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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第49部分

小说: 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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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鬓发苍苍的老者,不过是个伤心失意的父亲罢了。更别提还寻不着丢了二十余年的亲生幺儿。
独孤铣跪伏下拜:“臣自当尽心竭力,为皇上分忧。”
他先见的皇帝,然后才回家见父亲。皇帝病危这些日子,独孤琛作为肱股老臣之一,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原先是三分病七分装,如今倒成了七分病三分撑了。局面渐渐平息,也就待在家中休养。
独孤铣跟父亲商量出京继续寻找六皇子的事,独孤琛道:“这会儿皇上心里为难,你走开些也好。对于隶王和施贵妃,皇上虽然愤怒难过,依我看,最令他伤心的,还是太子。”
独孤铣诧异。跟自己老爹说话不用绕弯子,直接道:“太子不是并没有……”
下毒的是施贵妃,隶王也脱不了干系。尽管他们很巧妙地嫁祸到太子身上,但最终还是查明了真相。
独孤琛看着自己儿子,觉得他还是太嫩了。继而又觉得嫩一点未尝不好,知子莫若父,在大局观和原则性方面,自家孩儿绝对是难得地沉得住气。那些个诡谲阴谋,终究落了下乘,少琢磨些也好。
当然,有些事讲明白还是必要的。
“太子确实没有做什么。不过铣儿,没有做什么,不代表不知道什么。兵法里有以退为进,谋略中有将计就计。有时候,不做什么,比做了什么,效果好得多。”
被父亲点醒,独孤铣当即想通。太子只怕是察觉了施贵妃和隶王的动作,却顺水推舟当了受害者。若非自己歪打正着横插一杠,很可能演变成皇帝濒危之际,太子洗刷冤情,处置兄弟,登基即位。其中深远处,细思之下,心底不觉冒出一缕寒意。
“话说回来,太子也可能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独孤铣无奈笑笑,“若是如此,我猜着,皇上定然又觉得太子过于……过于软弱无能了。”
皇帝的儿子,又是太子,当然格外难做些。
独孤铣迟疑道:“那究竟……”
独孤琛叹气:“究竟如何,恐怕只有皇上跟太子知晓了。几次质询,都是皇上与太子密谈。拖到今日也没个处置,可见为难之处。”
独孤琛不再多说,总结道:“帝王正道,本该是信,而不是疑。皇上对臣属,一贯取信不取疑,故上下同心,内外咸服,实乃明君圣主。可惜到了家事上头,就没这么痛快了。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失望总是免不了的。你且先避一避,用心帮皇上找找六皇子。当年纥奚昭仪极得圣心,可惜……若真能找回六皇子,至少能让皇上高兴高兴,龙体康健,于国于家都是好事。”
独孤铣说起西域之行遭到暗算,独孤琛细询一番,慰问儿子几句,冷笑道:“一个在民间养到二十余岁的皇子,就算真找回来,也不过是给皇上一点安慰,能碍着他们什么?不成器!你放心,我去跟皇上说。他不忍心动儿子,底下那些爪牙喽罗还动不得?”
心想果然儿子在精不在多,单凭这点,自己就比皇帝强。
独孤琛还病着,说完话就歇下了。独孤铣回到正院——自从承爵之后,他就搬到这边,父亲则住进了南面朝阳的院子专心养病。
晚上跟儿女们吃饭,问一番学业生活,一一打发走。在教养儿子这个问题上,他远没有自己父亲用心负责。究其原因,大概因为独孤琛年过而立才得了一个独子,看重之余,身为人父的自觉性也很高。而祖父母,即独孤琛自己的爹妈,在养育孙子方面亦功不可没。到了独孤铣这里,十八岁就当爹,早得有点没感觉。又常年在外,感情生疏。等回家长住,已经不太习惯与孩子亲近。
孩子们早已开蒙,先生是宪侯府专聘的饱学之士。独孤铣自己没空,从亲随中选了个可靠的教两个儿子习武。只要回家,必然定期当面过问。他觉得作为父亲,这就够尽责了。独孤琛倒是疼爱孙子,奈何忙于公事,身体也不允许,于是同样停留在过问层面。
独孤铣的正妻生完长子没多久便病逝了,母亲也已不在人世,内宅事务,全赖正妻身边的陪嫁婢女打理。当初看此女知书达礼,对妻子十分忠心,不致于苛待小主人,便提为侍妾。次子即是这个侍妾所出,这些年还算安分。原本定下承爵之后续弦娶亲,结果又给退了。如今多事之秋,不论皇帝还是父亲,都不会逼着他成婚,倒是有了缓冲余地。
