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动脉-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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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铺上了沙子，人见人嫌的院子变成了人见人爱的营地，当地人都说：“这里从来没有这么干净过。”
三月十四日，机组的三十五名职工高高兴兴地住进了新驻地。听听一碗泉这个地名，就知道当地水源有多么匮乏。当地吃水非常困难，三天供应一次水，他们做了储水罐，自己烧锅炉，保证工人能洗澡。一碗泉荒无人烟，电视信号不好，只能收到铁路上的几个台，宋燕青便买来扑克、象棋和杂志，让大伙儿在闲暇里自娱自乐。他们向腾格里沙漠发出了进军的呐喊。宋燕青机组擅长干沙漠，去年在新疆二标段，他们仅用了五十九天就干完了16。5公里的管线。沙漠段最难干的是布管和运管，十一标段可不像二标段那么畅通无阻，公路在铁路南边，而管线却在铁路北边，蜿蜒的包兰铁路把公路和管线严严实实地隔绝成两个世界。汽车不可能穿过铁路往工地运管，大型设备也不可能从铁轨上翻越，设备进不去，施工就是一句空话。
项目部经理杨荣春带领人沿着铁路线走，挖空心思想找出一条小路。他们走了好几天，在几十公里的铁路线上终于发现了一个涵洞。虽然涵洞只有三米一高、五米宽，可杨荣春还是兴奋不已。一个绝妙的点子在他的脑海迸发：先用大型运管车从中卫火车站将管子运到涵洞前，在涵洞周围用土和石子铺了一个临时堆管场，再用稍矮一点的半挂车穿过涵洞把管子运到沙漠作业带，最后用自己研制的炮车和爬犁一根根布管。在一马平川的地方一天能布五六十根管子，可在沙漠里一天只能布二三十根管子。桥洞的高度是死的，工人们只好把推土机、吊管机、挖掘机的驾驶楼和扒杆大卸八块，过了桥洞再重新组装，终于开到了工地上。
三月二十九日，宋燕青机组正式开工。一碗泉营地离工地最远有二十公里，工人们每天六点钟起床，六点半发车，八点钟赶到工地，起早贪黑地干，在工地一呆就是十几个钟头。他们一天吃四顿饭，早晨八点钟在工地吃早饭，中午十二点钟在工地吃午饭，傍晚五点钟在工地吃晚饭，夜里九点十分在营地吃夜餐。不管晚上收工多晚，骨干们必须开碰头会研究安排第二天的工作。
腾格里沙漠特大沙暴来临之前出奇地宁静，周围没有一丝声响，蔚蓝色的天空和金黄色的沙丘交相辉映，颇有一番诗意。正当人们沉浸在梦幻田园中时，大漠突然翻了脸，沙暴来势凶猛六亲不认，刮起风来天昏地暗连眼睛都睁不开，人人的鼻子嘴巴耳朵里都灌进了沙子。大漠变得骚动不安，飞禽走兽顷刻间躲得无影无踪。沙暴变得狰狞而恐怖，我在一碗泉营地门口看到两棵直径有四十厘米的杨树被狂风拦腰吹断。枯树哭泣着伫立在腾格里沙漠，向苍天发出了灵魂的傲啸。宋燕青是管道学院线路工程专业的高才生，干什么都透着灵气。他在腾格里沙漠做过这样一个试验：把水杯立着放在沙子上，不到一分钟风就把杯子前面的沙土吹出了一个小坑，杯子很快就失去平衡倒在地上。这是一个简单的风力风速试验，杯子的命运如此，管子的命运也是如此。好不容易打好土墩，垫好编织袋支撑起来的管子，编织袋前被风吹出了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土坑，像被狗啃过似的。管子陷进了沙里，土墩和编织袋几乎被风沙掩埋。
腾格里沙漠的风太猛烈了，跑动时发出嗷嗷的尖叫；腾格里沙漠的沙子太无情了，飞扬时发出呼呼的吼声。在腾格里沙漠是不能裸脸向天歌的，眼睛前必须戴上风镜，耳朵里必须戴上耳塞，头上必须戴上防风帽，脖子上必须系好风系扣。刮起风来工人们的防风镜外面黄沙弥漫，耳廓里一层沙子，头发上像抹了一层摩丝那样被沙子粘得非常板结。一般情况下风速每秒钟超过八米就不能焊接了，可是在沙漠没达到这种风力也无法干活了，必须启用防风棚。风再猛一些防风棚也抵挡不住了，只好停工。
