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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今夜离港-第49部分

小说: 今夜离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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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十五分钟才同阿金一起把他拖回卧室,这一时又变乖,会自己脱光光跳进浴缸。

温玉回过头看墙上挂钟,凌晨三点,她这下醒来也不要想再睡,迟早要被他害成神经衰弱。她去喝杯水的时间,浴室里夜半歌声已唱得破嗓,完完全全鬼哭神嚎。他坚持不懈地喊:“阿玉,阿玉…………”是神婆招魂,收你三块五,不到黎明不收声。

再让他喊下去,明早一整个区都知道温玉。她推开浴室门,一百八十六公□长,满身肌肉的裸*男图免费放送。他浑身线条轮廓没得挑,艳体横陈,性感过旧时代三级片男艳星,假设他肯除衫出刊,必然引全港富婆来竞标。

遗憾的是他双眼失焦,附加傻笑,立刻身价猛跌。

一见她出现,即刻咧嘴笑,露出八颗牙,“阿玉阿玉——”

“大D哥,你又要玩什么?”温玉无力,侧身靠在门上,未防备他突然起身,一把讲她拉进满水的浴缸里,喝两口水,浑身湿透,再重的睡意都清醒。好不容易坐起身,正有满肚火,肇事者却像回归三岁半,看着她幸灾乐祸地笑,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尽是得意。

“陆显!你吃错药呀,神经病,半夜发疯。”

她要起来,他便抬起腿缠住她,“你陪我洗。”

“陆显,拜托你别这么无聊行不行?”

“不行。”他掬水,泼在她脸上,要同她玩少男少女海边嬉戏,追追跑跑海滩野战等等经典戏码,“我阿玉生气也别人好看——”猛地亲她一口,响亮清脆,心情好得不能再好。

温玉坐在水里看着他酒后发疯,想发火又觉得好笑。傻呆呆白痴样,哪有龙兴话事人的气势。

他拉着她,絮絮叨叨说醉话,“今晚赌牌,火柴输精光,要拿他契女抵债,叫…………不记得叫什么名啦。不过真是好大个波,她自己讲有ABCDE——F杯,男人又不懂胸罩尺码,大家就喊她脱光看看,哇——我同你讲,好大哇,ru头都大过我手指,惊死你。拿根绳绑起来,排球那么大一颗,分分钟要爆炸,根本是猪扒。”

“你跟我讲这个干什么,我不想听。”

“后来大家都讲,奶大没用,要看下面紧不紧。火柴当然讲紧啦,他输钱就是为送我个女人。不过我不收,看都不多看一眼,我讲我有老婆的嘛,多讲两句话我老婆都要拿刀斩我。谁中意,谁拿去当烟灰缸玩咯。”

傻笑着凑过来,“怎么样,我是不是好听话?”

温玉躲开他,“水都冷了——”

“喂,老婆,喊一句好老公再走…………”

次日下午他才醒,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忙着同顾少、大平谈论“公务”,新义连大佬天雄连夜跑路去台湾,还有个大哥在港销声匿迹。最重要是失踪的鹏翔终于有线索,戚美珍同鹏翔互相不信任,总有接头碰面的时候。

陆显这个人,是宁愿死,也不进班房蹲监狱的。

最恨秦四爷,自己死透却要埋他一颗炸弹,话事人做起来也日夜不安。

正在谈下个月来货接驳,七号码头,数量惊人。省去了‘脚’来回通关,泰国人要同他当面交易。

忽然书房门响,几个人即刻收声。

温玉在门外,懒洋洋说:“大佬,拜托抽空吃三片药。”

陆显同顾少对视一眼,耸耸肩,脚从书桌上放下来,正正经经坐好。“进来吧。”

见她来,在座四位都起身喊阿嫂。她笑一笑,致歉,“Sorry呀,打搅到你们开会。”转而对陆显,“这个药医生要求饭前吃,水给你——”目光仍落在他身上,不肯走,一定要监督完成才放心。

陆显少有尴尬,匆匆忙忙吞掉药片,差一点噎死自己。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最烦吃药。”

临出门,她同顾少说:“都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顾少当然客气推拒,“怎么好意思——”

“今天我做寿,怎么能不留你们吃完饭。”她说完面不改色,慢悠悠带上门离开,留下陆显满脸尴尬地对住几个兄弟,没话说。

过后他来认错道歉,温玉要留的人早被他赶跑。

“想要什么,我们立刻去买。”

温玉坐在桌前,一本《宇宙起源》才看三十页,抬头瞟他一眼,淡淡道:“我想要个靓仔同我拍拖,你去百货公司订?”

