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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等等灵魂 李佩甫著-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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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建的十二层教学楼。进门的时候,看门的保安自然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齐教授,
有点诧异地问,齐教授,都后半夜了你?他伸手一指,我上去看看。保安自然看
出他喝酒了,可保安不敢拦他,这是个惹不起的人。就这样,他一步一步地上到
了十二层,站在了楼顶上。

这真是个不夜城,黎明在即,眼前依然是灯火一片。那纵横交错的灯,那层
层叠叠的灯,那五颜六色的灯,就象是幻化出来的带有几分神秘的流光溢彩地海
洋。在灯的海洋里,又分明亮着一条条河流,河流里汪着一芒芒漩涡,那就是人
们说的路和街么?跳荡着礁石般的一坨一坨的炫目弧线的地方,那就是所谓的娱
乐场么?那就是人们趋之若骛的饭馆歌厅酒吧吗?那就是卖的广告牌子吗?……
尔后是匣子,一方一方、一棱一棱,一格一格地水泥做成的匣子,匣子已快垒到
天上去了,匣子活在灯海里,却死在黑暗中;人,在一个个匣子里装着,所谓的
生活,也不过是从一个匣子走向另一个匣子……那么,天堂在哪里?!

天就要亮了么?天边终于有了一线鱼肚白,那白就是赶夜的鞭子?城市的夜
是不用赶的,你没看他们一直在跑吗?可跑向哪里,谁也不知道,没人知道。他
们只是在跑。

齐康民最后看了一眼那天边的鱼肚白,他知道那赶夜的鞭子并没有抽向城市,
而是打在了他的身上!此时,他的书生气在最后一刻表现的仍然极为充分,他往
下看了看,脑海里突然间蹦出了书里的一句话,这句话出自《瞿秋白传》,是秋
白先生说的。四十多年来,他一直活在书本里。他实在是走不出书本了,他已经
淹在书里,说不出自己的话了。于是,他扶了一下眼镜,笑了笑,在临跳下去之
前,又一次背诵了瞿秋白先生的话:“——此地甚好。”

六江雪后悔了。

在齐康民狼狈逃走之后,江雪立刻就后悔了。

正是那关门声震醒了她。那“咚”地一声,象是震裂了她那坚强无比的神经,
使她顿时有了抽搐般的痛感。

是啊,六年了。六年来,还没有谁象齐康民教授那样疼爱过她。他就象是父
亲一样,包容着她所有的任性,所有的无情无义……她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她戏谑他,嘲笑他,支使他,甚至恶意地算计他,他从来不恼。他是学院里人
人尊敬又人人害怕的教授,他的课讲得非常好,好到让人着迷的程度;但他的脾
气不好!跟人说翻脸就翻脸。也只有她,敢叫他“老康”。

就是单从个人的角度考虑,她也不该放弃他。他是她一生中惟一真心爱她的
人。也只有他的爱,不附加任何条件。他甚至代她去读书!他给她做的一千六百
张卡片,如今还在她书桌上的卡片柜里放着。那些卡片做得极为精致,每个字都
是工工整整一笔一划的小字楷书;书是一本一本看,尔后在阅读中把那些精华部
分挑出来,再一一抄在卡片上,编目排序。每本书的摘要都是以书的第一个拼音
字母打头,尔后再以A 、B 、C 、D 、E 、F ……的顺序排列,供她随时查阅、
引用。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花费了多少心血!

还有一件事是她不能忘的。这是一个迂腐的人,迂腐到了冥顽不化的程度。
有一段时间,她的房子刚装修好,他每天跑来给她的房间通风换气……一天傍晚,
当她开门进来的时候,见他没有走。他不但没走,竟尔光着脊梁、黑着灯坐在厅
里!当时吓了她一跳。开了灯之后,她说,“老康,你干什么?吓我一跳!”齐
康民赶忙穿上衣服,还咳嗽了一声,郑重地说:“——蚊子。”她不太明白,说
:“蚊子?蚊子咬你了?”他说,“跑进来两只蚊子,我打死了一只,还有一只。”
她笑了,“老康,一只蚊子,就值你这样?”他说,“既然打死一只,我想再等
等。”她大笑:“老康老康,你坐在这儿,就是等蚊子呢?你傻不傻呀?”……
可是可是可是,事后她才想起来,齐康民最怕蚊子咬。所以,他以为江雪也怕蚊
子……他是在替她喂蚊子呢!