每年的三至五月，腾格里沙漠的昼夜温差很大。早晨穿军大衣上工，中午就热得只能穿单褂了。沙漠里紫外线强烈、日照时间又长，地表温度达到六十多度，工人们在烈日下劳动，每个人都晒得黝黑黝黑的。虽然沙漠施工异常枯燥，可工人们却斗志昂扬。工地上红旗招展，设备井然有序。工人们在认真地清管、组对、预热、焊接、防腐、下沟……干得有条不紊，一个月就干了将近十公里。
宋燕青机组不愧是一匹好马，五月三十日，他们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焊接了一千八百六十一道口，跨过了16。5公里的沙漠段。六月份，他们又移师孟家湾，在沙坡头干连头。为了保护植被，他们把管沟挖得足足有八九米深，在管沟里放一个七米长的梯子，人从梯子上爬到管沟里干活。沙坡头离驻地很近，宋燕青每天给大伙儿熬绿豆汤喝，中午还必须炒荤菜。良好的后勤保障大大鼓舞了士气，宋燕青机组以出色的战绩夺得了西气东输甘宁段半自动焊日焊接冠军，他们整天穿着红色的工作服，被乡亲们称为腾格里沙漠的“红军”。
第六部分第133节：裸果木套铁笼沙坡头一大奇观（1）
如果说十一标段是一盘棋的话，那么项目部经理杨荣春就是一个出色的棋手。如果说沈中华机组是车的话，那么宋燕青机组就是马，刘鹏机组就是炮，这些得力的车马炮成了杨荣春攻无不克的杀手锏。
在十一标段工地，我见到了五机组长刘鹏。三十四岁的刘鹏长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是一个訰悍的东北大汉，令人过目不忘。他是管道二公司的子女，子承父业干上了管道。我问他是否认识我在二十七标段采访过的王岩？他说咋不认识，我俩小学初中都是同学。我又问他和宋燕青熟吗？他说太熟了，我俩初中、高中都是同桌。我说你现在和宋燕青在十一标段又是同桌了，他说可不是咋的，我工作都十七年了，走南闯北没想到在这儿碰上宋燕青了。我说这是缘分，看来你们管道二公司的子弟子承父业是相当普遍的。
二○○三年春节刚过，刘鹏就率领五机组奔赴宁夏中卫。他在中卫县的常乐镇选了一处营地，用了二十天的时间就建好了。营地是一栋二层小楼，每人五平方米的生活空间，走廊的墙上挂着施工照片，门口放着整容镜，毛巾牙缸摆放得整整齐齐，被子叠得像豆腐块，甘宁管理处来检查，一次性通过了HSE资格认定。十一标段共上了六个机组，其中四个焊接机组，两个土石方机组。虽然刘鹏机组最后来到中卫，可营地建设搞得好，处处体现出以人为本的宗旨，被甘宁管理处批准率先开工。
在十一标段，刘鹏机组把山区、农田、沙漠、沼泽、水网各种地貌都干了。夏天，五机组在沙坡头自然保护区干活，头上日头晒，脚下沙子烤，热得脊梁上直冒油，他们挥汗如雨地干着。沙坡头是个风口，风一吹沙子特别容易眯眼，沙子进了眼睛里点眼药是不行的，角膜异物必须请眼科大夫处置。焊工干活一人一个焊把，刘鹏安排了一辆车，拉着眼睛进了沙子的到中卫医院清洗眼睛。搭档一走，剩下的那个焊工只好两边来回跳着焊。
裸果木
风沙无孔不入，风速每秒八米以上必须用防风棚。送丝机从外面伸进防风棚，有一点缝隙风沙就会溜进来。风在防风棚里打着旋子，焊工焊接时沙子直往眼睛里灌。焊工不能闭眼睛，必须时刻盯着所焊位置的熔池，观察铁水的熔化情况，睁着眼很容易眯眼睛。焊工好歹还有个防风棚，管工没有棚子就惨了，他们戴着风帽风镜，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大声喊着口令：“起绳、涨对口器、趴杆、起杆……”
只要一张嘴，沙子就像强盗似的闯进嘴里，可牙碜了。管工一边喊口令一边打手势，口令喊给周围的人听，手势打给吊管机操作手看。
