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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小朋友短篇小说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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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安慰自己,吃顿饭而已,且莫去想它。

  星期五来临,渐渐椅子变成针毡。

  记起表姐说的故事来。

  她在酒店做公关小姐,洋上司在她试用期百般挑剔,公然取笑,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在一个上午,那洋老头召她入房,同她说话。

  他说:“虽然我是总经理,但令我满足的不是我的工作,而是在一些时候,床边的女郎拉住我,问:你真的要走了吗。”

  表姐假装不懂。

  一个月后她辞职。

  那白发老头在一年后被调回纽约,但是表姐没有熬过那一年。

  也不是每个人的上司是那样,但苏茜说得对,在一个女子的事业道路上,遇到三两个这样的人实不稀奇。

  这是事业危机。

  为什么不能好好把全付精神放在工作上呢。

  我并没有打扮得花姿招展,但办公室里好像每个人都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事。

  五点半一过,每个人都走了,单剩我同史篾夫。

  他装模作样把透明片取出,逐张扬起来看,故意弄得我精神紧张。

  我脑海中闪过四个字,猫玩老鼠。

  要是他态度好些,这会是另外一个故事。

  我忽然说:“这些底片我从来没有见过,帮不了忙,我想我没必要留下。”

  抓起手袋,跑出办公室。

  并没有为自己骄傲,这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并不是冲动,但是现在的情况好比喉咙卡住一条大鱼骨剌,吞下,痛,拔出,更痛,两头不讨好,根本不知怎么做。

  怎么把自己送上门去呢。

  怎么做交易呢。

  这也是一门艺术,别小觑这类女性。

  周末在家休息,气也渐渐平下去。

  希望史蔑夫也懂得收蓬,别逼急了我,上去告他。

  星期一开早祷会,史蔑夫逐个伙计问有什么难题。

  论到我,我屏息,大家也似在等好戏开场。

  他问我:“星期五晚上你几点钟走?”

  我一呆,“很早就走。”

  “我的问题是:几点钟?”

  “五时四十分。”

  我无惧,何需惧?但听到其他人的窃笑声,耳朵不禁烧红。

  “今夜你要挑好底片才准走。”

  这根本是无理取闹,我淡然说好。

  “王君今夜陪你。”

  我对王君倒有点歉意,累了他。史蔑夫要惩罚的人,其实是我。

  星期一,我服贴地同王君一齐开夜工,特地去买了啤酒饭盒子,陪他先打了底,听他吹牛达两小时,心想同事嘛,迁就也是应该的。

  做到八点,已经妥当。

  他说:“你先走一步,我十分钟后也跟着走。”

  我拿起手袋,还没忘记说客气话,“你多多包涵。”

  王君说:“什么话。”

  这下妥当了吧,他职位比我低,我面子给得十足,况且,工作也已经做完。

  史蔑夫再要挑剔,也得换个题目。

  谁知第二天他又当看众人面说:“你昨天几点钟走?”

  咦!这人到底有完没完?

  “八点半。”

  “王,你几点走?”

  我简直不相信人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竟然答:“我十二点半才走。”

  我不但不怒,反而笑出来,噫,公司楼下有签到簿子,但凡迟定要签名,我就是不相信这姓王的十二点半才走。

  但随即我深觉悲哀,他陷害我,有他的苦衷吧,不然与我无怨无仇,何必这样做?

  史蔑夫说:“你留下来,我有话同你说。”

  我说:“外头满桌的功夫等我做。”

  “不要紧张,阿张,阿陈,你们都愿意帮这位小姐忙,是不是?”

  众人又一阵讪笑,讨上司欢喜。

  他们出去了。

  “小姐,”史蔑夫说:“生活不容易吧。”

  他大抵要看我流泪吧。

  “王讨不讨厌,像不像一条狗,你要不要我惩罚他?”

  坏同心理变态是有分别的,史蔑夫早已发疯。

  我不出声。

  世界那么大,狗也有它生存的权利。

  “好,好涵养,可惜除了我欣赏,没有人看得到,外头那些低级职员,反而会看你不起,欺侮你。”

  我仍不作声。

  他又问:“日本菜抑或法国菜?”

