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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入妄[反穿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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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沈雁已笑不出声,也无力摆出微笑模样。

明明距离龙潭涧已经没多远了,他却停在了这一步之遥的关口。严漠停下了脚步,轻轻把怀中之人放在地上,解开了他胸前的衣衫。

严漠不是个乐于认输的人,相反,他执拗的很,顽佞的厉害,若他不想放手,就连真正的“阎魔”也无法从他手中夺人。

那双白皙的手掌贴上了沈雁的心口大穴,如若抑制母蛊只能依靠真气?他这边还有!

再也顾不得运功克制会不会损害沈雁的身体,严漠让自身真气沿着掌心注入了浪子干涸的心脉,随着真气运转,那微微颤抖的胸腹之间突然微微一弹,一块细小红痕从*之间的中庭穴冒了出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那红痕顺着胸腹向上爬去,爬的极慢,又带着点犹豫和摇摆。

随着这红痕的动作,沈雁胸前还未长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迹,那血不是赤红,而隐隐发乌,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腐朽味道,就像沉在潭中的朽木,就像腐在背阴的草根,这股味道在荒野之中稍一露面,转瞬便被山风刮了个干净,就连行功中的严漠也未曾闻到。

然而那母蛊只走了大约十寸,就再也不肯挪动。真气虽让它心神不宁,却又不能离开最后一片乐土。

养活蛊物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须得剧毒和真元相扶相依。沈雁中毒不轻,还被蚺婆的毒血侵染,才会诱得垂死母蛊甩脱原主,投身至他体内。只是浪子本就已将死,真气不过是浅浅一息,又怎压制蛊物的肆虐。没有体内之毒,蛊虫便要死去,没有蛊虫,沈雁体内的剧毒发作亦会瞬息要他的性命,可是若没有体内真元压制,他未曾练过蛊术,蛊虫照样会侵蚀他的心脉,又哪里可活。层层相扣,变成了个解不开的死局。

这其中复杂的情形,任是严漠也猜不透。为今之计,不过是渡气续命罢了。他的双掌此时正紧紧贴在那具冰凉的身躯之上,不惜耗费最后一点内力,也要护浪子撑过今夜。汗水嘀嗒落下,又干涸蒸腾,两人身遭渐渐笼上了一层薄雾,别说是沈雁,就连严漠的身躯也开始微微颤动,行功至此,已到了关键时刻。

然而功法凶险,却也同样悄无声息。山谷之中依旧静谧,夜风吹来,偶尔卷起地上几根枯草,像是太过无聊,明月只在天上呆了片刻,就拉起一片薄云,隐在了星河之后。山谷愈发安静,渐渐连虫鸣都销声匿迹,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阴影里的某片草丛突然晃动了一下,从中探出一物。

那是条食指长短的肉虫,看起来像一条大号春蚕,浑身雪白,头圆肚胖,还散发着莹莹白光,在一片黑漆漆的草堆里,显得异常惹眼。这蚕儿探头微微蠕动了两下,就确定了方位,一曲一折朝着前方中爬去,速度不怎么快,却异常的沉着坚韧。

在这雪白可爱的蚕儿背后,草木像是遇到了烈焰般,慢慢枯萎卷曲,甚至连地上的泥土、石块,都留下一片焦黑印记,似乎从上经过的并非一条雪白肉虫,而是条真正的火炭。可是蚕儿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它只是一寸一寸的爬着,朝着那诱人香气爬去。

前方,两人还在盘膝疗伤,谁也未曾发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多出了这么个怪物。

 第二十四章

左右不过十来丈距离;就算速度再慢;转瞬也就到了。不多时,胖胖的蚕儿就爬到了那香甜滋味散出的地方;撑起圆乎乎的头颅晃了半晌,它身子一伏;顺着一片垂在地上的衣摆向上爬去。

俗话说,毒虫出没之处,百步之内必有解药;这话对于世间大多毒物都是至理,但是一些天材地宝却不包含在内。就像蚺婆炼蛊所用的阴噬蝉;生于苗疆天坑;集天下至阴至毒于一身;身如秋蝉,翅如钢刃,炼成蛊后还能惑控人心,放眼十万大山,怕也找不出一样能克它的物类。

然而万物相生相克,阴噬蝉在苗疆没有天敌,远隔万里的极乐山中却恰恰有一样相克的宝贝,生于火山颠顶,长于扶桑阳燧,先化蝶,后成蚕,名唤阳玉。阳玉蚕最喜吞食至阴毒物,也无需交合繁衍,唯靠食毒自体生新,端是奇异。

