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之痛-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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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的支起身子，沈莫离不禁苦涩一笑。最近这几日，自己也不知怎的，身子无力不说还总是产生幻觉。伸手给自己披了一件衣裳，沈莫离下榻想要为自己倒上一杯水，却不想还是看见了那暗处白色的影子……
有一种避无可避的感觉，沈莫离反而冷静下来。只见他轻轻的举起水杯抿了一口，颇为苦涩却平静的笑道：“再等等，好吗？哥哥……我知道你恨我，所以，这么些年，我……”
似有些犹豫，却也似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沈莫离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绕过那白色的身影走到门边，自言自语道：“骆族和玄雷的战事似乎开始了，这边陲小镇却还是如此宁静，看来少钦哥哥做得不错呢，只是，只是慕凡大哥，哥哥，你说会怎样呢？”
不由得一阵愧疚袭上心头，沈莫离轻轻推开木门，独自矗立在这清晨寒风之中，微微低头看向隆起的肚腹，慈爱的笑道：“孩子，爹爹很傻，对吗？总是在伤害过别人之后来后悔，可是孩子，爹爹，爹爹什么也做不了了……”
迎风而立，随风而去。沈莫离，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如此。缓慢的向不远处的桃花树走去，却不知为何肚腹越来越重，有一种下坠的感觉。有些酿跄起来，沈莫离额头也跟着沁出了冷汗，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又很快的吐了出来，伸手扶住一侧的山石，沈莫离想要坐下，却不想昨夜的一阵山雨让这石头湿滑起来。伸手去扶，却是手中一滑整个人朝一侧滚去……
下意识的护住肚腹，沈莫离的全身却还是被杂草划出了细细的血痕，而好不容易护住的肚腹也因为这次意外更加的疼痛起来。吃力的喊出声来，沈莫离希望此刻能够有人经过这里，可回头想来却又觉得无奈，不要说此刻了，就是平时这里也是人迹罕至的，所以除非是萧瑟，否者谁也找不到自己……
心中不由得一痛，骆少钦立刻起身对门外的小欢喊道：“小欢，找人的细作有消息了吗？”找人，小欢自是知道族长说的是谁，可都这么些日子了，沈将军一点消息也没有，就连如今的沈府众人也是如此，这怎能不叫族长担心呢？
微微颔首，小欢转身对殿内的骆少钦回禀道：“回禀陛下，还，还没有……”心中有些不忍，但小欢还是说了出来。最近这几日也不知怎的，太后感染风寒总不见好，这沈将军的消息也没有，战事又这么频密，哎……
不由得眉头一皱，小欢低低的安慰道：“陛下莫要担心，小欢这就派人再去找，总能找到的，陛下……”总能找到吗？是呀，总能找到吧？可自己的心呢？着急呀……
如今，若不是这部族离不开自己，若不是自己不可以随便出宫，自己一定会走遍三族去找那人吧？沈莫离，你知道吗？我骆少钦懂了，懂你的分量，懂你是我不能缺少的人，你回来吧……
有些苦涩的坐回自己的位置，骆少钦对门外的小欢挥挥手道：“去庵堂，孤要去看看太后……”去看母亲，也是想要找一个能说话的人，这深宫后院，帝王至尊又如何，如今又有谁可以交心呢？
苦涩一笑骆少钦重新起身走向殿外，却不知此刻，他的爱人和孩子正在经历着什么……
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额头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用力再用力；可沈莫离的腹部还是如下坠一般疼痛，却不见孩子出来的迹象……
怎么还不出来呢宝宝，爹爹求你了，出来吧。爹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支撑了。无力的在心中喊着，沈莫离不由得担心起来，胎位不正呀，这孩子会没事吧，会吧……
依旧在努力着，沈莫离不知道自己生了几个时辰？，只是此刻这荒郊野外之地，早已漆黑如墨。无力的望向天际；天边的繁星似在讥笑自己；可他在将思绪收回之后却还是不能生出这孩子……
不能，不能再等下去了。因为再等下去，这孩子怕是会窒息的。心中不由得一阵害怕，沈莫离勉强支起身子，强迫自己运气凝神，用内力将孩子推入产道。一次，两次，三次，沈莫离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时间，直到那一声孩子的啼哭响彻整个山谷，沈莫离才感到一阵轻松……