后宅偏院养着的人也能数出几个,有他自己从外边带回来的,有应酬场上别人送的,有从前母亲妻子安排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皇帝赏赐的。才退完亲,独孤铣便急匆匆去西域找孙宝应,回来后即赶上皇家风云突变,敏感时期一点小动作,都可能被认为别有用意,弄得他不敢轻举妄动。皇帝刚好,又把他派往西域寻访有关六皇子的线索,一年之内东西纵横两趟,哪里有工夫腾出手整顿内宅。
独孤铣知道自己应该尽快动身,到西都去。心里却横着一道坎,竟然有些不敢迈步。莫名其妙地,记起这桩事来,干脆其他都不想了,一心一意清理风流旧债。该送的送,该卖的卖,该打发的打发,该遣散的遣散。好在他向来公私分明,陪床的跟干活的从不混淆,倒没什么夹缠不清之事。
侍妾跟下人都很吃惊,看他板着个脸,也没人敢问。
每隔数日,就会收到西都来的飞鸽传书。独孤铣一封封看罢,再逐一回复。谁也不知道,侯爷沉静如水的表情底下,是个什么心情。
这一天读完西都来信,看到落款处标识的日期,独孤铣心头一震:再不走,与宋微的半年之约,就要过期了……
点上蜡烛,把那封暗语写成的密信烧成灰烬,独孤铣一个人也没带,往花园里散步。恰巧天气好,独孤琛由身边人伺候着,在花园里晒太阳。当爹的看见儿子,大吃一惊:“铣儿,你怎的还没走?”他以为独孤铣大半个月前就走了。
“在等一些线索。”
“还没等到?”
“已经到了,明日清早就走。”
独孤琛看儿子神色沉郁,以为他担心京中局势,抑或是担心自己未来处境,安慰道:“你走你的,不论你能不能把人带回来,于大局都影响不了什么,但皇上心里必然记得这份功劳。万一将来有什么事,只管往我们这帮老家伙头上推。”
一朝天子一朝臣。咸锡朝的传统,极重盟誓。每一任新君皆需重新封赐三公五侯,君王向臣子表达自己的诚意,而臣子则向君王献上自己的忠心。独孤琛希望儿子能保留一份不含杂质的忠心,换得新君不打折扣的诚意。
他却不知道,自己儿子心里想的,全然不是这回事。
独孤铣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期限前两天抵达西都。到了地方,忽然又不着急了,在府里闲待两日,等到最后一天下午,才换身衣裳,仅带着牟平秦显,极其低调地来到蕃坊。
宋宅时常有贵族富豪子弟出入,近几个月更是频繁,因为薛璄拜托了他的弟兄们关照自己相好。因此独孤铣三人来到门口,也没人在意。
大门没锁,一推就开。两个侍卫关上门守着,独孤铣侧耳细听,断定人在杂屋里。悄悄走过去,打起帘子,探头一看,宋微正撅着屁股弯着腰,脑袋整个伸进鸽子笼中,模样滑稽可笑得很。
“小隐,这是做什么呢?”
宋微被他吓得一惊,脑袋磕在木栅栏上。好一会儿,才慢慢退出来,转头看向他,头发上粘着草屑和鸟毛。似乎有些意外,定睛看了半晌,才一手摸着后脑勺,一手伸到他面前张开,笑道:“小拉下蛋了。”
西沉的阳光从窗缝透进来,落在那张笑脸上。
独孤铣许多个日夜重重垒砌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提醒的话,之前都讲过。不过貌似很多看文的亲,总是选择性忽略。
那就再说一次吧,这文纯娱乐、非主流、神展开,符合正常阅读期待的内容会很少……
关于画像那个,据我个人经验,近古的传统中国画完全可以做到,中古时代,比如说唐代,稍微差点,但是也颇可一观。比如阎立本的《步辇图》,画唐太宗接见吐蕃使者,人物相貌就蛮有个性的。

、第〇五八章:纵使抛将身外事,何堪怜取眼前人

独孤铣有些茫然地接过那两枚鸽蛋,洁白光滑,还残存着几分温热,躺在自己宽大的手掌中,显得格外小巧脆弱。
“轻点,别弄碎了。”宋微一面说,一面低头拍打身上的尘土。
独孤铣空着的那只手不由自主伸出去,替他拂掉头发上的草屑和鸟毛。拂了两下,停下动作,手掌滞留在耳侧,仿佛无意识般,一下一下理顺他凌乱的发丝。
“掏个鸽子蛋,搞得跟做贼似的。”语音轻柔低沉,有着当事人都没意识到的宠溺味道。
“可不就跟做贼似的?人家要偷你子孙,你能干么?”宋微大咧咧说完,才觉得这话貌似有点儿粗暴。抬头看一眼,不提防就被对方眼神吓到了。那目光又黏又腻又刺人,独孤铣什么时候这样瞧过自己,差点瞧出心律不齐来。脸上顿时发了烧,耳根也随之变得发烫。
“你,那个……要不要吃鸽子蛋下酒?”
