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上的蜜汁-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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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丽依偎着马鲁,她肚子有些隐隐作痛,可能是昨晚在雨雪中行走时着凉了。她咬紧牙关,忍着没有呻吟。她感到马鲁的身体突然紧张起来,宛如拉满弦的弓。
“咋啦?”
马鲁没有回答她。
他的身体越来越紧张,越来越紧张,如同弓越拉越满,越拉越满,随时都有折断的危险。
后边传来警笛声,而且越来越响。
马鲁感到心被一把铁钳夹住了,鲜血迸溅,痛苦异常。他的脸色像纸一样白,四肢微微颤抖。他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死之所以恐怖,是因为死亡会终结爱情。死可以忍受,没有爱情则不能忍受。他已做好准备,全部承担自己该承担的,一切都与罗丽无涉。他有些后悔把自己的“过去”告诉罗丽了。这无疑给她增加了负担。否则她会多么坦然,多么无辜啊!
罗丽也听到了警笛声。命运这头怪兽终于又向她逼近了一步,她紧紧地搂着马鲁,心想:好啊,来吧,该来的都来吧,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活着,那我们就在一起死亡。她为自己有这样崇高而浪漫的念头所感动,巨大的勇气控制住了她,她无所畏惧。
师傅也听到了警笛声,因为他放慢了车速。
两辆警车风驰电掣般地开过来,从他们左侧窜过去,一点儿不减速,像子弹一样呼啸而去。
马鲁的身体松弛下来,他发现手心里出汗了。
罗丽抬头看看马鲁,她想知道这几秒钟他在想什么。
“我刚才很激动。”罗丽说。
“啊?”
“想到我们可以死在一起,我就激动。”
“啊--”
师傅在后视镜里偷窥他们,他们怪里怪气的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你呢?”
“什么?”
“你想没想到过死?”
“我刚死过一次。”
“我也死过一次,”师傅接过话头儿说,“去年出车祸,我差点去见马克思了,那是个晚上,路上人也少,车也少,我把计价器扳下来,准备收车回家,走到长虹桥,没想到从路边突然窜出来个醉鬼。。。。。。你怎么啦?要不要--”
罗丽肚子疼,终于忍不住呻吟起来。
马鲁又紧张起来:“咋啦?”
“我肚子疼。”
“师傅,这儿离哪个医院近?”
“不,我不去医院。”罗丽捂着肚子,额头上已沁出了细小的汗珠,她吃力地说,“师傅你尽管开。”
车速已减了下来。
“快到协和了。”
“就去协和。”马鲁说。
“不,我只是着凉了,坚持一会儿就没事了。”
“那--”师傅犹豫了。
“去车站!”罗丽说。
“你--”
“我没事。”
“会不会--”马鲁担心她流产,不能替她承受这种痛苦让他更加痛苦。
“不会!”罗丽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师傅去协和!”
“不!你疯了!”罗丽无力地喊道,“照直开!”
出租车从协和医院门前经过,没有停。
到北京站时,罗丽几乎挺不住了,从出租车上下来,她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出租车师傅收了钱后很疑惑地看看她,那意思是: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看马鲁和罗丽没什么反映,他犹豫一下,开上车走了。
罗丽咬住辫子,忍受着疼痛,艰难地站起来。
“能行吗?”