  我温和的说:“我不饿。”

  他很震惊。

  这时案头的电话响,他一听,大约是大老板,立即挥手,令我出去,“走走,一会儿才叫你。”

  你说,这种实况,叫坐在家中的太太用尽她们的想像力,想破了宝贵的脑袋,也想不出来吧。

  我随即回到座位上,心中悲愤无法抑止。

  从一数到一百,快,数,但没有用,想拿起电话找朋友诉苦,犹疑一下,拨给苏茜。

  才听到她“喂”一声,眼泪已抢出来,连忙用手帕掩住,大堂中那么多人,何苦示弱。

  “什么事?”

  “做不下去了。”

  “不要为一个人辞工,继续同他玩下去。”

  “我累。”

  “谁不累?累也要玩。”“算了。”

  “不行。”

  女秘书暗示有人找我。

  “我有事,苏茜,一会儿再打给你。”

  “别冲动。”

  “知道。”

  挂上电话,女秘书同我说:“阿二找你。”

  那是史蔑夫的助手。

  我尽量平静走到阿二面前,“有事?”

  他呶呶嘴,“说你电话太多,自己小心点。”

  我只得点点头。

  一步一步来,叫你受不过好跳楼。

  案头电话响。

  苏茜找我,“什么事,又是什么?”史蔑夫走过,看见我手持话筒,索性坐在我对面,听我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我已很平静,对苏茜说:“今天下午五时半到你楼下等。”挂上电话。

  没错,他什么把柄都没有落在我手上,死也是白死。

  我阴恻恻看着地,笑了一笑。

  史蔑夫一呆,站起来离去。

  当夜我见到苏茜,同她细述。

  “你有一颗玻璃心,很吃亏的,自尊心太强,其实经过一年半载,他玩累了,会放过你,或许他会调任。”

  “没可能,他合同八八年才满。”

  “他有半年假,熬至八七年底一定会出头。”

  我深深叹口气。

  “这并不是大事,想成功就得忍耐。”

  “你会忍耐吗?!”

  “当然。”

  “不可能忍得连自尊心都没有。”

  “老实说,史蔑夫虐待你,还有目的,许多人连目的都没有,就胡作妄为。”

  “这种人是怎么升上去的?”

  “问得真好。”她苦笑。

  “每个人都知道他是神经汉,可是他还可以扶摇直上。”

  “你在本公司也有一段日子了,就此离开可惜。”

  “你要我怎么做?”我微笑,“即使送上门去给他吃也来不及了,吃了之后,他会满嘴鲜血用牙签剔着齿缝说:我不要吃,不好吃,是她硬要我吃,没法不吃。”

  苏茜不响。

  “大老板是要我死在他手中吧,借力杀人,我一向没有党派,无人护我。”

  “不不,是你自己不能忍辱负重。”

  “这同工作能力有什么关系?”

  “我同你无话可说,你还是天真。”

  “对不起,苏茜。”

  苏茜或许是对的,我问得太多,对生活期望太大。

  过一日,正在翻译文件,史蔑夫叫我进去,令我将中文译为英文。

  我说原文便是英文,请他看原文。

  “不,我要听你口头上译出,你不是在写情书吧。”

  我拒绝,“我有许多事等看做。”

  “那么把中文留下,我叫别人译给我听。”

  我离开他房间。

  粤语片中女孩子遇到可恶的老板,可以叫他的雌老虎妻子出来,拧着他耳朵回家,这不过是编故事人一门心思的想法,现实社会中不会发生。

  走投无路了。

  怎么办好。

  天天忍耐是一个法子,不信他放把火烧我。

  但可怜,生活将在痛苦中,而生命,活一天少一天,何苦与他对峙。

  第二条路,当然是走为上着,离开这个地方。

  史蔑夫出来,“译得坏透了,重做!为了你这种人,公司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

  他当着我而,把译文撕得粉碎。

  我留有底稿,但这有什么关系,他决定八小时与我玩到底。

  “明天我们八点钟开车,去签合同,你八点钟到这里来等我。”

