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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明年给你送花来-第10部分

小说: 明年给你送花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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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无奈,“你看,像匹野马。”
  检查行车道上的红砖,都被压烂。
  谁也管不住他。
  那一日深夜,他回来了,“还没睡?”
  衬衫上积着盐花,那是出了汗风乾,又再出汗,三蒸三晒的结果,面孔黝黑,可见玩得真正痛快。
  芝子正在看书,“你精力百倍。”
  分一点给他小叔就好。
  他淋了浴用毛巾擦鸏头过来。
  “天天都想见你,人们就是这样结婚的吧。”
  “经天,结婚没有这样简单。”
  “有多复杂呢?”
  “在对方贫穷时、患病时也得斯守,这段日子可能长达大半生。”
  申经天骇笑:“哗。”
  “你以为生活永远花常好,月长圆吗?”
  他笑笑,“咦,这盆花好香,小叔最喜欢它。”
  “是,午夜梦回,鼻端一阵甜香,真不知置身何处。”
  换了是别的女孩子,他早躺到她身边,但对于芝子,他有份特殊的尊重。
  “晚了,去休息吧。”
  他居然听话,乖乖出去。
  芝子把书合上。
  第二天她的闹钟先响。天已亮,才六点多一点点,她梳洗更衣到厨房吃早餐。
  女佣正在做菜,看见芝子说:“元东想吃蒸蛋。”
  “精神一定好多了。”
  “是,又一次脱离险境。”
  大家都无限感慨。
  管家进来要了杯茶,“我已通知申先生说元东无恙。”
  “那颗心,还需等到几时去呢?”
  “可惜人人只得一个心脏,若有两个,一定乐意捐出。”
  芝子说:“我已填妥捐赠卡。”
  申经天下楼来,精神奕奕,手臂有擦伤痕鸏,可是一夜之间,已经结痂。
  他说:“我的捐赠卡在这里。”他取出钱包。
  陆管家笑,“难得你们不忌讳,与无儿无女的我想法相同,来,趁元东尚未回家,替他收拾一下地库。”
  “医生说他最好搬到楼上住,空气流通,阳光充沛。”芝子说。
  管家不出声。
  半晌,经天说:“谁敢动他的东西?”
  芝子答:“我,最多开除我。”
  管家轻轻说:“楼上主人房连私人大露台及书房,面积同地库差不多,够用。”
  “动手吧。”
  “先去看看楼上。”
  房间一推开,芝子看到一间小小私人会客室,然后才是书房,可通出露台,再进去,才是卧室、衣帽间及卫生间,面积起码千多平方尺。
  打开露台门,看得到海景,阳光照进整个单位来。
  “啊,环境这样开扬,一定要搬。”
  “的确比幽暗的地库好得多,”管家笑,“最多捱骂,来,先搬床及办公桌。”
  经天说:“我帮手,先斩后奏,还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他会震怒。”
  芝子摇头,“不会,经过这么多,不再会为小事动气。”
  屋子里一共五个人,立刻帮申元东搬上两层楼。
  芝子把家具抹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将书本照原来次序排列,报纸杂志软件全整理出来。
  五个人努力几个钟头,全体挥汗。
  “嘘,怪不得元东拒绝搬动,果然辛苦。”
  “他不肯麻烦别人。”
  “在地库住了多久?”
  “八年了。”
  “身外物也很多。”
  芝子看着经天,“你的收藏更加丰富吧。”
  管家说:“他?爬山脚踏车就三、四辆,没处放,索性挂在墙上,另外雪橇、冰曲棍球装备、降落伞、爬山绳、靴子……像体育用品店货仓。”
  芝子轻轻说:“我只得一只皮箧。”
  管家答:“已经足够,这样简约,令人羡慕。”
  他们约罗拔臣医生来参观。
  医生一进去,便喝声采,“谁的好主意?”
  芝子笑,“是你呀,医生。”
  医生很高兴,“一点不错,病人需要大量新鲜空气。”
  他参观过浴室,看到大叠雪白毛巾,“很好,很好,出院后就住这里。”
  芝子说:“我们等着捱骂。”
  医生笑,“要骂先骂我。”
  连申经天都佩服芝子机灵。
  现在,把医生都拖落水。

   
 


  
 
 
  
 