若是让如此天敌生在一处,怕是要断了彼此根种,偏偏两者相距千山万水,任谁也想不到它们有相见可能。然而机缘巧合,这只阳玉蚕幼年之时就被带出了极乐山,后又阴差阳错飞至太行山脉,寻得一株成了气候的腐毒草,才勉勉强强化身成蚕。只是蚕儿新生,还饿得厉害,偏生峡谷里毒物不是很多,被迫沉睡了许久,如今突然被毒香诱醒,怎肯放过送到嘴边的美味。

这边蚕儿爬的卖力,那边阴噬蛊也并非毫无反应。毕竟是生出些灵慧的异种,阳蚕嗅得到它,它又怎能察觉不到天敌踪迹。只是阴噬蛊早就被蚺婆炼化,就算生了一双迅如闪电的蝉翼,如今也脱不开沈雁的身躯,加之蛊主已死,正是它虚弱至极的时刻,怎么可能打得过如此敌手,这蛊儿顿时焦躁起来,在浪子心脉中猛然一撞,沉入了肺腑。

不能脱逃,也斗战不过,就唯有一途——装死。

阴噬蛊的做法不能算错,阳玉蚕靠的就是天生嗅觉灵敏,若是蛊儿隐身,它这个睁眼瞎想要找来怕是要麻烦很多。但是这一撞、一装,却让正在行功中的两人身形同时巨震,只听噗的一声,严漠喷出了大口鲜血,沈雁更是干脆坐不稳身形,仰天倒了下去。

运用真气疗伤,本就是相当危险的手法,不但要两人气息相通,还要杜绝外物干扰。然而哪怕突然来了个敌人,也不至于造成如此惨剧,盘踞在心脉中的蛊虫突然撤退,就如同千斤大锤挥到了空处,要想不砸伤无辜,唯有撤力身受。

这一下真元逆转,就连严漠都快被逼的走火入魔,一口鲜血哪里还能按捺,直接就狂涌而出。血喷的急,他睁眼亦快,刷的一下张开了满是戾气的眼眸,看向身前。这一看,却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地上一条长长焦痕,像是被碳火灼烤过一般,一条白色肉虫正在他吐出的血泊中打滚,口中嘶嘶鸣叫,身旁鲜血蒸腾,映的那雪白虫儿都变作淡淡粉色。若只是如此还罢了,偏生这肉虫就在沈雁膝边不到三寸之处,浪子如今正委顿在地,双目紧闭,身体微微抽搐,显然是意识不清,万一这蚕儿不小心撞上他,指不定还要出什么状况。

心念急闪,一段树枝已经捏在手中,严漠强忍心口烦闷,轻巧一挑,便把那快要爬上沈雁膝头的雪蚕挑在半空。无端失了美味,又被热血浇了满身,蚕儿已是大怒,此刻被挑起更是让它浑身都膨胀了一圈,看起来足有两指粗细,尾部一摆,冲严漠扑来。

这天地间罕少有能克制阳玉蚕的东西,因此面对严漠,它不但不躲,反而有些择人而噬的气魄。只是蚕儿震怒,严漠也未曾松懈,他捏在手里的那节树枝转瞬就干枯碎裂,不用看也知此物毒得厉害。自幼浸染毒物,严漠对物性相克的道理也是知之甚深,自然猜得到这肉虫怕就是沈雁体内蛊虫生变的缘由,更不能简单取了它的性命。

身形微微一闪,无影已拿在手中,严漠手腕一翻,间不容发再次挡住了雪蚕。从树枝换做宝剑,阻拦之物强了何止百倍,可是撞在剑脊之上的蚕儿却无半点受损,反而忽的一弹,落在地上,再次扭动身躯攻了过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旁边沈雁还昏倒在地,自己体内气血也翻涌的厉害,此时还真不是缠斗的时候,严漠身形急退两步,突然躬身使剑尖一挑,肉虫便稳稳飞向不远处的一块石台上。这块大石不算平坦,被崖上滴落的雨水砸出了几处浅浅凹痕,蚕儿落的巧妙,正好就跌入了其中之一,旋即就被无影兜头罩住。无影并不是把阔剑,但是两指宽窄还是有的,只是一瞬,蚕儿就被透明的薄刃封在了石隙之间。

无影剑本就是天外陨铁所炼,并不受阳玉蚕身上的炎毒侵扰,那蚕儿在石凹里滚了几遭,发现冲不破牢笼,不得不愤愤停了下来。严漠随手用另一块石头压牢了无影,转身疾步向沈雁走去,伸手探上他的心脉。

和刚才微不可察的脉相不同,此时沈雁体内的蛊虫已沉入肺腑,不再作乱。如今浪子心脉虽弱,却也慢慢恢复平缓。蛊虫要封闭自保,当然不会再费心侵蚀宿主的经脉,没了体内祸患,沈雁体内的蛊毒和血毒居然趋于平衡,留下了一线生机。虽然猜不透因何出现此等情形,但是严漠却清楚知道,这条性命,算是暂且保住了。

