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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不请郎自来-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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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夫人,还是当个市井鄙妇最自在,也许你不能了解,但这才是我要的。」
  阿福不可思议地叫:
  「当平凡人?当牙婆?这是你要的?却不要荣华富贵?所以你宁愿与他过苦日子,也不考虑更好的?」
  她点头。
  「我不需要更高贵的身分,现下这样最理想。」
  她的说词终於气跑了阿福,就见他一张俊脸胀得飞红,驱动马车快步疾走,一句话也不说了。
  她望著尘烟叹气,这家伙不会气太久吧?
  而年回,低首看著她背影,眼眸深处暗暗思量,亦是不语。
  百转千折的心臆,逐渐笃定的浮出唯一答案,那个关於未来的种



 第十章——(永远)

 
  
  年回很忙,忙得不可开交。
  疾来倏往的,矫健的身形穿梭在赵氏总商号里。不时有人唤他、问他,这个那个的,教元初虹好生怀疑之前他是怎麽挪出时间出去与她相会的。
  「年爷,高家商号要求咱们给些折扣哩,他们刚才共买了五千两的货。」一名管事奔进帐房。
  年回手下的算盘没有停,打得劈哩啪啦响,在他前方的帐房小厮排队捧著一叠叠的银票与银两让他核算。
  「赵大爷还没来吗?」
  「是的,他忙著替尚书大人送货去,说您拿主意就好。」
  「告诉高家的人,再买三千两,送他们一盒南海珍珠,共五十颗,市值一千两。」
  「但……那不是不卖的吗?之前那麽多商号要竞价……」
  年回淡淡地笑:
  「去做就是,这也是大爷的意思。」
  「是。」
  这一个管事退开後,又来了好几个人。就见他脑袋、眼睛、嘴巴、手像是能各自分开发挥作用似的。元初虹好生钦服他从没停止过的手,与不出错的帐。
  终於他算完了一堆帐。在第二堆还没送进来之前,她立即递上一大杯茶。
  他含笑的一口喝完。
  「不好意思,这里闷,怕要让你觉得无趣。」
  「不会啊,就像在看市集嘛,只不过这边买卖的银两都千两、百两地吓人。」
  他将已清点完毕的银两、银票逐一收入一只厚重坚实的柜子中,仔细上锁,才算是做完了第一批工作。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南北商号,买一车又一车的货要运回去贩售。这种海外的货,利益高,一千两买下的物品,往往可卖到三、四千两。」
  难怪外头那麽多人在抢购。她不解:
  「那,刚才为何送珍珠?用卖的更有利益不是?」
  年回低声在她耳边道:
  「有时一些令人垂涎的货放著不卖,更能哄抬其身价。若放出风声要送,便能激发他们拚命采购。回来京城这麽多天,这些上门采购的商号已从狂热退烧到理智谨慎,这样一来,货品则相对的抬不高价钱,他们掏钱的意愿也有限。」
  元初虹瞪大眼!
  「这样可行吗?要是我的话,才不会为了得到一颗珍珠而去买一大堆对我而言没用的东西——」
  「年爷、年爷!李家商号的五名管事吵著要见你,他们瞧见高家管事获赠珍珠,直说你不公平呢!快!快出来,」一名管事著急的拉人就跑。
  年回也不为难,回头对她眨了一下眼,出去了。
  她偷掀开帘子一角,看到外头年迥站在台子上状似无奈的宣称如果有人采买八千两的货,都可比照办理,获赠一盒名贵稀罕的珍珠。
  众人欢呼,卖场又陷入另一波热络。
  「那如果一万两呢?」一个财大气粗的老板问。
  年回以那张老实的脸低头苦思,下边的人也静默以待,然後他吞吞吐吐道:「我……
  乱送出去珍贵的珍珠恐怕已惹得赵大爷不开心了,如果……如果再送出锡兰的锡器,那……」
  那名大老板欢呼:
  「大家听到了!年小哥作主要送锡器,都给我做个见证,珍珠与锡器,我钱老板是要定了——」
  「钱老板,年回可还没敢点头哪!」年回一张苦脸。
  大老板挥手——
  「我可不管,你放心,赵大爷那麽倚重你,不会责备你的,我们让他赚了那麽多钱,对不对呀,各位?」
  「对——」一阵欢呼。
  元初虹扬住嘴闷笑。原来做生意是这样的,也要偶尔唱唱戏呢,看他做生意真好玩。
  「元姑娘?」突然有人自她身後叫她,她一愣,连忙转身。明明帐房里已没有其他人了呀!四名伙计守在门口,那叫她的人是谁,怎麽出现的?
