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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4252-鲁迅散文全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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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可惨的人生!桀骜英勇如Petfi,也终于对了暗夜止步,回顾茫茫的东方了。他说: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倘使我还得偷生在不明不暗的这“虚妄”中,我就还要寻求那逝去的悲凉漂渺的青春,但不妨在我的身外。因为身外的青春倘一消灭,我身中的迟暮也即凋零了。    
    然而现在没有星和月光,没有僵坠的胡蝶以至笑的渺茫,爱的翔舞。然而青年们很平安。    
    我只得由我来肉薄这空虚中的暗夜了,纵使寻不到身外的青春,也总得自己来一掷我身中的迟暮。但暗夜又在那里呢?现在没有星,没有月光以至笑的渺茫和爱的翔舞;青年们很平安,而我的面前又竟至于并且没有真的暗夜。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一九二五年一月一日。    
    解读    
    《希望》写于1925年元旦。一年之始,有望于新的一年,这是常有的事。鲁迅后来说,“惊异于青年之消沉,作《希望》”。这是《希望》立意之所在。作《希望》是为了破除当时的寂寞,对青年作一番鼓舞和鞭策。鲁迅同时也回顾了自己半生的追求,正像裴多菲“回顾着茫茫的东方”一样,他也在展望黎明,寻求希望。    
    希望和青春是联系在一起的。鲁迅对生活怀着热烈的希望,在希望中“耗尽了我的青春”。青春耗尽,希望渺茫,周围依然是暗夜。这时,他一面寄希望于后来的青年,一方面要亲自同暗夜短兵相接。使他痛苦的是:“青年们很平安”。这里的“平安”是“平安旧战场”上的平安,也即寂寞和消沉。他写道:“我只得由我来肉薄这空虚中的暗夜了,纵使寻不到身外的青春,也总得来一掷我身中的迟暮。”这诗句是多么有力呵!惋惜、惆怅,又义无返顾。“肉薄”和“一掷”写尽老战士的气魄。但“肉薄”的不过是“空虚中的暗夜”,而“一掷”的乃是“身中的迟暮”,这就给人怆然之感。    
    《希望》中响彻一个调子,就是“寻求那逝去的悲凉漂渺的青春,但不妨在我的身外”。这所谓“身外的青春”指何而言呢?有的解释是:“青年们的进步言行。”我想,也许指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令人向往的、令人怀念的事物。这里的“青春”是一个广泛的象征意义的概念。在鲁迅没能从当时的青年中找到足够的“进步言行”时,暂把目光转向过去,怀念那“逝去的悲凉漂渺的青春”。于是,他接连写了以下的三篇,追求记忆中的美好的“青春”。    
    ——李国涛《寻求那逝去的青春》