是呀,她并不爱他。可她需要他。以她的聪明,她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可靠
的后方。当你在前方拼杀的时候,如果胜利了,那是没有话说的;但一旦失败了,
他这里就是一个最好的养伤口的地方,是最后的退守之地。正是基于这一点,她
要他等她三年。

三年。在这三年里,她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呀!她一直在拼博、在较量、在
争取,她又见识了多少人多少事?她爱的人,她曾经委身的人,并不爱她……说
白了,那不过是一次次的交换罢了。是心计,是利益,是欲望的燃烧。当江雪面
对内心的时候,她是清楚这一点的。

假如不能得到心中所爱,就找一个爱你的人垫底。这是江雪最初的计算。现
在,这个计算出了一点偏差。她的一些事情,竟然被他发现了……可是,那又怎
样?

江雪是个永不言败的人。她知道,齐康民骨子里是一个老实人,迂腐的人。
如果她稍微地施展一点手段,仍然是可以俘虏他的。在这一点上,她是有信心的。
想想,还有谁这样对你?还有谁期望你眼睛里开出花来?还有谁肯去为你喂蚊子?
不要再欺磨老实人了。去吧,去把他追回来。说一千道一万,他才是你最最可靠
的人哪!

可是,现在就去追他么?还是再等一等?

有那么一刻,江雪有些心绪不宁。这在她,是从来没有过的。于是,她拉开
窗帘,朝外看了看,已是后半夜了,小区里很静,只有一些路灯白晃晃地亮着…
…她想回床上躺一会儿,可她睡不着。于是,又爬起来,点上一支烟。在众人面
前,她是从不吸烟的。可没人的时候,她会悄悄地点一支,以减轻心里的压力。
然而,不知为什么,她仍然心绪不宁……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什么东西挂在了心
上。

于是,她把烟掐了,换了身衣服,拿上车钥匙,出门去了。

天已微微地亮了。灯红酒绿的城市,只有这时候,才会静下来。这静也是醉
后的静……不久,那喧闹就又开始了。晨光里,街面上车辆不多,偶尔有早班的
撒水车在路上行驶着。在路上,江雪把车开得飞快,她甚至把见齐康民后的第一
句话都想好了。开门之后,她会说:老康,还生我的气吗?

然而,当江雪的车驶进中原商学院大门之后,她却发现校园里乱嚷嚷的,象
炸了锅似地。只见人们一群一群地从楼里冲出来,都朝着一个方向跑!一大早,
这是干什么呢?她摇下车窗,刚想问一问,却听见奔跑的学生在说:“快快,齐
教授自杀了,从楼上跳下来了!”顿时,江雪象挨了一闷棍似地,一下子趴在了
方向盘上。片刻,她有些慌乱地打开车门,冲上去就近抓住一个男生问:谁?你
说谁?!那男生气喘吁吁地说:齐教授!齐康民教授!说完,大步跑去了。江雪
下意识地跟着人们朝教学楼前跑……可是,跑着跑着,就在她快要跑到的时候,
只有十几米远了,她突然停了下来,就那么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又扭头往回走。
她听见人们乱纷纷地说,快打110 !快打120 !快快快……江雪重新走回车里,
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尔后果断地倒车,迅速地离开了商学院。

当她重新驶上大街的时候,她哭了。她知道,她把心留下了,她的心正抱着
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失声痛哭!

二十二章

一那是个不宜接电话的时刻。

电话铃响的时候,任秋风正在东郊一个高尔夫球场上学打高尔夫球。

这个占地一千多亩的高尔夫球场是位泰国商人出资建的,投资八千万。这也
是中部省份的第一家高尔夫球场。球场主要是给富人建的,也象京城一样吃喝玩
一条龙服务,实行的是会所制。所以,来这里打高尔夫不是为了打球,而是为了
玩“派”。人“款”到了“亿锭”(一定)程度,不打高尔夫,你打什么呢?况
且,他是被人请来的。请他来的是金色阳光的三位大股东,不管想不想打,装也
要装一装的。可他刚按规定姿势举起球杆,电话就响了。