陆显大言不惭,“我就是靓仔,你订我吧温小姐。”

“抱歉,你太黑,我更中意小白脸。”

“我黑?是你太白。不识货,不知我多得用。

温玉撇撇嘴,“能有多得用,不就是有只大D,我又不点男公关。”

“谁是男公关,禁止人格侮辱。”

三十二到三十三页讲什么,她一个字也没看明白,因他存在感太强,抓走人所有注意。

她合上书,“生日年年有,没所谓的。”

这种时候,他当然、必须反对,“谁说的,我阿玉身上样样事都重要,生日更要庆祝。”

“那好,你唱祝寿歌。”

他站在房中,眉头打结,足足犹豫三分钟,最终认命,小小声开口,“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五音不全,跑调跑去塞班岛。温玉笑得肚痛,他更窝火,“笑什么笑,再笑把你扔进维港喂鲨鱼。”

温玉好不容易缓过来,屐着拖鞋跑到他身边,仰头看,身高差距太远,她需得踮起脚尖,伸长手勾住他,才得艰难地印一个吻在他唇边,弯弯眼睛里全然都是他的影,一抹笑,似蜜糖,甜得腻人。

抱着他的腰说:“我们家阿显怎么能这样可爱…………哈哈,又靓仔又可爱,我好中意,今年生日就订你这一款啦。”

陆显耳后飘红,闷声说:“别得意,以后年年都只能订我。”

“才不要,你那么老。”

“我哪里老?”

“花心、嘴坏、脾气坏,一不顺心就发火,不会讲英文,连祝寿歌都唱不好。”

陆显很沮丧,“我怎么那么多缺点?”

“是呀,我也是勉勉强强被逼无奈订购你。”

闭上眼,数到十,秘密尚未揭晓,你还能快乐多久?

她太入戏,全情投入,分不清现实梦境,不能自已,无法自拔。

这个冬天,这座城,始终哭泣。

今夜台风红雀卖寿星公个面子,绕过本港向北去。晚饭后两个人穿得轻松惬意,陆显拖着她的手回到第一次见面时,那座孤单伫立的鸿兴大厦。

一楼商铺,角落里一间窄小拥挤的茶餐厅,招牌被二楼灯牌遮盖,看不清名字。桌椅矮小,桌面油渍为擦干,店里有泊车小弟有北姑也有才下班的中年男人。叫菜的声音一个盖过一个,逼得人捂住耳朵逃开。

陆显却牵着她同一位十三度天气里穿皮裙的浓妆女士拼桌,大声喊服务生,要两碗云吞面。

他不说话,温玉亦不开口,只低头拿纸巾擦干净前一位客人留下的汤汤水水。

坐对面的女人朝陆显丢来媚眼一记,“靓仔,在哪里混?”

“龙兴。”

“龙兴好,风头最劲就是龙兴啦。喂,靓仔,这是你女朋友?”

“我老婆——”

“嘁,妹妹仔,还是读书好,出来混没前途的。”

温玉敷衍地笑了笑,发觉陆显望得最多的是收银台。

收银台那位穿棕色外套,黑色裤的女人显然已被时光抛弃,岁月留下的风霜刻画在面庞,显而易见。白发与皱纹诉说过往,皲裂的掌纹哭出磨难。她神情安然,热络地同往来顾客谈笑,要请诸位下次一定再来、老邻居多多光顾。

很快,两碗云吞面出炉,未料是由收银台前老板娘亲自端盘。陆显吃惊,握住温玉的手猛然收紧,泄漏他的忐忑心事。

他三五个月才来一次,他们从未交谈。

云吞面没特别,热腾腾十五块一份,单调、寡淡。

她的目光百转愁肠,最终却只得一句,“云吞面,先喝汤,慢慢吃。”

嘈杂的餐厅,一段诡秘的相顾无言,连拼桌的女人都抬头四顾。

他与她目光相接,迅速转开,长长久久的沉默之后,肥佬客人喊着要结账,催过两遍已不耐烦。她搓了搓手,要转身。

陆显握紧温玉的手,站起身,看着她头顶白发说:“我带我老婆来…………”

她几乎要哭出声,在这座沾满油花的小屋里,只摆得了六张小桌,请不起伙计,前台后厨都靠自己,面有三百斤,肉价一日贵过一日,洗不完的盘子擦不干的地,永远没有休止,一直做到死也赚不够钱还不了债的恐惧,并不适宜被塞满温情招牌的电视台寻亲节目。

