愿意让你依靠我生活,你采取的这种忠诚于我的方式只是一种特殊的、我本人最厌恶的方式。在你眼里,事无巨细都要由我来替你付钱给你提供所有童年的魅力。你坚持由我出钱使你享受每一种快乐,你以为你这就发现了永葆青春的秘密。坦率地说,当我听说你母亲谈论我的话时,我非常伤心。我相信你思考后也会与我有同感:即如果她对你们家族带给我的毁灭没说过一句悔恨或悲哀的话,那她最好保持沉默。当然,她没有理由看到这封信中提到我经历的精神发展或我希望达到的任何起点的部分,那不会引起她的兴趣。但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让她看到那些纯粹是谈你的生活的部分。    
    事实上,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介意被人虚伪地爱着。一个人没有理由向公众展示他的生活,因为公众是没有理解力的,但对人们期望得到他们的爱的那些人来说情况就不同了。我的一位伟大的朋友——与我保持了十年的友谊——不久前来看我,他告诉我他一点也不相信人们对我的议论,并且希望我知道。他认为我是非常无辜的,是你父亲编造的险恶阴谋的受害者。听了他的话,我的泪水喷涌而出,我告诉他,虽然你父亲对我的指控有许多是假的,是出于恶意转加到我身上的,然而我的生活的确也充满了邪恶的快乐和奇怪的激情,所以,如果他不能接受并完全理解这个事实,我就不可能再与他做朋友,或与他在一起。他听了这些话非常震惊,但我们是朋友,我与他的友谊从来不是建立在虚假的基础上的。我曾对你说过,说出真理是一件痛苦的事,但被迫说谎更痛苦。    
    我记得,在对我进行最后一次判决时,我坐在被告席上听洛克伍德对我的可怕的痛斥——像塔西佗说过的话,像但丁书中的一句话,也像萨沃那洛拉(萨沃那洛拉,15世纪意大利宗教政治改革家,抨击罗马教廷和暴政。——译者)在罗马对主教们的抨斥——他的话使我感到恐惧和厌恶,我突然想到:“如果这一切都是我自己说出来的,那该是多么辉煌啊!”然后我立刻明白说别人如何如何毫无意义,关键在于谁说。我毫不怀疑,一个人最高尚的时刻就是他跪在尘土中,敲打着自己的胸膛说出自己生活中的一切罪恶的时候。对你也是这样,如果你让你母亲稍微了解一点你的生活,你就会比现在幸福得多。我在1893年12月就这个问题与她谈了许多,当然,因为我被迫要保持沉默,所以我只能这样笼统地说,但我这样做似乎并没有给她多少勇气来与你联系,相反,她比以前更固执地回避看到事情真相。如果你亲口告诉她,情况就不同了,对你来说,我说的话有时可能太刺耳了,但你是不能否认事实的。事情就是我说的那样,如果你尽可能按照你应采取的态度认真地读了这封信,你就会面对面地与自己相遇。


狱中记我不会宽恕你

    我现在这么详细地给你写信,是为了使你能认识到在我入狱之前的那3年致命的友谊中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而在我入狱的这段时间内(已经快两年了)你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以及当我的监狱生活结束时,我希望自己对自己来说应是什么样子,对别人来说又应是什么样子。我无法重写我的信了,你必须按现在这种样子接受它。信里有许多地方都被我的眼泪弄脏了,也有些地方带着激情或痛苦的印痕,所以,你尽可能以最好的方式把它整理出来,既可涂掉,也可以修改。我已经整理好其中修改过的地方和勘误表,目的是使我的用词应能绝对表达我的思想,使错误既不是因为过剩也不是出于不充分。语言需要调节,就像小提琴一样;就像歌唱者的声音里或琴弦的振动里有过多或过少的颤动就会唱出或奏出错误的音调一样,语言上太多太少也会损害文意。照这种样子,我的信在每一句话后面至少都有其明确的含义。它没有任何修饰的成分。信中的每一处删改或替换,不管是多少微不足道,也不管是多么复杂,都是因为我在试图表达出我的真实印象,为我的情绪找到一个确切的对应词。无论什么,只要是以感情为主的,形式上往往是最糟糕的。    