六 
 
  芝子算一算,她来了不过两个月,但是仿佛已经很久,更多时候,却像是前两天的事,因为她刚刚才见到申元东的脸。
  在这里,时间有点混淆,叫人迷惘。
  芝子把房门轻轻掩上。
  申经天在楼下起坐间听音乐,一个黑人歌手温柔地唱:“我想知道什么叫你哭,又什么叫你微笑,我想知道,什么使你兴奋,因为你会令我神魂颠倒,你一走近叫我晕眩,是以我想知道……”
  芝子埋首在臂弯中,听着歌手快乐无奈的申诉,有点羡慕,能够恋爱真是好。
  经天看见她,伸手招她。
  芝子走近,他握住她的手,“我想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芝子微笑,“这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我知道,”他把她的手放在脸颊边,“但是我已爱上你。”
  芝子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来,“你爱得那么广泛那么多,生活中一切都令你兴奋快乐。”
  “是我热爱生命。”
  “你爱我像爱海浪白沙一样吧。”
  “你们都美丽到极点。”
  芝子见猜中了,不禁拍手。
  “芝子,我们一起读书──”
  芝子给他接上去,“年年都放暑假,永远不要毕业,开销全靠家里,直到五十岁,请问:以后怎么办?”
  经天想一想,“长辈会有产业留给我们。”
  芝子笑得弯腰。
  “你喜欢工作的话,我不介意。”
  芝子拍拍他的手背,“但愿你永远不老。”
  芝子与管家接申元东出院。
  他坐轮椅,鼻端接小小氧气罐,头上戴渔夫帽。
  他轻轻说:“罗拔臣医生说已经作主把我搬到楼上。”
  芝子点点头。
  “真可恶,你们也不向我汇报。”
  芝子赔笑。
  “立刻把东西全部搬下去。”
  芝子劝说:“你先看看。”
  “我自己的家,有什么好看。”
  芝子蹲下来,“楼下在粉刷。”
  “你们好似反客为主。”
  芝子说:“我扶你到楼上去。”
  “我自己走得动。”
  他轻轻推开门,看得出众人出过一番力,光线柔和,一大盘栀子花犹有余香。
  “这花已经谢了。”
  芝子轻轻答:“等到明年花开时,亲自跟你送花来。”
  他忽然无限悲哀,“送到什么地方?”
  芝子不慌不忙,温柔而肯定,“送到你书房来。”
  他只得笑了。
  “我想静一静。”
  “好,有事叫我们。”
  芝子看见管家拎着行李出来。
  “你又要回大宅去?”
  管家无奈,“你好好看视元东。”
  经天探头出来,“芝子,我们带小叔出去散心。”
  “到什么地方去?”芝子问。
  “我教你跳伞,他在地下看。”经天说。
  芝子瞪大双眼,“别开玩笑。”
  “我教你,纵身一跳而已,并不难。”
  芝子骇笑,“我不跳。”
  引得管家也笑起来,“也好,有你俩,元东不至寂寞了。”
  她笑着出门。
  经天让芝子站到桌子上,替她背上降落伞,“往下跳,过一分钟左右,拉降落伞绳索打开。”
  “打不开呢?”
  “拉这张后备伞。”
  “又不张开呢?”
  他坐下来笑,“那就完蛋了。”
  “你好似不甚担心。”
  “很多人走路也会摔跤。”
  芝子没好气,“你自己跳吧。”
  “我去邀请小叔。”
  一抬头,看见申元东站在楼梯上。
  芝子扬起一条眉毛,作一个询问状。
  申元东笑说:“楼上都住得,还怕什么。”
  经天欢呼:“下午无风,天气好,我们出发吧。”
  到了草原,芝子陪申元东坐着看经天跳伞,草地上还有许多同道中人。
  真没想到这样热闹,芝子自车尾箱取出冰柜,请众人喝啤酒汽水。
  她调了一杯威士忌加冰给申元东。
  他看着蓝天白云,不由得说一句:“活着还是好的。”
  忽然之间,听到小型飞机引擎声,抬头一看,正好看到有人跳出来。
  自地面看去,像一只鹰那样大小,迅速往下堕,忽然之间,七彩缤纷的降落伞张开,跌势变缓,终于像风筝般缓缓飘落着地。
