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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两个人的车站-第46部分

小说: 两个人的车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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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学期新开的古代文学,是个中年女老师上,上课很负责任,每次下课前会勾出一部分诗词作为下节课抽背的内容。抽背就是像这样,近两百人的范围里随机点,点出来了也未必按上次的顺序让你背,这个算入平时成绩。所以基本上所有的人都不能心存侥幸,全都要老老实实地背,也绝不敢随意翘课。自从新开了这门课,西区随处可见
中文系的人手一本小本子,边走边念念有词,背到兴起处摇头晃脑,意将古风学足,也好在酸腐中力显出中文系的高雅来。

要说到平时,陈宪也不能说很懒散,只不过今天是周一,周末有球赛,都跑投影厅看球去了,平时必备的功课跟伟大的球赛一比就看出了孰轻孰重。所以他只能临时抱佛脚地在课前十分钟抓背了一首,满心指望能混过去。没被点到当然是万幸,万一不幸中奖,好歹也可以糊弄一阵。可惜事到临头,还是止不住地心虚啊。自古以来,敢在课堂
上跟老师这一身份的人抗衡的学生本来就不太多,绝大多数的都还得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听指挥。就照从小到大的教育贯彻下来的习惯,敢这样主动要求更改题目的行为也很值得老师惊讶一把了。

中国学生对老师永远是包含着“敬畏”的复杂感情。即使这个老师也许并不凶恶,只不过也不太可亲罢了。只是大家不太熟,所以距离感更让人生疏且害怕。

老师看出了他的窘态,也没说什么,只说:“那你找个同学帮忙吧。”言下之意就是将他的改题申请驳回了。

这下四下更是静得仿佛旷野,只有冷风卷着落叶吹过……陈宪在四周看了一圈,眼光过处,所有人都开始低头作无知状,同时还身子下沉,这种状况明明白白就是两字——龟缩。

他没辙地看看老师,忽然看到前排侧边有人举手,看清之后意外之余又很有点不甘心,也没有出声,直到老师自己发现。

“沈雨浓?你要来帮他?”

沈雨浓站起来:“嗯。”

老师笑笑。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她没被及时通知,把他当留学生来旁听的,还以为他的中文不好,所以开始讲课前特别关照,跟他说如果有困难可以下课来问。当时他愣了一下,又恍然地笑着点头,说好。因为看着十分讨人喜欢,又少有留学生能有来旁听中国古代文学的水平,所以老师多少有点激动,就跟他多聊了几句,问他名字什么的。
他老老实实答了,这老师还当是别人给他取的中文名,连连表扬着不错就是有点像女孩子为什么不改个男孩子的名字时,很多女生都已经忍不住要插嘴帮他解释他不是留学生就是中国学生。老师才呆了,而后才听着沈雨浓不慌不忙地说,他的名字是有讲的,不是老妈看错性别随意起的,乃是从李白诗“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雨浓”中来。听到
他口齿清晰又仿佛随意背出来的这句,老师还真信了。又意外又诧异,从此对他更是留了心。

现在他主动举手,就让他起来,不过又多了个条件:再加背一首跟他名字有关的诗。

其实这不是刁难,完全是在跟文学院打听过这个学生的深浅之后的好奇而已。

所以这个例子告诉我们,老师这种生物只是站得比较高想得比较多看着比较道貌岸然而已,要说好奇心和捉弄人的童心,一点也不比学生的少。

沈雨浓安然背完了那规定的行行重行行,想了想,又微笑地看着她慢慢念出了裴澄《春云》“薄彩临溪散,轻阴带雨浓。空馀负樵者,岭上自相逢”的诗句。

中年老师给他专注的目光看得都双颊微微发热,满意地让他坐下,顺便也放过了一直陪站的陈宪。



127 回复:两个人的车站--星炀

下课之后,陈宪闷闷不乐地收拾好东西往外走,不小心在门口跟人碰了一下,转头一看,正巧是正边走边跟李隽说笑的沈雨浓,不由一僵。沈雨浓不在意地对他点点头,又继续跟李隽笑起来,正是下课高峰,四周围叽叽喳喳的,他跟在后面,千万个不情愿撞上一向光明磊落的个性于是堆积出层层的犹豫不决,想开口,又开不了,心里更是郁
闷得要吐血。

终于权衡再三,还是慢慢蹭到沈雨浓身边,挤牙膏似的低低说了声:“刚才……谢谢。”