努力的想要将孩子抱起，可那短暂的轻松过后，沈莫离还是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起来，身下温热的液体似乎流动了许久没有停下的意思，带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不由得一阵无奈与苦涩，但沈莫离知道此刻不是顾及自己的时候。虽然自己的肚腹越来越痛，虽然沈莫离开始意识到自己大出血了，而且时间还不短，可如今孩子连一件包裹的衣裳都没有，他怕，怕孩子会被这山间的湿气侵扰。所以，他决定在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将一旁自己带来的衣裳盖在了孩子的身上……
可他不知道的是，也是这一个动作，让沈莫离的动作永远的停止在了上面。此刻，大脑忽然一片空白，沈莫离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放佛飘在了半空。附身看去，孩子依旧在哇哇的哭着，可自己的手却只能无力的穿过孩子，自己的声音却怎么也传不到孩子的耳朵里……
看着孩子旁边，那一大片殷红之中的身躯，沈莫离知道那是自己的身躯，努力的想要回到那里，却不知为何身后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拉扯着自己，他死了？是的，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死了，感到自己的身躯在渐渐冰冷，意识到自己的瞳孔也许在渐渐放大，沈莫离却只能无奈而伤心的看着地上的孩子，期盼着有人能救救自己的孩子……
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沈莫离开始感到害怕起来。可也就在这个时候，沈莫离却放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萧瑟？是他……一阵欣喜想要靠近萧瑟，却只能看着萧瑟慢慢走近孩子和自己，看着他痛苦的念着佛号，看着他抱起孩子低低的说着一些他再也听不清的话语直到自己变得更加透明……
梦，是梦吗？梦中，沈莫离无奈且苦涩的看着自己，告诉自己，他在哪里，还有，还有他们的孩子，可自己却无法抓住他，只能看着他慢慢的向另一边的白衣男子走去……
额头沁出一大片冷汗，骆少钦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随便披了一件衣裳便对门外的小欢喊道：“小欢，召集众臣，孤要去边塞！！！”……
、死别
不过是去了一趟集市，自己又错失了自己重要的人吗？缓缓的抱起孩子，萧瑟只能苦涩的念起佛号。只是在看到那冰冷的尸体之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痛的喊道：“莫离哥哥，你放心，我会将孩子交给那人的，因为我知道你想……”
起身将孩子抱回草屋，却不料身后两个男人还是让他愣了一下。黑色的衣袂随风而飘，眸中是无尽的苦涩和那么一丝丝震惊。没有言语，萧瑟只能从他身后的蓝衣男子那里感到一丝丝苦痛的宣泄。
转身看着那蓝衣男子抱起沈莫离冰冷的身体，看着那蓝衣男子眼角的泪光，萧瑟只得强作镇定的看着黑衣男子，对他苦涩一笑道：“袁施主，你怎么会……”言犹未尽，却只见袁慕凡略过萧瑟，一把将沈莫离冰冷的身体抱在怀中，似笑却似死灰一般的笑道：“莫离……对不起，我，我不该……”
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袁慕凡终于还是抱着沈莫离的身体流下了眼泪。嘴唇吻上沈莫离冰冷的嘴唇，这是他和沈莫离的第一个吻，却也是最后一个了。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吻滴落在沈莫离苍白的脸颊上，袁慕凡轻且温柔的在沈莫离的耳边低语道：“我带你走，从今而后我再也不会放手了，我……”
冷漠的看了看萧瑟手中的孩子，袁慕凡没有做声而是慢慢靠近萧瑟似乎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而萧瑟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充满戒备的说道：“莫离哥哥不会希望孩子去玄雷的，他也不会去的，你……”
话还没有说完，微尘已经拦在了袁慕凡的面前，颇为心疼的说道：“庄主，这孩子是骆少钦的，你不能……”
不能？有什么不能的？袁慕凡先是诧异的看了看微尘，随即便颇为愤怒的吼道：“滚开……”紧紧的将沈莫离抱在怀里，袁慕凡伸出一只手便想要夺取孩子，好在微尘并未被他的言语所震慑，而是固执的站在萧瑟身前，对身后的萧瑟吼道：“带孩子走，我们来的时候发现了骆族的先行军队，快！”