  经天在地上翻一个斤斗,磊落地站起来,哈哈大笑,解下降落伞。
  他走近取一罐啤酒喝,“芝子,你真应该试试。”芝子暗暗佩服。
  申元东问侄子:“感觉如何?”
  “真正自由,全无拘束。”
  “大家都羡慕你。”
  他坐在地上,“小叔,多出来走走。”
  申元东点头,“你讲得对。”
  芝子听了,很是高兴。
  他们一直在草原上留到黄昏,那是一个悠长的日落,金橘色的晚霞良久在天边不散,最后,云层幻化为浅紫色,但是,天空仍未黑透,回家路程异常愉快。
  第二天一早,芝子下楼,看到周律师从书房出来。
  像是已经办妥了事;笑着招呼:“有没有牛乳咖啡?”
  “请到这边。”
  “元东的精神相当好,病人的意志力很重要。”
  芝子微笑,“周律师可要吃早餐?”
  “我节食,但是,有无巧克力蛋糕,加点覆盆子酱。”
  芝子一声不响,从容地切了一大块蛋糕,连咖啡奉上,活着而不能吃,还有什么意思。
  吃完早餐周律师愉快地离去,没有说来干什么,当然,芝子也不会问。
  她是一个雇员,她不是家庭一分子,必不能过分。
  申元东自书房出来。
  芝子站停等他吩咐。
  他轻快地问:“今日有什么好去处?”
  芝子骇笑,“我不知道,这得问经天,他才是向导。”
  “别躺在家着,叫他起来。”
  芝子走过去,“不如先征求罗拔臣医生意见。”
  申元东却说:“别理他,他最好叫我进医院坐着等。”
  这时背后传来经天的声音,“小叔想出去?我们到附近哈勃河飞线钓鱼。”
  申元东十分高兴,“这我或许胜任,芝子,准备食物饮料,我们出发。”
  芝子却先跑到楼上与医生通电话。
  医生沉吟,“让他散散心也好。”
  芝子放下心。
  她从不知道钓鱼也有这么多花式,经天带来高及腰际的连靴厚胶裤,穿上了完全防水,可舒舒服服站在溪涧里。
  他教她把鱼线飞掷出去。
  她问:“然后呢?”
  “等鱼儿上钓。”
  “好像有点渺茫。”芝子笑起来。
  申元东提点,“可乘这段时间冥思。”
  真的,流水淙淙,空气清洌,芝子决定背诗篇第二十三篇。
  忽然之间,她的内心明澄如水,再无杂念:在我敌人面前,你为我摆设筵席,你用油膏了我的头,你使我的福杯满溢,我这生这世必有思惠慈爱随着我,直到永远。
  河流这一段只得他们三人,河水清澈得可以看见蛙鱼划游,申经天是好手,钓了一条又一条,量过尺寸,又放回河中。
  太阳渐渐发威,气温升高,经天建议休息。
  芝子带了绳床,在树干两边缚好,让元东躺着休息,她与经天生火烤起鱼肉来。
  元东问:“是刚才的鱼获?”
  芝子答:“不,超级市场的蛙鱼腩。”
  大家都笑起来。
  元东在绳床上盹着。
  经天说:“假如我们三个人流落在荒岛上,谁是最后活着离开的人?”
  芝子毫不犹豫答,“我。”
  经天笑,“怎么会是你。”
  “我最能吃苦,我最不会放弃。”
  “搭个帐篷,在此过夜,你看怎么样?”
  芝子摇头,“我怕蚊子咬。”
  经天大笑,“才说最勇敢,又怕起虫蚊来。”
  芝子不出声,孤儿院里卫生情况不差,可是不知怎地,就是多蚊子,夏季,咬得两条腿又红又肿,满是豆子,皮肤一抓就烂,直到搬离,才免了此苦,芝子谈蚊色变。
  “你会陪我到冰川露营吗?”
  “经天,你与大自然有缘。”
  “人类根本是大自然一分子。”经天说。
  “当初他们说你不羁,我以为你喜好灯红酒绿。”芝子说。
  申经天笑。这时鱼烤熟了,香气四溢。
  “叫醒小叔。”
  “不!让他多睡一会儿。”
  “那我们先吃。”
  申元东其实听见他们对话,但是不清楚内容,他像是一个迷途的樵夫,误入仙境,在丛林中,听见仙子絮絮细语,他心底格外平静。
  如果可以醒转,他会努力生活,享受每一天,如不,他也乐得不再为生命挣扎。
  他觉得他不再会输,更加睡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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