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的妖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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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这是她应该做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她陪他遍上海地找房子，即便他为了朋友弃她而去也只默默地抹眼泪。她陪他锅碗瓢盆、牙膏毛巾地购物，四个月来第一次为他下厨炒了几个要么咸要么淡的小菜。她翻出一块一直舍不得用的手织布给他盖沙发，看不到几眼，却从未有过地认定值得。她就这样把他一心一意、一点一滴地惦念着，可是不可以告诉他，怕他觉得太累。爱是累的，被爱也是累的。初恋的失败就给她如此一个教训。可是林小翘是家中惟一的孩子，拥有独生子女的共性，她总把最爱的捧在胸口，最突出最重要的位置。初恋曾经就在那里，现在，刘迈在那里，会不会累，谁先感觉累，累又意味着什么，林小翘不敢往下想。翻个身，她又想，无论如何自己是不觉得累的，一点不委屈，一点不勉强，于是黑暗中闭着眼睛笑了一笑。
如果刘迈不提弥补，林小翘会一直默默地做下去。可是他今天说了，不管有意无意都让她倍感压力。她一直欠他，是的，她一直欠他。
第二天林小翘邀刘迈去看电影，这个谈恋爱必经的环节必是要过的，想到这她也兀自觉得好笑，先是在网上煞有介事地做了孩子她爸妈，又在初次见面的晚上由一见钟情发展到一夜情，然后才牵起手看场电影，这算不算弥补的一种？
选场最近流行的电影，导演执导的京式黑色幽默在媒体上好评如潮。他俩挑也没挑，就买了两张票、两杯可乐、一捧爆米花冲进放映厅，刚坐定电影就开演了。语言真是奇妙的东西，不同的字放在一起，拼拼凑凑再配以不同语气，就形成逗乐的效果。影院也是个奇妙的地方，几百个陌生人坐在一起，只投入地向前看，周围很黑，没人认识你，也没人关注你，所以你要哭要笑都请便。在影院看喜剧，就是可以放纵地笑，没有表演的成分，也没有含蓄的必要，甚至比一个人在家看影碟还要放纵。笑声一潮又一潮，有人甚至笑得咳嗽起来，更给喜剧添了份笑料。镜头转向一个客串的男演员，周围的人又齐声笑了起来，刘迈和林小翘彼此对望，不知所笑为何。他是上海人吧？至少在上海算名人？刘迈问。林小翘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的确没有答案，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年并拥有一个所谓的户口，都不能算作真正的上海人，何况他呢。
刘迈又一个大笑，显得格外清脆，正因为周围没有其他笑声而显得格外突出。林小翘偷偷转头打量他，他没发觉，他握着她的手热乎乎的。林小翘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他所能体会到的幽默跟他们毕竟是不同的，尽管同在上海一个屋檐下。可不可以说，他其实是孤独的。怎么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些，何况在如此快乐的氛围中，应该为精彩的台词欢笑，为演员出彩的表演欢笑，为大家一起欢笑而欢笑。想着，她就手上使劲回握了一下，告诉他，其实他不孤单，他侧头笑了笑，不知明不明白。
打车回家的路上刘迈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仔细看了看，又对林小翘做了个令她不舒服的动作，嘘，他竖起手指说。是他的母亲从北京打来的电话，问寒问暖主要问新家的收拾的情况，他说，没问题，你就别担心了。对方大概嘱咐了一堆别累着，小心身体之类，还问他是不是一个人做得很辛苦。林小翘也是从他的回答上猜出来，他说，是一个人，但不辛苦。