他琢磨着这么多人,他也未必听得到,但不管怎么样自己也是道了谢,于情于理也算是过得去了,至于他听没听到那自然是他的事,跟自己是没关系的。这么面子里子都保住了的好事,他倒没去想会不会太阿Q。

谁曾想,沈雨浓还真的听到了,转过头来,还跟以往一样地对他笑笑:“没什么,反正我也刚好只背了那首。要不自己起来,抽到我的时候如果换了另外一首我也要抓瞎的。”

见他居然答了自己,这还是那次跟李隽闹翻之后他们第一次说话,陈宪呆滞着脑子里空空的,一时无语。好的是沈雨浓也没要跟他深谈的意思,就只回了这么一句,又给旁边的彭慧扯走了,一个劲地追问他到底背了多少关于他名字的诗,是不是他妈妈特别喜欢诗才能给他取出这么有意境的名字。然后就听他呵呵地笑,说其实也没有了,就这
么几首而已,纯粹预备着来糊弄人,免得给人看穿他老妈是琼瑶中毒者,连累他们兄弟俩跟着丢脸。

那三个人嘻嘻哈哈地渐渐走远,陈宪的脚步反而越来越重,仿佛刚才心中的犹豫现在转移到了脚上,以致迟疑不前。

当初拒绝的是什么,他已经有点搞不清楚了。

沈烟轻报了到,把学校证明和推荐书交给主编。一刻钟后,就跟在主编后面来到外面编辑室的几张桌子前。

主编对坐在桌前正在打东西的一个年轻人指指:“老李采访去了吧?那小阮,这是来实习的小沈,你先带带他。小沈,你先跟着小阮,碰到什么不懂的,等老李回来可以问。小阮也比你大不了多少,财经版的内容通常都比较枯燥,就靠你们年轻人带出激|情和活力出来嘛。”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算把他脱手到这块了,自己晃晃悠悠地又慢
慢踱回办公室。

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阮看看他,露出个爽朗的笑,指着自己办公桌旁边还有空的位置:“坐。”

“嗯,人挺好的。说起来跟王烨还有点像,都是很仗义的性子。”后来沈烟轻在电话里跟沈雨浓这么说,“特别有干劲,而且很有正义感,我觉得挺不错的,让我也似乎感染上某种使命感了。呵。”

沈雨浓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你喜欢就好。”

沈烟轻噗地笑起来:“什么我喜欢就好,你当我在相亲啊。”

“倒不是。只要你在那边开心就行了。”

“呵呵,还真的挺开心的。这两天天天跟他们出去跑,见识到很多东西,说出来真是在学校想都没想到的。”

“别太累了。你胃不好,要按时吃饭。”

“好啦,知道。听你的声音倒是比我还累,功课很紧还是怎么?”

“这两天挪威有人又要来了,我真觉得又烦又累。”他小声地说,“如果你在就好了……我有时会去走走环山北路,在那边找个地方一坐就可以坐两三个小时。哥,怎么办?我还是很想你。只要你一不在,我就心里发慌,整个人空空的。李隽说我现在看起来就像篇烂透了的散文——形不散而神全散,呵呵。”

电话那边忽然停顿了一段很长的空格,像是停电了一样,害他都以为是不是电话出现了故障。他是看不到他哥脸虽然没看出红来却在发热的窘态,握着个话筒竟有点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接。他们之间似乎很少会讲出这么甜的情话,而且会说的那个永远是沈雨浓。他说起这种话来从来都是不刻意的,往往毫无预兆地冒出来一句,自然得就跟说
其他话也没什么区别,以至这样乍听到就连沈烟轻都说不出话来。第一次真正给沈雨浓堵到无言以对。

“哥?喂?”

“……哦。咳,”开始左右而言他,“那,呃,你这次要跟他们谈的是什么?”