然这个时候,任秋风不想接电话。近一个时期,金色阳光集团的资金链条出
了一些问题。说白了,是一些供应商对他长期拖欠货款不满,整天在屁股后追着
要帐……可是,当着三个大股东的面,他当然不想让他们知道内部的情况。于是,
他用调侃的语气说:“不接了。我总得给自己放半天假吧。”说着,他从裤兜里
掏出手机,很大气地按了一下,尔后把手机关到了震动上。可是,当他把手机改
成震动后,手机是不响了,却象个跳蚤似地,一直在裤兜里蹦哒。每隔三五分钟,
它就震你一下,不屈不挠……震得大腿根很不舒服。任秋风知道,这肯定是有什
么急事,可当着这些人,他不能接。

之所以把任秋风约出来打高尔夫球,三位大股东也的确有想法。当初,他们
对金色阳光十分看好,不然,也不会把近一亿的黄金白银投进去。可是,说话间
三年过去了,从表面上看,金色阳光集团形势大好,已经从一家发展到了35家连
锁店,在香港、美国都有分支机构……并号称从无形资产到固定资产加上摩天大
楼(摩天大楼还在挖地基呢)足足有50亿之多!这当然是升值了。可这仅仅是数
字。说白了,这数字也大多是估算出来的,而实际情况如何?他们心里却没有底。
尤其是最近,他们不断听到一些风声,说金色阳光集团的经营情况很不好,严重
亏损,有可能出现雪崩……于是三位大股东私下一商量,决定把任秋风约出来,
探探他的口风,摸一摸底。如果情况确实很糟糕,那得赶紧把资金撤出来。

如今,市场经济风云变幻,一时通货膨胀,一时又银根紧缩,有好多企业说
垮就垮,这不能不让人担心。所以,名义上是打高尔夫,可双方打的是“心理战”,
是商人之间的一次心智上的较量。

他们四个人,实际上是一对三。任秋风算是一方;大老郭,工商行的行长薛
民选,交行的副行长千有余,算是一方。他们三人,是一个利益集团。私下里又
以大老郭的马头是瞻,什么事都听大老郭的。而大老郭的背景十分复杂,你看,
他明明是中原人,却有一本香港护照。据说他的夫人原在香港经商,现又入了加
拿大藉,如今住在多伦多的一栋阳光明媚的别墅里。有传言说,他这个夫人可是
大有来头,年龄比他大得多,他就是靠着这个夫人起家的……至于真实情况,就
不得而知了。大老郭今天上身穿着一件米黄色的休闲T 恤,下身是乳白色的休闲
西裤,脚上是一双耐克鞋,看上去一下子年轻了许多。他站在高尔夫球场上,随
随便便地拄着球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球童,那球童是个在校的女大学生,是
趁着星期天出来打工的。她穿一球童马甲,身上背着球袋,推着一自助球车,大
约是没干多久,样子有点傻。大老郭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象是想起了什么,若有
所思地说:“老任哪,实话对你说,二十五年前,在香港,我也是当过球童的。
球童也不好当啊!”任秋风说:“是么?你还有这段经历?说说。”这时,千有
余在一旁插了一句:“大哥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久经沙场,什么没干过?!”大
老郭溜了千有余一眼,说,“你这个老千,那壶不开你提那壶。往事不堪回首啊!
我当球童那阵,还没这姑娘大呢……”接着,他话头一转,又对任秋风说,“老
任,你知道选球童的第一个标准是什么?”任秋风摇摇头,说:“这我是外行,
不懂。”大老郭说:“——眼。选球童的第一个标准是眼,眼要好。你想,球‘
日儿’一下打出去,谁知打到哪儿去了?球童得在第一时间里把落点找到,尔后
跑去捡球……所以,眼!”任秋风笑着说,“听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郭董是
鹰眼!”大老郭意味深长地说,“谈不上,年轻时候还行。不过,现在年岁大了,
兴许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任秋风说,“看来,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今天
是败定了。不过,如果是射击,你肯定不是对手啦 。我是什么枪都打过……”大
老郭淡淡地说,“其实,把你约出来,也不是为了打球。你责任重大,怕你累着,
不过是让你出来玩玩,散散心罢了。”任秋风笑着说,“我是给你们打工的,大
佬们如此体恤,谢了。”

阳光很好,草坪如画。站在球场上,举目望去,让人有到了国外的感觉。可
说是打球,虽然是四个人一块来的,也就是大老郭和任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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