第一部分雪

    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博识的人们觉得他单调,他自己也以为不幸否耶?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胡蝶确乎没有;蜜蜂是否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记不真切了。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有许多蜜蜂们忙碌地飞着,也听得他们嗡嗡地闹着。    
    孩子们呵着冻得通红,像紫芽姜一般的小手,七八个一齐来塑雪罗汉。因为不成功,谁的父亲也来帮忙了。罗汉就塑得比孩子们高得多,虽然不过是上小下大的一堆,终于分不清是壶卢还是罗汉;然而很洁白,很明艳,以自身的滋润相粘结,整个地闪闪地生光。孩子们用龙眼核给他做眼珠,又从谁的母亲的脂粉奁中偷得胭脂来涂在嘴唇上。这回确是一个大阿罗汉了。他也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红地坐在雪地里。    
    第二天还有几个孩子来访问他;对了他拍手,点头,嘻笑。但他终于独自坐着了。晴天又来消释他的皮肤,寒夜又使他结一层冰,化作不透明的水晶模样;连续的晴天又使他成为不知道算什么,而嘴上的胭脂也褪尽了。    
    但是,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这样。屋上的雪是早已就有消化了的,因为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别的,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    
    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    
    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一九二五年一月十八日。    
    解读    
    《雪》——这是对凝结的雨(水)的想象。    
    “暧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一开始就提出“雨”与“雪”的对立:“温暖”与“冰冷”,“柔润”与“坚硬”,在质地、气质上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因此,南国无雪。    
    但江南有雪。鲁迅说它“滋润美艳之至”。“润”与“艳”里都有水——鲁迅用“青春的消息”与“处子的皮肤”来比喻,正是要唤起一种“水淋淋”的感觉。可以说是水的柔性渗入了坚硬的雪。于是“雪野”中就有了这样的色彩:“血红……白中隐青……深黄……冷绿”这都是用饱含着水的彩笔浸润出的。而且还“仿佛看见”蜜蜂们忙碌地飞,“也听得”嗡嗡地“闹”,是活泼的生命,却又在似见非见、似听非听之中,似有几分朦胧。    
    而且还有雪罗汉。……真是美艳极了,也可爱极了。    
    但“他终于独自坐着了”。接着被“消释”,被“(冻)结”,被“(冰)化”,以至风采“褪尽”。——这如水般美而柔弱的生命的消亡,令人惆怅。    
    但是,还有“朔方的雪花”在。    
    而且还有火:有“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更有“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    
    而且还有磅礴的生命运动——    
    “旋转……升腾……弥漫……闪烁……”,这是另一种动的、力的、壮阔的美,完全不同于终于消亡了的江南雪的“滋润美艳”。    
    这又是鲁迅式的发现:“雪”与“雨”(水)是根本相通的;那江南“死掉的雨”,消亡的生命,他的“精魂”已经转化成朔方的“孤独的雪”,在那里——无边的旷野上,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而且升腾……    
    我们也分明感到,这旋转而升腾的,也是鲁迅的精魂……    
    这确实是一个仅属于鲁迅的“新颖的形象”:全篇几乎无一字写到水,却处处有水;而且包含着他对宇宙基本元素的独特把握与想象;不仅“雪”与“雨”(水)相通,而且“雪”与“火”、“土”之间,也存在着生命的相通。    
    ——钱理群《对宇宙基本元素的个性化想象》