罗丽点点头,她没有力气说话。
马鲁扶着罗丽一步一步往侯车室捱。在检查行李的地方,如今增设了一个身份证检查站,抽查乘客的身份证。马鲁很远就注意到了这个检查站,并且观察了他们的工作流程。他们对女乘客几乎不查,主要查男乘客,男乘客被查住的机率约百分之四十。带身份证的,检查人员查验一下身份证,将其身份证号码输入电脑就放行了。没带身份证的,则被叫到一边,先不允许走,至于怎么处理,暂时还不清楚。
车站上有很多警察,随时会叫住行人查验身份证,这是他们的权力和职责。他们总是用打量罪犯的目光来打量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乘客。
第三部分 陌生人的威胁第38节 开往天堂的火车(2)
马鲁有自投罗网之感。但这时不能退缩,这时退缩势必引起怀疑,那会比抽查住更糟。镇定,镇定,他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一个警察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们身上。马鲁强装镇定,扶着罗丽胳膊的手暗中用了点儿力,意思是让罗丽也和他一样镇定。罗丽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老样子,因为她已经被不堪忍受的痛楚完全控制了,腰都直不起来。马鲁扶着罗丽,迎着这个警察的目光,从他身边走过去。这个警察转个身,又看他们背影。但始终没叫住他们。
经过检查站时,马鲁就没这么幸运了。一个小眼睛警察用食指捣捣他,示意他过去接受检查。他走出队列,心头一片空茫。
他竭力控制住不让自己发抖。
有什么好害怕的?大不了……他想,不过罗丽正在肚疼,我怎能扔下她不管,那样,我成了什么了?
“身份证--”
“我忘了带了。”
“站那边去。”
“我还要……”
“少废话,站那边去!”
罗丽呻吟起来,腰弓着,像一个大虾。
“有医务室吗?”马鲁问他身边的警察。
“什么?”
“医务室,”马鲁指指罗丽,焦急地说,“我老婆--”
“怎么啦?”
“可能要流产。”
警察看看罗丽,确信她不是佯装的,就挥挥手,让马鲁走了。
马鲁到罗丽身边,想扶罗丽站起来,罗丽却站不起来。他们在警察眼皮底下磨蹭一会儿,直到没有警察注意他们了,他们才艰难地往站里捱。
坐上火车。谢天谢地。
马鲁想方设法弄到两张硬卧票,一个下铺,一个中铺,否则,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罗丽睡下铺。她的肚疼上车后竟然轻了许多,已经可以忍受了。她紧紧抓着马鲁的手,让马鲁坐铺边陪她说话。说说话,注意力一转移,她感到好受些了。她说:
“我想让火车一直开下去,开下去,开下去--”
“直到世界末日?”
“对,直到世界末日。”
“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只要火车开着,你就不会离开我。”
“火车会停站的。”
“停站我不许你下去。”
“怕我‘飞’了?”
“你已经‘飞’过两次了。”罗丽说得很伤感和无奈,说完悄悄地叹了口气。
“我再也不会‘飞’了。”马鲁说。
如果再‘飞’,就让我下地狱。我不相信离开罗丽还会有幸福可言。地狱的门会为我畅开的,说不定它一直在为我畅开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罗丽,我在刀口上生活,是你让我尝到了刀口上的蜜汁,尝到了生活的甜蜜。马鲁伏在罗丽的肩膀旁,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我再也不会‘飞’了,我再也不会‘飞’了,我再也不会‘飞’了……”他绻缩着,像只大猫。
火车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是啊,这样一直开下去多好,开到陌生的城市,开到春天,开到另一个世界,开到天堂……
火车在原野上奔跑。窗外的天空不断变换着单调的色彩。太阳时隐时现。罗丽看着窗外奔跑的天空,渐渐地感到了一丝宁静。白色的光在空中浮动着,跳跃着,嬉戏着,如同小时候舌尖第一次轻触薄荷糖时产生的甜蜜幻觉;那是她父亲带给她的糖块,在一个黄昏,她剥去彩色的塑料糖纸,舌尖朝前伸去,轻轻地,轻轻地,触碰糖块,瞬间,一股电流像焰火一样在体内炸开,她感到陌生的陶醉和迷狂。白色的光中有丰富的色彩,这些色彩奇妙、隐秘、洁净,仿佛刚诞生般那样纯粹。她紧紧攥着马鲁的手。她想问他喊一声爸爸。她说我喊你一声爸爸好吗,她在心里这样说,并没发出声。她吻他的手,把声音吻进他的手中。爸爸--,她又在心里叫一声。火车哐当哐当哐当哐当的声音具有催眠功效。她闭上眼睛,感觉光和影在眼皮上跳动。
她相信冥冥之中有神在保佑她。神存在于神秘的光中。神说让她得救,于是她得救。疼痛退潮了,她的心情比退潮后的海滩还要平静。曾经肚内像有一群野马在奔腾,那群野马践踏着她的心,她的心碎了,她感到不祥之乌鸦正在用翅膀遮蔽她的天空。她不是没想过去医院,但她害怕去医院耽搁时间,而时间很可能就是马鲁的生命。她冒险撑着,希望疼痛只是暂时的,希望病魔最终会松开爪子。她与来自肉体的恐惧较量着,她表现出来的顽强意志连自己也感到吃惊。神看到了一切。神是悲悯的,神驱走了病魔。临睡前,她说,总算逃过了一动劫。
她说:“爸爸--”
马鲁轻轻抚摸她的面庞,让她睡得更安稳。
她抓住这只手,压到脸下,权作梦中的枕头。
她说:“火车在走吗?”