林小翘听他们反复着辛苦不辛苦，累与不累，想，尽管琐碎，他们也许正享受着关心与被关心的亲切吧，那种感情是微妙的，有时候令人烦躁，有时候又可以沁人心脾。而自己，在他的生活圈里则像透明人一样，离得很远或者很近，都没有关系。她只好扭头望向窗外，咽了口吐沫，就感觉一种寡淡的味道。是什么时候，雨竟细蒙蒙地下起来，行人不撑伞，头发上就落下白色的小水珠，一根一根，透过光看就如白色的发套。他们紧皱眉头快步行走，苦恼的模样。突然很想下车走一走，看自己是否也会戴上白色的发套，如果是透明人就没办法看到，这是多有趣的一个验证办法！如果看得见，她也绝对不会苦恼，没有什么比做透明人更苦恼，不是吗？或许也不是，在孩提时代曾经怀疑过《皇帝的新衣》，认为它的立意有问题，大家为什么合起来取笑皇帝一个美妙的梦想，却不批判骗子恶意的欺瞒？林小翘还特意煞费心思重编了个结局给老师，说骗子最终没能织出件让人透明的衣服，可是皇帝穿了，以为自己变成神通广大的透明人。市民们都假装看不见他，是怕伤了他绮丽的梦想。这样很多年以后，皇帝老了，将它传给新皇帝，新皇帝又传给新新皇帝，终于有一天，它变为传说中的神衣，再也没人见过它，因为或许有人穿着它走了，本是透明的，又有谁能发现？也许我们中就有一位神秘的透明人，他看得见一切毫无遮掩的美丑善恶，终于成为智者的化身。老师念在她是个好学生、乖乖女的份上，就客气地写了句评语：要追求现实的立意。
要追求现实的立意。
当时的林小翘颇受打击，因为她不懂，或者依稀明白却为自己编的故事不甘心。今天，在至少十几年后的今天，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两个迥然不同的透明人被她恍惚之间联系到一起。让她明白，透明人是不对的，不好的，不现实，不值得提倡，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一直如此。
可是她没有办法开口，她转回头望向他，他挂了电话，却有一种出神的表情。她不能说，毕竟，他并不能明白透明人。因为他没自己编过《皇帝的新装》新结局，或者由于透明人本是透明的，他又如何看得见她的心。
多雨的季节容易让人产生幻念，她向他靠了靠，搂住他的胳膊就觉得温暖，这种温暖是真实的。他揉了揉她的短发，她的鼻子就酸了一酸。透明人本是透明的，他又如何看得见她的心。
第五章从武月到华明
林小翘下班路上兴致良好，拎回水果零食若干，准备回家好好犒劳自己一下。楼道口黑，她一没注意差点撞上迎面下楼的女人。女人边对她翻了个大白眼，边小心地探脚下楼还边用手机腻味地聊天，浓郁的香水味蹭了林小翘一胳膊。林小翘觉得刺鼻，憎恶地皱了皱眉头。
女人声音不小。华明啊，你个臭人！
华明？林小翘放轻步子，寻思起这个似乎并不平常的名字。
你说你讨厌不讨厌，野蛮死了，弄得人家胸衣带子这一断可怎么回家啊！女人满嘴淫笑让小翘头皮一麻。女人继续发嗲，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害得我只好搂着胳膊。恨你华明，真想返回来狠狠打你。臭人，坏死了你……
３０１屋里光线从门缝里流出来，提醒林小翘他家里有人，她干脆按响了楼下门铃。来开门的是武月，他边开门把手还边握着手机，面上一副轻佻的笑意。满屋子香气扑鼻而来。林小翘心中一愣，悄无声息地闪进门，兀自苦苦思考间听见武月用客人来访草草结束了电话。
不是黑色高跟儿鞋那位吧？小翘边拿出包薯片打开边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高跟儿鞋啊？
装什么糊涂啊？武月是吧，中华武术发扬光大的武，举头望明月的月？
是啊，没错！
那么华明呢？
这个臭丫头真叫人头疼，满嘴莫名其妙的词乱冒。
心中无鬼，脑袋不疼！识相的就招了吧，刚才那位香水瓶打翻在身上的是不是从你门出去的？
游戏规则，谨记，谨记！武月手上握书，在空气中不疼不痒地扇了扇，顺便敲了敲她的脑袋。
是，是。林小翘四下转了几转，突然跳到他跟前，中华武术发扬光大的华，举头望明月的明。咦，你眼中却没有疑惑的流露，这绝非乐于接受新鲜概念的武月同志一贯风格。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华明就是你！请不要假意游离开您的目光，这只能更加出卖您心中的不安。
你声势浩大跑来声讨我吗？我有什么可不安的，说白了，两情相悦男欢女爱，又不是婚外恋！武月有些不耐烦。