第一部分风筝

    北京的冬季,地上还有积雪,灰黑色的秃树枝丫叉于晴朗的天空中,而远处有一二风筝浮动,在我是一种惊异和悲哀。    
    故乡的风筝时节,是春二月,倘听到沙沙的风轮声,仰头便能看见一个淡墨色的蟹风筝或嫩蓝色的蜈蚣风筝。还有寂寞的瓦片风筝,没有风轮,又放得很低,伶仃地显出憔悴可怜模样。但此时地上的杨柳已经发芽,早的山桃也多吐蕾,和孩子们的天上的点缀相照应,打成一片春日的温和。我现在在哪里呢?四面都还是严冬的肃杀,而久经诀别的故乡的久经逝去的春天,却就在这天空中荡漾了。    
    但我是向来不爱放风筝的,不但不爱,并且嫌恶它,因为我以为这是没出息孩子所做的玩艺。和我相反的是我的小兄弟,他那时大概十岁内外罢,多病,瘦得不堪,然而最喜欢风筝,自己买不起,我又不许放,他只得张着小嘴,呆看着空中出神,有时至于小半日。远处的蟹风筝突然落下来了,他惊呼;两个瓦片风筝的缠绕解开了,他高兴得跳跃。他的这些,在我看来都是笑柄,可鄙的。    
    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似乎多日不很看见他了,但记得曾见他在后园拾枯竹。我恍然大悟似的,便跑向少有人去的一间堆积杂物的小屋去,推开门,果然就在尘封的什物堆中发见了他。他向着大方凳,坐在小凳上;便很惊惶地站了起来,失了色瑟缩着。大方凳旁靠着一个蝴蝶风筝的竹骨,还没有糊上纸,凳上是一对做眼睛用的小风轮,正用红纸条装饰着,将要完工了。我在破获秘密的满足中,又很愤怒他的瞒了我的眼睛,这样苦心孤诣地来偷做没出息孩子的玩艺。我即刻伸手折断了胡蝶的一支翅骨,又将风轮掷在地下,踏扁了。论长幼,论力气,他是都敌不过我的,我当然得到完全的胜利,于是傲然走出,留他绝望地站在小屋里。后来他怎样,我不知道,也没有留心。    
    然而我的惩罚终于轮到了,在我们离别得很久之后,我已经是中年。我不幸偶而看到了一本外国的讲论儿童的书,才知道游戏是儿童最正当的行为,玩具是儿童的天使。于是二十年来毫不忆及的幼小时候对于精神的虐杀的这一幕,忽地在眼前展开,而我的心也仿佛同时变了铅块,很重很重的堕下去了。    
    但心又不竟堕下去而至于断绝,它只是很重很重地堕着,堕着。    
    我也知道补过的方法的:送他风筝,赞成他放,劝他放,我和他一同放。我们嚷着,跑着,笑着——然而他其时已经和我一样,早已有了胡子了。    
    我也知道还有一个补过的方法的:去讨他的宽恕,等他说,“我可是毫不怪你呵。”那么,我的心一定就轻松了,这确是一个可行的方法。有一回,我们会面的时候,是脸上都已添刻了许多“生”的辛苦的条纹,而我的心很沉重。我们渐渐谈起儿时的旧事来,我便叙述到这一节,自说少年时代的胡涂。“我可是毫不怪你呵。”我想,他要说了,我即刻便受了宽恕,我的心从此也宽松了罢。    
    “有过这样的事么?”他惊异地笑着说,就像旁听着别人的故事一样。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全然忘却,毫无怨恨,又有什么宽恕之可言呢?无怨的恕,说谎罢了。    
    我还能希求什么呢?我的心只得沉重着。    
    现在,故乡的春天又在这异地的空中了,既给我久经逝去的儿时的回忆,而一并也带着无可把握的悲哀。我倒不如躲到肃杀的严冬中去罢,——但是,四面又明明是严冬,正给我非常的寒威和冷气。    
    一九二五年一月二十四日。    
    解读    
    《风筝》是我自以为少年时代就读得“懂”的。哥哥毁坏了弟弟的风筝,等到成年以后,去向弟弟道歉,弟弟却惊异地反问:“有过这样的事吗?”这个取材于童年生活的故事一下子就攫住了我的心,以致压得我好几天喘不过气来。    
    “现在,故乡的春天又在这异地的空中了,既给我久经逝去的儿时的回忆,而一并也带着无可把握的悲哀……”    
    《风筝》的这个结尾,就是反复读了许多遍,以至可以背诵下来的。好像鲁迅的小说《祝福》、《故乡》、《伤逝》等的结尾一样,不但蕴含隽永,而且富于音乐感,吟诵起来叫人耳闻天籁。    
    这种北方的春天的悲哀深深打动了我。少年的我读《风筝》的时候,也联想到了自己:我竟无待乎“哥哥”的践踏!我压根儿就没有放过风筝!小时候营养不良,身体不好,住在北京的窄小的胡同里,到哪里去放风筝?再说我也买不起风筝,也不会制作风筝,也不会放风筝。我没有童年!这个思想深深地压迫着我,我想抗议,我想斗争,当我走向革命的时候,我是有过这样的动机的:为了让每个孩子得到童年,为了让每个孩子放起属于自己的风筝!    
    果然,下一代人就幸福多了。1965年到1972年,我在伊犁住着。在那个期间,我的二儿子是五至十二岁。在我的心目中,他就是风筝工艺和游戏的大匠了!当他把自制的“屁股帘儿”(大概就是鲁迅所说识的“瓦片风筝”吧)放到空中,而且明显超过了其他同伴放起的高度的时候,我也仰着头去观望了。我这一代未能实现的愿望,总算由下一代实现了,我感到无比的痛快,舒展,好像我的心也随着那“屁股帘儿”升上了蓝天,而与成群的白鸽相颉颃了。    
    风筝是这样地牵动过我的情感。也许,这正是原因之一,使我在去年的一篇小说里,用“风筝”、“风筝飘带”、“屁股帘儿”,寄托了我的年轻的主人公的那么多怀念和向往。    
    ——王蒙《我愿多写点好的故事》


第二部分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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