中卫县不仅有沙漠，还有水网。中卫的大米特别好吃，稻子自然是生长在水田里。我采访刘鹏机组时刚巧赶上他们干水网，水网段组对焊口需要在焊口两侧分别挖两个两米深的坑排水，为了降低水位，焊接时全靠人用水桶淘水。边焊就边涨水，焊工经常站在水里焊，或者躺在水里仰面朝天焊。水网里干活总是上边一身汗，下边一身泥，干上半天就要回去换衣服。每个工人都带了两件棉袄和两套毛衣毛裤，机组安排专人用洗衣机给大伙儿洗衣服，用锅炉架子烘烤衣服。经常是这件没烤干那件又脏了，有人建议穿雨衣在水网里干，可雨衣也挡不住淤泥，水从雨衣下面渗进来。土质液化，焊工焊着焊着就陷进淤泥里，等焊完焊口，淤泥都陷到腰部了，身边两个人拽都拽不出来。只好把单斗挖掘机开到焊工面前，让他抓住斗齿，单斗像拔草似的把焊工从淤泥里拔出来。按说西北干旱少雨，可今年老天爷偏偏跟管道人作对，雨水特别多。机组的营地和工地都在黄河东岸，前几天下了几场暴雨，路被冲断了，不能从营地直接走到工地，只好开车过黄河大桥到西岸，从西岸与工地相对的渡口再摆渡到东岸工地。
第六部分第134节：裸果木套铁笼沙坡头一大奇观（2）
有一次，一个焊工穿着皮衩子陷进了淤泥里，刘鹏下到淤泥里帮他拽皮衩子，拽出来一倒全是泥水。单斗挖掘机挖下去两三米，十分钟之内全部淤平。雨水大塌方严重，刘鹏既要组织补口检测，还要组织硅管安装回填，忙得不亦乐乎，一天只干了两道口。虽然举步维艰，可刘鹏机组还是攻下了水网段这个堡垒。
上帝仿佛有意要考验一下刘鹏机组的实力，除了沙漠水网外，又给了他们一块山地。山上有七八处陡坡，大约有二十一度，设备吊管组对很困难。刘鹏让大伙儿挖两层台子来垫平设备，像干大寨梯田那样挖作业带。光是坡陡也罢了，关键是作业带区域有一种叫做裸果木的植物。
裸果木为亚洲中部荒漠区里比较稀少的残余种，属于古地中海成分，是构成石质荒漠植被的重要建群树种之一。由于生存条件恶劣，繁殖困难，又常常遭遇人工砍伐和骆驼啃食，目前分布区日益缩小，已经非常罕见。植物有乔木、灌木和草本之分，小叶杨、沙枣、旱柳、胡杨、新疆杨、樟子松、刺槐等属于乔木；沙拐枣、梭梭、沙棘、柽柳、花棒、枸杞、柠条、萁柳等属于灌木；芦苇、盐生草、刺沙蓬、油蒿、沙蒿、沙打旺、芨芨草等属于草本。
裸果木属于落叶灌木，植株矮小，根系发达，枝干木质化程度高，非常坚硬。耐干旱寒冷和瘠薄土壤，喜欢阳光，抗风能量强，多生长在干旱的灰棕色荒漠土或棕色荒漠土的砾石戈壁或低矮的剥蚀残丘下部。裸果木为古地中海区旱生植物区系成分，对研究我国西北内蒙古荒漠的发生、发展，气候的变化以及旱生植物区系成分的起源，有重要的科学价值。裸果木属于国家濒危二级保护植物，在宁夏回族自治区主要分布在中卫县下河沿煤矿二矿附近的阳坡上。西气东输管线由下河沿煤矿二矿的山坡下，穿入裸果木分布区的南部边缘地带，管道施工将对裸果木的生长产生影响。
为了保护濒危植物，宁夏回族自治区环保局要求在中卫黄河以东三十公里的范围内对裸果木分布情况进行现场勘察。管线穿越沙坡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裸果木分布区，业主向当地赔付了九十九万元。虽然赔付了钱，可刘鹏还是舍不得毁掉这些稀有植物。裸果木的生长很有意思，不喜欢扎堆，而是零星地散布在常乐镇的香山上。这座香山是因为生长一种非常香的草而得名。刘鹏觉得这些植物太不容易了，居然能够生长在这样的荒郊野岭。他害怕爆破管沟时炸飞的石子压坏了裸果木，就别出心裁地想出了个点子：给这些可爱的植物做铁笼子。焊工焊钢筋铁笼真是易如反掌，不一会儿就焊好了三十多个直径一米二、高一米五的圆形铁笼。刘鹏给机组做了严格的规定：作业带以内的裸果木统统移植到作业带以外，作业带以外所有的裸果木统统用铁笼子罩上。
裸果木属于石竹科，植株矮小，颜色不扎眼，很难辨认。我和管道二公司的朋友走了很多冤枉路才在煤矿的山坡上找到了它。裸果木的模样很普通，高二十至八十厘米，多分枝，叶近无柄，没有花瓣。幼枝呈赭红色，老时呈暗灰色，节部膨大，像个灰姑娘。这些暗灰色的植物和暗灰色的煤矿浑然一体，只有荒漠才可能生长这样默默无闻的植物，它们是荒漠的生灵，它们和荒漠在精神上是相通的。工人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