对你失望到底了，还什么男欢女爱呢，也不脸红。上次打发崔嫣的小伎俩我不跟你计较，人家却是把你的废话当金玉良言来听，简直人面兽心嘛！没良心，没诚意，没廉耻，没……你就是对不住崔嫣！
武月一直冷冷地望向林小翘。说完了吧？说完我就告诉你，你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我不需要对任何人作交代，崔嫣、你还有下楼的那个女人，你没有资格要求我任何，向我声讨，我更无须向你汇报；第二，男欢女爱是伟大的概念，不龌龊不丢脸，比你吃饭上厕所还来得自然来得正常。懂吗？
林小翘被他哽了半晌，脸颊火烫起来。反正你够可以的！
女人说不过肯定耍赖，反正、反正就上来了。武月作势要再拍她头，小翘赶忙躲开。
不要逼我动手扁你。
耍赖不成，变成恐吓。
手机铃声响起，武月低头查看，短消息来了，我要出门了，回去好好回顾回顾我给你上的这堂课啊！
想了又想，林小翘心中还是不爽，她几个大步冲回家，给刘迈挂了个电话。麦子啊麦子，我今天非常郁闷。武月真的变成华明，就像一个陌生人。
什么武月？什么华明？
武月，中华武术发扬光大的武，举头望明月的月；华明，中华武术发扬光大的华，举头望明月的明。
疯了还是发烧了？
算了，你也不需要明白，你干脆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男人爱女人，都图些什么？
图财、图色，二者都无，就只能图心灵好。你三样都有一点，综合分不低。
图财，他不像这种人；图色，看起来还有点贫乏；图心灵好，太抽象。那么第二，男人如果不爱女人，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
在一起可以做很多事情，喝茶聊天，散步爬山，空虚寂寞时候彼此相伴，生理需要就做爱抚摸。不过申明，说的可不是我本人。男人通常不如女人耐得住寂寞，像寄居动物一样，他从一个女人身上获取养分，不久又迁移到其他女人身上，显得没有耐性。其实男人大多宽容，不像女人苛刻，所以能看见任何女人身上的闪光点，这也是他显得不加挑选的缘故。反正是不爱的，男人就选择享受生活，选择得过且过。不负责任也罢，玩世不恭也罢，很难说女人要的不是他这点。再次申明，这并非本人处世原则。
你的账晚点才算，再回答第三个问题，我是不是一个……嗯，一个狂妄自大、感觉良好的人？是不是思想古板的女人？
不好断言。每个人无论是自卑还是自信的，都以自己为主轴转动，每个动作每个思维都以自我为参照物，如果不被人接受，就难免被冠以狂妄自大的恶名。你有资格同情你认为可怜的人，毕竟你有判断力。至于古板，是一种态度，看对谁。
同样是男人，你说话怎么就这么中听，麦子啊麦子，只能怪我慧眼识你。亲一个，挂了！
想通了整个过程，林小翘心情很好，还不饿，她就先拾掇出几件衣服来洗。在凉台上晒衣服，一低头居然看见路上的一对身影。如果没有判断失误，必是武月与一女无疑，不，是华明与一女。至于是黑色高跟儿鞋还是香水打翻在身或者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我看见了！林小翘赶忙跑回屋里，拿出手机发短消息。
看吧，精彩的在后头。他马上回复，手拉上女人的手，又慢慢抚上女人的肩头。
林小翘差点没伸手捂嘴。还有没有更肉麻的？
更肉麻的留给林小翘！
林小翘捂住嘴还是一声惊叫，呸，呸，呸，去死吧！
这时候有人按响门铃，正是３０１的一对，常令贤跟田微微。常令贤当头棒喝，将逃犯拿下！田微微掐了掐他紧绷的脸蛋，先挤进大门。路上遇见武月……等人，说你在家，我就买回三碗泡面一起吃，吃完继续排练话剧吧，好久不见大家都想你了，尤其我们令贤把你想念得紧。
不敢不敢！林小翘赶忙接下泡面，等人，指其他人，还是指他在等待谁？
不等田微微回答，令贤就抢道，中国文化真叫源远流长，小小文字仅是简单地拼凑在一起，却蕴涵万般意义。好比我的名字，常令贤，令人贤惠，田微微跟我在一起，其潜移默化的改变就充分证实这层含义；另一层，统令贤才，也充分表达出我与生俱来的领导气质。
你跟武月一样好在名字上下工夫。林小翘一板一眼打开包装，倒进作料，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