  我不作声,过了一小时,把译文电抄一次交上,他根本看不懂中文,随手交给见习人员。

  他说:“替这位小姐看舌,小心点。”

  我淡然一笑,他为什么不把文章给斟茶的小明看呢。

  事情过后,都是微不足道的!谁不知道呢,假使别的同事为这样的小事离职,我都会觉得他大题小做。

  但这事不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它发生在我身上。

  晚上同苏茜说:“我不是人才,朽木不可雕也,我要辞工了。”

  “那么反正如此,去告发他。”

  “没有用的。”

  “骂他一顿。”

  我笑,“可惜他的老板是位女士,不然同他去吃饭,比较值得。”

  “更可惜另一个老板是洋人,鬼声鬼气,瞧,有怨无路诉,又不能上京师滚钉板告御状。”

  “全世界都是这么黑暗。”

  苏茜叹口气,“干脆把自己也搽黑了算了,好做人。”

  我俩捧着酒杯哈哈大笑起来。

  “找到工作再走。”她挽留我,但有什么用呢。

  “不行,这样匆忙,找不到好工作,反正也想休息一阵子,不如到欧洲住三两个月。”

  苏茜点头,“这就是有家底的好处了。”

  “没有家底,也不能受人压遍去吃饭,不是不能去,而是爱去才去。”

  “决定了?”

  我点点头。

  “那你承认打败仗?”

  “不,我只是不打。”

  “你可以这样安慰自己。”苏茜微笑。

  “当然,千方百计都要找个藉口。”我拍拍她肩膀。

  “这样也好,少个人同我们争升级。”

  “开玩笑,没有资格同你争。”

  过一日,我到史蔑夫房中。

  “我肚子饿了。”

  “啊?”他拖长声音,扬起一条眼眉毛。

  “别告诉我现在是你不想吃饭。”我微笑。

  他略略迟疑,不知作出什么反应才好。

  “来,”我说:“我请客,咱们去云海吃日本菜,听听,单是菜馆的名字已叫人向往,一定要来。”

  他凝视我,“小姐,别同我耍花样。”

  “吃顿饭,不犯罪吧,公众场所,有什么花样?不过我不怪你不开心,毕竟我叫你碰钉子。”

  “小姐,我碰钉?”

  “好好好,是我碰钉,好了吧。”

  “什么时候?”

  “就是今晚,下了班先去喝几杯米酒,肚子饿了才叫剌身,我准备大出血。”

  他被我逗笑,略觉不好意思。

  “五点半我来接你。”我向他目夹目夹眼。

  他没料到我会那么俏皮,呆住。

  这两个星期来,我被他治得连斟杯茶的信心都没有,整个人慌慌张张,一点神采都无,他根本不认识我的真面目。

  死也死得不明白。

  我叹口气,有几个人可以获得申怨的机会?

  我们并不是活在游乐场里。

  那日下午,史蔑夫没有出来大堂巡视,众同事有时间及心情把所有应办之事办妥。

  坏上司,往往阻住员工起货,而不是帮助下属。

  史蔑夫就算走过,也爱损人几句,譬如说:“阿张,你在干吗,吸烟喝咖啡就一天?”

  或是问:“一百号文件在什么地方?”

  阿张说:“我想是到总部去了。”

  史蔑夫便吼叫,“别想,去找出来。”

  他喜欢刻薄人。

  百步之内,必有芳草,到别处去吧。

  总有一个地方,是讲究工作成绩的。

  我以为他会反悔,但没有,他们都贪,贪小便宜贪吃,自远方飘洋过海的来到此地,不是为便宜,为什么?

  我敲门进去,温和的问:“好了没有?”

  他还要作威作福,“你犯了严重错误。”用手指着我。

  “是吗,吃饭时慢慢告诉我。”

  在车子上,他告诉我,他喜欢爱路扶连主演的铁血将军,我陪他再聊,“女主角是否慕莲奥哈拉?一头红发,象牙色皮肤,真美,那时的女星都像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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