突兀,无预兆,无法预料。

这一刻,他站在她面前,已高过她许多,令她不得不仰望,不得不回望,那些曾经的曾经,久远而腐朽的岁月,她曾经揉成一团扔进垃圾堆的人与事。

“好,好…………”

她浑浊的眼看向温玉,抓起围裙擦干净手,踌躇许久,仍是垂在腿侧。“你…………”

温玉想她伸出手,“我姓温,单名玉,白玉无瑕的玉。啊,我讲错话,以后要改姓陆,陆温玉。”

她像在笑,又像哭,“祝……祝你们白头到老…………我……我…………”

温玉看了看陆显紧绷的侧脸,笑着说:“多谢,我会多多努力,争取忍他到老。”

“温小姐,是我要多谢你。”

“好了——”陆显说,“坐下吃面。”

她欲言又止,也不顾多少人排队叫结账叫点单,一转身进了后厨。

陆显一人吃光两份面,吃出满头汗与发红的眼圈。

他付账,一张大金牛(一千元面值)仍在收银台,拖着她的手向外走。门外,川流不息车流人流,灯火璀璨,光怪陆离。

高楼森林,人心似铜墙铁壁,远隔千里。

人潮拥挤的街头,他同她说:“很多人丢掉我,我已经习惯一个人活,但是阿玉,现在我不想再一个人,阿玉,我很想同你到老,一天也好,一个月也好,能活多久算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o(︶︿︶)o 唉

我儿子好可怜,为毛你们都喊着要虐他?

总算跟相遇的鸿兴大厦对接起来了!

也算前后呼应啦!

 67婚礼誓词

雨从指缝中漏出,隐隐约约;天边有人低声哭。

层层叠叠的云挤压着呼吸;西伯利亚寒流早已式微;今冬最后一场雨,居然也如指间沙,落得如此缠绵凄切。一滴一滴写完,你木然的脸孔之后,千疮百孔的心。

雨淋湿了她斑白的发,为她老去的容颜披一层朦胧微光;她的唇颤抖;她的眼模糊;她在人群中寻找,哪一个是她熟悉的脸?

他过去与现在的脸孔一张张重叠又分开,她走过这条街,视野装满城市夜空的灰,她找不到他,再也找不到了。

来来往往各自行路的人撑着伞经过,并不肯省出三秒钟时间关注一位疯疯癫癫站在路边哭泣的老太婆。

古老的红色丝绒首饰盒紧紧攥在心口,仿佛攥住最后一口氧气。

盒子里装一对龙凤镯,轻飘飘不值钱。每月卖三百碗云吞面,交一万五租金,缴两成税,一分一厘从指缝里抠出钱来,偷偷摸摸背着肥佬丈夫,打一副龙凤镯留给儿媳。终于等到这一天,却没来得及追上他离去时匆匆脚步。

二十年未理清的母子情,寂寂无声中交错而过。

他来吃面,她认得他,他亦然。却总是沉默,彼此间未肯多讲一句话。

直到今夜,她明白,他再也不会来见她。

从前的她,西江的她,是叫阿雪还是细细?梳长辫,雪白皮肤,少女情怀,却嫁给三十几的老男人,日日受老鬼婆折磨。

从前的从前,早已消弭的从前。

这一冬,一九九三年年末,总督彭定康的直选方案被彻底否定,港股一路飘红,匪徒持AK47抢劫谢瑞麟珠宝行,黄家驹失足堕台,陈百强也离世,风风雨雨中,维港的美丽一如既往。

然而她却只敢在没有他的街头,只敢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以不能忘却的浓重乡音,声嘶力竭地呼喊他。

“大丰啊…………大丰…………阿妈好想你…………”

张大的嘴,发黄的牙,雨越来越大,雨点捶打着额前后背,推搡着她骨瘦嶙峋的身体。她已然喊破嗓,被岁月的无情抽去脊梁,无力地跪坐在人流汹涌的十字街头。

撕心裂肺,伤心哀泣,说给听不见的陆显,“阿妈回去过的…………阿妈回去找过你…………八四年,攒足三千块,阿妈要接你来过好日子…………”

“阿妈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风吹来,雨滴里缠绕着谁的思念,竟这样冷。

地球六万亿吨重,维港盛三千万顷水,却埋不下你的伤心。

同是这一年,Leslie风华正茂,属于他的《霸王别姬》全港上映。陆显与温玉跑进影院避雨,热映期已过,偌大个放映厅,落座不过□人。

黑暗中,陆显紧握她的手,荧幕上光的颜色瞬息即变,照映着他俊朗的脸,他笑着,眼睛对着屏幕,话语却是对她,一字一句,缓慢而慎重,“他讲得很对,说好了是一辈子,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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