    我承认这是一封严肃的信。我没有宽恕你。实际上你可以说,在承认不宽恕你之后还把你与我最小的悲哀和最微不足道的损失相比是不公平的。我确实这样做了,并且一点一点地最仔细地分析了你的本性,这是事实,但你必须记住,是你自己把自己放进我的天平里的。    
    你一定要记住,即使只与我狱中生活的一个时刻相比,你所处的平衡就会倾斜。虚荣心使你选择了平衡,也使你紧紧地依附于这种平衡。我们的友谊中存在着一个重大的心理错误,即它绝对要求和谐。你迫使自己进入一种对你来说过于博大的生活,一种活动范围超过了你的视力和你的周期运动能力的生活,一种其思想、激情和行动都有集中的意义,广泛的趣味充满了——实际上是太沉重了——奇妙的或可怕的后果的生活。你过的那种充满了小技巧和小情绪的小生活在其自己的小范围内是值得尊敬的,在牛津大学也是受人尊敬的,因为在那儿,你遇到的最坏的事也只是教务长的指责或校长的训话,在那儿,最大的激动是马格达雷那成为河流的源头,在校园里点燃篝火成为庆祝重大事件的盛举。你离开牛津后,这样的情况仍会继续下去。就你自己来说,你都是对的,你是一种非常现代的类型的人中的一个非常完美的标本。只是在与我有关时你才错了。你不顾后果的浪费不是罪恶,年轻人一直就是喜欢浪费的,但你却迫使我为你的奢侈提供钱,这是你应该感到羞耻的。你希望有这样的一种朋友,即你可以从早到晚都与他在一起的朋友,这种愿望是迷人的,几乎像田园诗一样。但你紧抓不放的朋友不应该是一个文学家、一个艺术家、一个因为你的持续出现而完全毁灭了他的所有美的作品而且实际上还摧折了他的创造力的人。你认真思考的是:度过一晚上的最完美的方式是先在萨瓦来一次香槟正餐,接着去音乐厅包厢,最后以威利斯的香槟晚餐作为最后的“美味”。在伦敦,大多数寻欢作乐的年轻人都持同样的观点,这甚至称不上是一种怪癖,这也是成为“怀特斯俱乐部”成员的资格证。但你没权利要求我也成为你追求的这种快乐的追求者,这表明你对我的天才缺乏任何真正的理解。再说,你与你父亲的争吵,不管人们对它的性质有什么看法,它应该完全只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是应该在后花园里进行的。我相信,这种争吵常常是以这种方式解决的,而你的错误在于坚持把它作为一种悲喜剧在舞台上上演,要让全世界作为它的观众,而我则是在这场卑鄙的竞争中奖给胜利者的战利品。你父亲厌恨你,你也厌恨他,英国公众对这种事实并不感兴趣,因为这样的父子之情在英国家庭生活中非常普遍,而且也只应局限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即家庭,一离开家庭范围,这种感情就会显得很不合时宜,试图说明它就是一种冒犯。家庭生活不应被当做在街上飘扬的旗帜,或在马背上用力吹响的号角。你把“家庭性”拉出了其合适的范围,就像你把自己拉出了合适的范围一样。    
    那些放弃自己所适合的领域的人只是改变了他们的环境,而不是他们的本性,他们没有获得适合于他们所进入的范围的思想或激情,这也是超乎他们的能力之外的事。感情力量,就像我在《意向》的某处说的,与肌体力量一样,其耐久力是有限的。虽然勃艮第的所有紫红色大桶都满满地盛着酒,踩酒者站在西班牙葡萄园齐膝深的葡萄堆里,小杯子也只能盛下它所能盛下的酒。世上最普遍的错误是认为:那些成为伟大悲剧的原因或条件的人也有适合于悲剧情绪的感情;没有什么错误能比希望从他们身上获得这种感情更致命的了。带着耻辱的牺牲者可能正看着上帝的脸,但对正在打柴捆或突然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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