沈雨浓在他看不到的这头心知肚明微微地笑了:“确定日期吧。我的护照过几天也可以下来了,再给他们拿去帮我办签证就差不多了。”

莱特带来了拉夫公爵的首肯,同意先跟沈雨浓见过面再谈。于是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他的挪威初行。由于学校这边的手续还要办理,所以动身时间暂定在十一月。

话说这头,小阮接到报道一家汽车进出口公司的任务,这家公司近几年由初出茅庐到崭露头角到大放异彩,过程短暂而快速,引起他们报纸的注意,所以做个专版作为下期的一个重点。可是本来这家公司也正是悄然发展起来的,新闻资料几乎等于零,诸如背景、发展等一切素材都要重新收集。而沈烟轻作为他的助手,在为他准备材料时意外
发现这居然恰好就是王烨他们公司。

后来王烨在对沈雨浓回忆这件事的时候,一直一直苦笑。因为事情的开始他知道,发展却不是他能控制,他很后悔当初没能对沈烟轻严重警告其中的利害。可是世上买不到后悔药,所以注定的事就像佛陀手中的念珠,每一颗的顺序,谁都无法改变。



128 回复:两个人的车站--星炀

要让沈雨浓来说,其实他说出口的那些和他心里的那些程度还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但他要真的都说出来了,一定会被他哥骂肉麻,搞不好还会遭来一顿无理由的发难。他哥害羞的方式,他可是太清楚了。而且一个人难受就算了,何必搞得两个人都跟着一起来。知道他哥在那边忙得开心,没空操心这边,他其实也是暗暗松了口气的。

因为这边的进展一切顺利,顺利到让他郁闷至极。护照下来了后,签证以超出常规的速度也下来了,现在据说在忙的是挪威那边的准备工作。拉夫公爵阁下是王室中仅存的保守派,很多方面要求完美得近乎严苛,无论干什么都要体现出“王室尊贵”的气度风范来。迎接从没见过面的亲孙子也一样。

李隽是最早觉察到这种微妙动静的,他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让他愣了好几秒,才落寞地笑笑:“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见着活的龙种。”沈雨浓无奈地苦笑,他也从短暂的惊诧中回省到即将离别的难过,努力轻松地拍拍他的肩说:“算了,也没什么,就当去留学,过个几年就回来的好了。记得到时候给我带特产啊。


沈雨浓摇摇头,苦笑:“你还真想得开。”

“想不开还能怎样?我又不能左右这件事。不过还好是你要走,如果是彭慧,我估计要去投江了。”

“啊呀,还真是个死没良心的!”沈雨浓愣了一小下,大叫出来,一拳捶过去,就这么笑了起来,“以前一起看月亮的时候还叫人家小甜甜,这会儿就狼心狗肺起来了,行啊你啊!彭美人嘛,呵呵,我这就去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看你到时候要不要跪下来求我。”

“哎哎,你可别、别,我现在就跪下来求你行了吧?”李隽作势膝盖就要这么一弯,给他一脚踹过去,立即敏捷地往旁边一闪,两个人嘻嘻哈哈笑成一片。刚巧他们寝室的舒彦回来,看他们笑得这么开心,问:

“看你们这么乐,有什么好事啊?”

“有!”沈雨浓大叫,“李隽刚要给我下跪求婚,我没答应。”

“哟,看不出来,小李子你还挺绅士的嘛。”舒彦笑着过去摸摸他的头,“要我说,求个婚跪什么跪啊?都把那女的跪金贵了。不如直接扑上去,生米煮成那个熟饭,还能不……啊?哈、哈、哈!”

“说的有理。”李隽望着沈雨浓嘿嘿嘿地跟着笑,沈雨浓自觉不对劲,慢慢地往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我要叫咯!我真的叫咯!——啊,救命!非礼啊!”

他作势退到床边,退无可退,给李隽一把扑倒,压得哇哇大叫。舒彦这个教唆犯在旁边跟只黄鼠狼似的摸着莫须有的胡子淫笑,还配坏人专有的嚣张长笑,跟那床上的大呼小叫混在一起,声音闹得一层楼都听得到。

闹够了,李隽翻身下来,满足地也捋捋想象中的八字胡,一手拍着作小媳妇状哭泣的沈雨浓:“好了,不要哭了,老爷我会负责的。从今后小雨儿你生是我们李家的人死也是我们李家的鬼啦,哈哈哈!就别再想着走了嘛。你看那番邦夷族哪儿有我们中原好啊?吃的玩的穿的用的看的哪一样比得上我们的?花姑娘也不精致,尽是些眉高眼低的
主儿。你长成这样就已经是缺陷了,就更不能再去扩大下一代的悲剧了嘛。况且,‘雾重烟轻’啊,‘桃花带雨浓’,这样的景致除了我们这儿还哪个地界能有呢?雨儿啊,唉。”

沈雨浓本来还在陪着他玩,忽然听他讲着讲着就伤感了起来,自己也不好再跟他嘻嘻哈哈的,微微笑了笑,也没说话。倒是旁边舒彦听出道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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