  她定眼一看,是名锦衣男子,身形略微福泰,看得出是富家子弟。
  「你是?」
  「在下赵学文。」他微一拱手。
  「见过三公子。」她很快的记起此人身分。
  「不必多礼。」只消一眼便已打量完这个令年迥矢志要娶的女子。很平凡、很高就,肌肤因长年日晒而没能保持女人向来引以为傲的白皙。这样的女子,有何特出之处,足以吸引年回的眷恋?真是百思不解。
  元初虹溜转了下四周,问出疑问:
  「我没注意到您进来,不知您何时——」
  他笑,指向一面书柜:
  「那儿有密门。」
  原来另有蹊径运送财物,她恍然明白。
  「年回在外边忙,要叫他吗?」
  三少伸手阻止:
  「让他忙,我找的是你。」
  「我?」素昧平生,有何好找的?啊?!还是他府里缺工?找她就对了!
  「坐。」三少在首位落坐,随意指一张椅子要她坐。
  她依言坐下,等他开口。
  「我父亲相当倚重年回。你应当看得出来,上万两的钱财放手让他打理而不担心,可见信任的程度。」
  她与有荣焉:
  「那也是因为年回诚恳踏实,所以赵大爷才会委以重任。」
  三少啜了口茶,接著道:
  「一个经商的人才,就该放手让他展翅,你同意吧,」
  她觉得有异,态度於小心:
  「是的。」他想说什麽?
  「听说你是个牙婆子?」
  「我是。」那又怎地?
  三少站起身,负手踱步,来来回回的走著。
  「商人分很多种,一个小街贩,每日行走市井,赚个十文五文糊口,结交的也是同等贩夫走卒;再有小商铺,几片瓦栖身,与寻常人家来往;再到大商号,买卖些贵重货品,出入各家大户,与富人交好;乃至我家这种京城规模,虽说洪武以来重农抑商,商人身分被贬为低贱,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庙堂里的尚书、侍郎,宫廷里的王爷、王妃,皆是赵府座上宾。考进士与经商,都是登天梯的方式,往往可以脱出低贱身分,跻身富贵。」他顿了顿,又道:「这牙婆呢,可不同。年迥直夸你是开平首屈一指的牙婆。再怎麽首屈一指,也都是替别人跑腿办事的。能力差的,无人来委托;能力好的,如你,南奔北走,替大户人家效命。牙婆是什麽社会地位你自个儿明白,再出色厉害,也是市井鄙妇的格局。」
  「市井鄙妇又如何?」她僵声问。
  三少摇头。
  「不如何。毕竟你也是努力过後才有这番光景。但你不该将年回困住,为了成就你牙婆的工作,他大好才能将要浪费了。」
  「胡说!我碍著他什麽了?」她直视他。
  「倘若年回有朝一日成了地方上的首富,他能有一个牙婆妻子吗?就算他能,但别人的非议呢?若那指指点点是针对嘲笑你,他忍心让你承受吗?他不忍的。所以牙婆的夫婿最好只是一般的贩夫走卒,对不?」
  她沉著声音:
  「你认耗我配不上他,妨碍他平步青云?」
  三少正色道:
  「年回是个体贴仔细的人,常常委屈自己来成就他人。我不晓得他未来能否平步青云,但目前来看,他指挥起这种大买卖的场面游刃有馀,如果用心栽培他,日後必有一番成就。不是在下托大,放眼天下,也只有京城我赵家是最能施展学习之地,家父多次提及要留他在身边帮忙,他婉拒,或说要把苏州的商号交给他管理,他亦不肯;问他未来想做什麽,他说要开间小商铺,日子过得去就行了。元姑娘,为什麽明明可以月收一百两的人,却宁愿开间小店,每日在一两、十文里钻营?」
  元初虹退了一步,连吸几回气,才发得出声音:「你……想要我离开他?」
  「事业与你,他选了你。那,请问这位开平城第一牙婆元姑娘,事业与他,你牺牲那样?」
  她答不出来。
  三少轻哼了声,往外走时仍丢下一句:
  「鱼与熊掌兼得,随他去牺牲。」
  ·····························年回忙完後,已是掌灯时分,在铺子里随意用完饭,两人安步当车往西街而去。他将元初虹安置在赵家提供给他暂住的一处小宅院。赵家派来一名仆妇打理内外,住得很是舒适。
  天色未墨透,仍有依稀的微光,年回觑著沉默的她,终於问道:「什麽事不高兴了?