心中再无忧虑,他踉跄晃了一□形,摔倒在地。

沈雁再次醒来时,天色还未透亮。身下依旧是柔软至极的青草和泥土,除了淡淡血腥,再也没有其他异象。母蛊带来的那股轻松惬意早就消失不见,唯剩下刻骨铭心的剧痛。可是浪子不讨厌这样的痛楚,它让他能觉出自己尚活在人间。

头微微偏了一点,一张极为俊美的面孔映入了眼帘。严漠此时正盘膝坐在他身侧,两人之间隔得可能还未有一尺,因而不用看的太仔细,就能察觉那人唇边那抹未及拭去的淡淡血痕。然而看了半天,不知是眼睛被毒出了问题,还是对方实在太过安静,沈雁却突然觉得坐在身边的不是个真人,连呼吸都微不可查,就那么疏离与他和天地之间。

目光不由上移,他看向严漠身后,只见陡峭的悬崖似乎无有穷尽,劈天盖日压在两人头顶,天光如此黯淡,是因为太阳尚未升起,还是烈日都被这山峦遮去了本色。沈雁胸中突然升起一点困惑,一点畏惧,他们究竟是如何活着坠入这百丈深渊?又或者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死去,只是凭着胸中那点执念,残留在这个世上……

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沈雁抬起了手臂,艰难无比,一点点伸出手去。不知花了多久,他的指尖终于触到了严漠的膝头,那身黑衣已经残破不堪,就连衣衫下摆都有好几道豁口,当冰凉指尖轻轻触及那不算柔软的布料时,一股温润热意从指腹传来。他掌下的,还是个活人。

像是被这碰触惊扰到了,严漠的眼皮抖了一抖,轻轻抬起了眼帘。没有孤傲,没有戾气,甚至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此刻都消失不见,那双剪水也似的通透黑眸中,露出了一抹隐约笑意。

沈雁也笑了,嘴角扯得生痛,喉中嘶哑不堪,但他依旧笑了,笑着说道:“你…总算醒了。”

这句话,最近他听过无数次,终于有了一说的机会,所以浪子笑得舒心又惬意,还带着十足的调侃意味。

严漠眼中的笑意也深了一点:“没有你命大。”

他该说说昨日情形有多凶险,该说说捕住的蚕儿有多神奇,该说说他花费了多少心力,才救下了浪子一命。可是严漠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笑着,嘘出了胸中积攒的闷气。

沈雁轻轻唔了一声,费力又抬了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悬崖:“其实我一直好奇,你到底是怎么下来的?”

“轻功。”顺着沈雁的视线一瞥,严漠淡然作答,像是说了句废话。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当年师尊带我从崖上冲阵,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了。”

师尊?冲阵?从悬崖上?这一鳞半爪的故事简直要挠的人心痒难耐,沈雁眨了眨眼,转而问道:“是你说的那钞乱战’吗?”

看着面前之人虚弱又好奇的模样,严漠笑了笑:“那不是‘一场’,大宋和金辽、蒙鞑对战百余载,生灵涂炭、江山残破,此乃国战,不可做数论之。”

国战的含义沈雁当然明白,但是长达百余载,能使江山残破的国战,他真的闻所未闻。莫说大楚,就是大楚之前的华朝、凤朝,也未曾听闻此等惨烈的战事。然而严漠不像在说谎,此时就连他的笑容都带着肃然和苍凉,似乎重回他口中述说的战场。

在这一刻,那张俊美无暇的面孔突然不再于他匹配,那张脸太美、太年轻、太过浮华肆意,像是在躯壳中硬塞进去了并不合适的魂灵……等等,沈雁混沌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他突然觉得,那句“非此间之人”有种别样含义。

几乎是心灵福至,他张口问道:“你的确就是姚浪。我是说,你原本‘该是’姚浪?”

扫了浪子一眼,严漠又笑了笑,淡薄的笑容也抹不净眼底隐隐的戾气:“这具皮囊,应是姚浪的。”

皮囊是,人不是。这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一个不可能发生的故事,但是沈雁信了,因为唯有信他,才能解释清楚一切。

为何严漠会被人频频认作是玉面郎君姚浪,为何他完全不晓得鼎鼎大名的江湖浪子,又为何身为大楚之人,居然连玉门关这样的常识都不存于心中。这人不是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也分毫不像没有常识的莽夫,若真要给这一切找个缘由,唯一的答案怕不是——他并非来自这个江湖。

一条摸错了路的幽魂。

山风卷过谷底,带来一阵萧瑟呜咽,沈雁手上用了些气力,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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