发现了先行军队，那也就是说骆少钦不日便会来到这小镇？心中一动，萧瑟却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沈莫离还在袁慕凡的怀里，他怎么办，萧瑟知道他不会希望留在那里的……
犹豫之间，萧瑟思索了片刻却发现此刻微尘早已有些不敌。微微后退，萧瑟深深的叹出一口气还是转身朝山下飞奔而去……
七日，萧瑟躲躲藏藏的，终于在今日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骆少钦。站在骆少钦的座驾前方，萧瑟觉得自己真的是在赌，赌骆少钦的马不会踩在自己和孩子身上，赌自己可以见到骆少钦。
而事实证明，他赢了。恭敬的对骆少钦行了个礼，萧瑟慢慢上前对诧异不已的骆少钦痛苦的喊道：“族长，贫僧，贫僧受故人所托……”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萧瑟只得将熟睡中的孩子递到骆少钦的跟前，而看着那轻轻蠕动的小小身躯，骆少钦似乎再也顾不得众人诧异的目光，快速走下马车来到萧瑟跟前，一把将孩子抱在了怀里，颇为担忧的看着萧瑟道：“他呢，在哪里，萧瑟，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几乎快要喊出来了，骆少钦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可看着周围的人骆少钦还是故作镇定，并未喊叫出声……
骆少钦轻轻一问，萧瑟却似再也坚持不住，一把抓住骆少钦的手，哀求似得对骆少钦说道：“族长，这段日子，我不知道你和莫离哥哥究竟经历过什么，可族长，不管莫离哥哥欠了你什么，如今他已经死了，您，您若是看在这孩子的份上，那便请您将他从玄雷抢回来吧，好吗？”
死，死了？忽然感到头脑一片空白，骆少钦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转身看着身后的小欢，骆少钦竟然哭不出来。机械似得笑着，骆少钦转身平静的将孩子交给了小欢，便对小欢喊道：“今夜，就留在这小镇扎营，小欢通传下去，不，不得有误……”
留在小镇，小欢微微颔首，转身便对众人命令下去。可就在他抱着孩子转身之时，却发现族长眼中分明出现了一种名为“死灰”的东西……
深夜时分，骆少钦彻夜难眠，手中不停的抚弄着手下找来的古琴，直到天空泛白，直到手指流血不止而不自知。死了，就这么死了？心好痛呀，却哭不出来。自己这一生，还从未有过如此难受的时候。
沈莫离，你等着，我一定会将你带回来的，我一定会的。我，我爱你，此生我也只会爱你一人，你知道吗？缓缓起身，骆少钦并没有多余的情绪，而是对门外的人喊道：“战事紧急，通传下去，孤要立刻起身前往兵营，孤，孤要三个月内攻下玄雷！！！”
是恨，也是对沈莫离的爱。骆少钦知道自己绝不能将沈莫离让给袁慕凡，绝不！所以，他要打，他要玄雷的族长屈服，他要将沈莫离夺回了。就算是死了的，也要！！！
将士行军，却没有人敢问族长的真意。只是自此之后的三个月内，骆族的其他族务便交给了太后打理，小世子念离被一千精兵送回了皇城，而族长骆少钦便再也没有回过皇城，留在了边塞之地……
半年，用了半年才逼得玄雷族长交出沈莫离。可不管怎样，他骆少钦终是做到了，颇为不舍的抱着沈莫离的尸体，骆少钦知道袁慕凡对沈莫离用了寒魄，这才能抱得沈莫离的尸身不腐。忽然有那么一丝感激袁慕凡，但也只是一瞬，因为他在知道沈莫离死去之时便已发誓，此生定要取袁慕凡项上人头！！！所以，袁慕凡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踏足他骆族，否者他一定会那么做的，一定！
沈莫离被族长交了出去，为了玄雷的和平。那自己的心呢？无力的跌坐在靠椅上，袁慕凡忽然痴痴的笑了起来。骆少钦，你等着，此生我袁慕凡定要夺回沈莫离，一定！
两个人，相同的誓言。而也是因为这誓言，此后的十五年，骆族和玄雷的战事总是不断。这里面，有他们的痴情，却也有戚月河的痴心，独立风中，戚月河不知道他的太傅会不会放下执念，可他，他对袁太傅的心却开始变了，只因为那小小的背影，那个叫念离的孩子……
骆族皇历五十年，骆族族长骆少钦殁，与先逝的王后沈莫离同穴而葬，只是那年他还不过不惑之年。而三个月后，骆族唯一的世子骆念离便顺利继位，文韬武略一生为骆族天下倾尽所有……
可只有骆念离知道，他的心也像他的爹爹那样始终有那么一个人，即便不在身边却依然无法忘怀，却依然是自己最最宝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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