  是否因为我冷落你?那真是对不住,我不该——」
  「不是的。」她强扯出一抹笑,但却笑得失败。
  「那是怎麽了?」他不喜欢看到她这麽没精神的模样,她应该是活力充沛、灵动逗人的。
  她抬头看向灰沉沉的天空,轻问:
  「你希望未来过怎样的生活呢?」
  「嘎?」
  「我是说,富裕而受人景仰,抑或平淡一生。」
  年回摇头笑著!
  「日子过得去就成啦!」想到他这次买回来的货已卖出一大笔钱,他已觉心满意足。
  生活最怕的就是下一顿没著落,至少现在他不必怕了。
  她小心说著:
  「今日,我看你活络於大场子中,很是意兴风发,你不希望以後依然过这种日子吗?
  进而去追求更好的?」
  他笑著搔搔头。
  「生意人嘛,热络场子是必要的。但那是工作,不是过生活。小时候我们看东大街的富宅,好不欣羡,恨不得能住上一天,此生已足。但初虹,我们毕竟是穷人家出身,纵使华屋美服加身,也还是土样。老实说,每次陪大爷去赴宴,总不自在得紧。也许一时会被笙歌舞影的华丽炫花了眼,但我还是知道那与我是格格不入的。」
  她一颗揪紧的心渐渐松开了。
  「不想赚更多钱了吗?」
  「当然想,但如果可以不花大钱应酬,能够不必攀结权贵就大把赚钱,我愿意。但天下哪有这麽好的事?虽然说只要做了商人总不免要陪人应酬交际、建立情谊,但我宁愿单纯些,别太复杂。」
  她横他一眼,笑啐道:
  「还是守财奴一个,死性不改。」
  他同意:
  「小时候穷怕了,到现在还是秉持著不轻易花钱买闲物的习惯。不过我对那些帮忙我的人就舍得花钱了。」
  「所以他们才会心悦诚服的叫你‘年爷’‘年小哥’啊!」她笑了,脚步变得轻快,稍早沉凝在她周身的沉重全消弭殆荆小跑步将一切抛之脑後。
  他大步追上她,微赧著叫:
  「别笑弄我了。瞧瞧你自己,还不是被小孩儿称作大姑,甚至招惹小男孩倾慕,哪个牙婆做成你这样的?」
  她扮个鬼脸。
  「嗒—有人拈酸食醋喽。」
  「那又如何?我是你未来夫婿。」他理直气壮。
  她直笑,跑不动了,缓步走著。他与她比肩而行。
  路上行人稀了,夜色沉沉包拢住周遭,唯有家家户户点亮的灯光透出些微光亮。
  他悄悄伸出手,手指试探的抵触她的。她抖了下,但没避开。然後他轻轻勾住她手指,一指、两指……最後侵占全部,牢牢握得密合。
  热意由掌心向两具身躯传递,深秋的凉意拂面不觉寒,牵著手,像要走上一生一世不肯放。
  他低哑地问:
  「我不希望看到你不开心,你适合笑。」
  「我希望你成为你希望的那种人,不因任何人而放弃。」她的声音亦相同的喑哑。
  「我已经是了。」
  「是吗?」
  「识字、有钱,甚至出海见识过。当我只能是一名小杂役时,就是这麽希望。」
  「那现在呢?有钱、识字、出洋之後,你希望什麽?」她又问,放眼望去,居住的宅院已到。
  「我希望——」他站定在大门口,看著她:「能与你共度一生,过著最自在的日子。」
  「年回——」她颤著声,汹涌的感动快要溺毙了她,「只想要这样吗?辜负赵大爷对你的期许也无所谓?」
  他点头。
  「记得你对阿福说过的话吗?你并不想过官夫人的生活,甚至觉得痛苦。而那,可是天下所有女子认定的富贵好命。同样的,别人以为生意人就该成为像赵大爷那样的天下富贾,才叫成功。可我不。这辈子,因为贫穷,不得不长年在外工作卖命,太足够了,我不想再把剩下的生命浪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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