他说:“在走。”
她又从梦中咕哝了一声,不知道她咕哝的什么。
火车在原野上奔驰,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也许今天北京的午报或晚报会出现一篇这样的报道,题目叫《“打闷棍”歹徒落网记》,他想,这是一件值得报道的事,可以起到“息谣”的作用。报道多半会描述公安人员擒获两个罪犯的过程,甚至还会将罪犯照片登到报纸上。老大和阿虫这下要出名了。他们想不出名也不行。报纸会提到神秘的举报电话吗?大概不会。这一点他能理解。如果老大和阿虫知道是他举报的,他们非得活活气死不可。马鲁知道他与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他们也知道他们与马鲁不是一路人。他们三个都清楚并不能把今天的马鲁看作昨天的阿明。马鲁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让他跟着天南地北地跑。他们不信任他。他们做他们的无本“生意”从不向他透露什么。他也不问。难道他们不觉得他是个累赘吗?他的作用仅是租房和买票,这活儿他们也能干,为什么专门让他干呢?当他知道他们干的是什么时,他感到痛苦。他举报他们时,他忽然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带上他:关键时刻让他作替罪羊。你们晚了一步,他说,我干了你们想干的事:金蝉脱壳。他记得老大临出门时,一边将棒球棒--这是用来击打人后脑勺的--往风衣里塞,一边赞美天气:
“啊,你看这雪,真他妈好。”
“太冷了--”阿虫说。
“雪会越来越大的,人们都要匆匆往家赶,家是一个温暖的地方,”老大说,“是啊,一个温暖的地方。”
老大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温暖和向往,也许还透出一丝对罪恶的忏悔,以至于听上去不像是他的声音。他回头看了马鲁一眼。马鲁迎着他的目光,没有显露出半点胆怯。老大的目光在马鲁身上停留的时间稍稍长了点,他像是在想问题,也许是头脑中出现了某种预感,这预感一闪即失,如同脱衣服时产生的一个静电火花,他想捕捉,却再也捕捉不到了;也许是有许多话要说,或有许多事要交待,却不知从何说起;也许那一瞬间他被宿命的东西所控制,他的目光说这是命运,这是报应,这是应该的结果,我不怨你;也许他想说该让血凉一凉了,这一腔躁动不安的血让我们吃了太多苦头,让我们做了太多可怕的事。。。。。。老大的目光是怜悯的,既怜悯他,也怜悯老大自己。老大跨过门槛,裹了裹衣服,和阿虫一起头也不回地去了。雪和夜色抹去了他们的身影。
老大和阿虫从不一起出门,这次他们破天荒一起行动。
第三部分 陌生人的威胁第39节 开往天堂的火车(3)
马鲁呆坐了很长时间。他在发呆。他浑身发冷。他不是在为自己即将采取的行动犹豫不决,而是在命运面前颤栗。他以前(那时他叫阿明)和他们一样,不相信善,不相信爱,不相信生命,只相信物质和力量,生命也是物质,不值得特别尊重。现在他不这样看了,爱情彻底改变了他,他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与过去截然不同,可以说完全相反。他相信善和爱,相信生命的价值。他热爱生命。他为老大和阿虫感到悲哀。也为以前的阿明感到悲哀。如果他继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