独孤铣问:“你不留着孵雏鸽?”
宋微闻言,又看他一眼,神情满是得意:“不懂了吧?你以为什么蛋都能孵出雏儿来啊?”
“那什么蛋能孵出雏儿来?”
“当然是两只鸽子那啥以后下的蛋……”忽然反应过来,瞧见他要笑不笑,一脸戏谑,抬脚便踹,“你愿意孵,留给你孵好了!”
独孤铣哈哈大笑,牵着他的手出了杂屋,往堂屋里走。
宋微几世都没有过农村生活经验,也没养过禽类宠物,一开始是真不知道。雌鸽头一回下蛋,以为很快就有小鸽子出世,乐颠颠等了好些天,发现没什么动静,才跑去咨询禽鸟铺子的伙计,把生育大事问了个明白。原来他之前担心两只鸽子过早亲热,影响身心健康,上蹿下跳地捣乱,结果弄得人家有了心理阴影,生出来的都是未受精卵。而且拉叽姑娘总喜欢躲到鸽笼最暗的角落里下蛋,这就是为什么宋微连脑袋都伸了进去。
他自己没经验,便觉得独孤铣一个侯爷,很可能也需要长知识,才会那般反应。
叨咕半天,最后道:“我怎么知道鸽子胆子这么小。唉,这下可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小鸽子……”
独孤铣听着,嘴咧开就没合上过。这时接话:“早跟你说别瞎管,随它去。”捏捏他脸颊,“至于愁成这样么?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不是有鸽子蛋下酒?舍不得拿出来?”
“那你等会儿。”宋微说罢,丢下独孤铣,从厨房后门出去,左邻右舍转一圈,拎个篮子回来了。
独孤铣看他喜孜孜摆好桌案,搬出一个小铜炉,半筐木炭,又钻进房里拿酒,笑着站在旁边等待。
“行了,开吃。”宋微坐下,揭开篮子,里边一小碗煮熟的鸽子蛋,约有十来个,被调料腌成了淡褐色。又有羊肉鸡肉菜蔬若干。他拿起边上的竹签,将鸽蛋穿在上头,穿了两串,架在铜炉上慢慢烤。
独孤铣在他对面坐下,帮忙把肉片也穿到竹签上。炙烤之法,是这个时代极其流行的烹饪方式,因为用了最地道的西域调味品,香气浓郁,诱人垂涎。
“本来在院子里弄最方便。”宋微把鸽子蛋翻个面,表皮烤得金灿灿的,煞是好看。“但是,你想啊,当着人家小俩口的面吃这个,虽然是孵不出来的蛋,也太残忍了不是?反正我娘不在,就是把厅堂熏成烟囱,也没人训我,嘿……”
独孤铣听着他囧囧有神的东拉西扯,忽然明白了,宋微一直在等自己。他等了很久,并且,等得很辛苦。
“小隐。”
“嗯?”
“这些鸽子蛋攒了多久?”
“一个多月吧。吊在水井里,不容易坏。昨晚腌上的,你再迟来一天,可就吃不上了。”
“小隐,你是不是……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来了?”
宋微头也没抬,专心烧烤:“你这不是来了么。”
自己拿起一串鸽子蛋,递给他一串。吹了吹,一口咬下一个:“唔,真香……比鸡蛋好吃。”蛋黄烫得很,宋微咬两下,一个劲儿吐舌头,又腾出一只手倒酒。
独孤铣看他忙活,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炭火烤透的鸽子蛋一般,内里憋着灼热的蒸气,表皮痛苦地皱缩着。因为烤糊涂了,说出口的话,全是废话胡话糟心话。
他问:“小隐,你跟薛三,怎么回事?”
自从西都独孤府彻底整顿之后,独孤铣便安排了人留意宋微的动向。半年前形势紧张,怕无端连累他,把人手撤了个干净。最近从乌洛部族回来,稍有空闲,于是又盯得紧起来。薛家兄妹跟宋微暧昧许久,他早就知道,也知道宋微不但应付得来,还能从中找乐子,故而并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是宋微主动跟人乱搞。偏偏被逼得放了明话,自己不能干涉他,这份憋屈,端的难以言表。
独孤铣不清楚几个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得知薛璄人走了,架势反而更加张狂。他手下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卒,背地里什么浮言浪语都敢说。此刻因为确定对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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