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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by 柴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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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这样的吗?
可是时光已经过去了。


欲望
我喜欢孔子,他编撰的《诗经》里第一首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常常想,也许我们所真正需要思考的并非我是谁,我所为何而来的问题。在人生的不可知与不稳定的背景下,积蓄着隐隐风雷,然而,苍茫的生死之情,应该使我们更尊重俗世里热热闹闹亲亲切切的东西。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忘却生死之间的疑虑与恐惧。
昨夜,滂沱大雨中,有一声炸雷惊醒了沉睡的我,黑暗中怔怔地坐着。在风雨将自己与人世隔开的夜里突然坚信,一个人在深不可测的威严命运面前,自觉隐隐不安的渺小与恐慌不安。同时,在难以安宁的人生里,也要学习着如何在这暴雨狂风中来左右地躲个分明。
我非常喜欢罗大佑这张专辑《恋曲2000》,不再是悲情沉浮,不再是深情沉醉,也不再是世情沉颓。只是人在微不可测的命运之前的敬畏与抗争。在这样的背景下,世界只如空旷苍茫的原野,只有两个人,以恋情来解脱肉身,以笑容来支持灵魂,从彼此眼中来求证彼此的存在。节目开始,我们来听这首歌,叫做《冬风》。


兰花草
 (播放林万芳的清唱片断)
听到林万芳唱这首歌,几乎疑心是我自己十几岁时,一个人在别人听不到的角落里,轻轻地唱出来的。在那样的黑夜里。没有人听见我,唱到一半忘了歌词,偷偷抿着嘴,笑半天。
现在想起来,那是那段时光里难得的天真甜美的一点回忆,像是那时候的傍晚,满天的红霞消隐之后,白杨树的手指指着一颗渐渐亮起来的星星,深蓝的天空中没有一片云彩。


高考
下午,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窗子开着,窗帘卷得很高,那阵风就是那样吹进来的。我轻轻地掩住了脸。好像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温软湿润,柔和得让心不能承受。窗外是宁静的绿色水池。淡漠的天,一切在开始之初,连回忆也要睡着了。
前不久,我有一次回铁院,遇到了曾经和我同读一所中学的学弟,他比我低几届,我已经不认得他了。他却对我说,我以前就认识你。那年,高考离开考场,你穿着蓝裙子。
我非常惊诧。我也记得那一天,天也是这样的淡灰,我站在这样的天底下,四周都是陌生人。我仰面向天,心里像一个等待裁决的孩子,十分恍惚。
那时我正在看一篇跟我同龄的女孩子写的小说《白杨树成片飞过》。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日子在未来,可是车窗外白杨树正成片地飞逝而过,一去不回的,正是真正的生活。
那时我每天上学,路边都开着几枝牵牛,纯白的花瓣夹杂着星星碎碎的幽蓝,像是一场轻而无言的哀伤。成长的年代,内心世界里再怎样暴风骤雨,那一点点忧伤,也如狂涛之下的一些温软的波澜。在漫长未来岁月严寒与孤独的水面下,是不能覆灭的一点温和善。
明天会有很多的孩子,像曾经的我,在陌生的人群中端坐,迎接他们迎面而来的迫不及待的命运。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要在将来不断的走过一段又一段漫长的夜路,不断地找寻能够支撑内心与外部世界的力量。在大风的路上,人生注定要负重前行,但只要有梦,只要朝着有梦的方向奔走。


旅行
曾有一次节目谈到《旅行》,我总忘不了。
有人说他喜欢电影《罗生门》,想去的便是那样的蛮荒地带,牛绳一样粗的大雨,可以坐在门槛上看废墟一样的世界——这是内心有些郁结的年轻人“生活在别处”的幻想。
有人说他走过很多地方后,什么也看得开放得下,城市村野、草原荒漠,哪里也没有什么不同——无可无不可的怅惘背后,是稀释淡化的好奇心,有些像人到中年的心情。
那一夜。我最会心的还是个女孩子的说法,她不爱旅行,因为舍不得身边一切。就连从烈士公园看花展回来,也觉得那没有根的鲜艳盆花,总不如自家门前的老桂树来得亲切——站在窗前也能觉得暗香浮动,破空而来,似是故人可以厮守终生。
年假时我回家,车行过千山万水,在来不及涉足的土地上飞掠而过。深夜车窗外,寒雪无声,纷纷坠下。远处的平原上有几点灯火,我将手掌轻轻按在冰凉的玻璃窗上,接触不到那些小光点。忽然明白为什么古人说“人生如寄”。即使对一个足不出户、渴望着安宁的人来说,旅行也是一种宿命。
那些深夜里的灯火代表的是世俗生活,尘归尘、土归土,朴素而温润的古老价值,而长夜客车的旅行却来自血脉中不可抗拒的召唤。这召唤没有目的、永无停休。
一个人在途中,才能真正理解苏东坡诗里“人生如寄何不乐,任使绛蜡烧黄昏”那种苍凉而热烈的情绪。人生纵使惊涛拍岸,然而放歌纵酒当中,“轻舟已过万重山”,仍是最忘情的一场旅行。


乡村
平时过惯了的日子,因为安心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偶尔有些不同就十分触目,微小的事情也引起震荡。今天很难得全台的人一起出去玩,去的又是很远的乡下。回来的时候。月亮都升起来了。
平常的月亮是金黄的一弯挂在街角,像是人间灯火仿佛从苍茫的人海中升起来。
今天却在野外看来,远远地几声狗吠,不知怎么有种格外的荒寒之感。还没有这样近地看过南方的农村,生活在城市里,天涯海角也没有什么不同,倒是农村的差别格外分明。
站在半山的平台上,天色苍苍的,秋天的黄昏不刮风也觉得凉。远远地看下去连我这个没有什么乡愁的人也很怅惘,像是一个人忽然浩然有归志了,却发现他无家可归。四周沉默的青苍的大山,想着如果在这里住上一辈子,连时光里也有如逝如流的哀愁。
其实每次深夜下了节目,城市的边陲,山野的起伏,远处萧萧的几声汽笛,也像是在荒野之上。有一家店铺门前点着灯,红色的灯光。黑沉沉的世界,好似这是背景。倒像是在大学里听收音机。往往人都睡了却忘了关。只剩下耿耿的一星微红小灯,守着收音机里的沉沉暗夜。
人闭上眼沉睡的时候,是看不到沉默中的荒凉吧!



今天晚上站在街上等人,来来往往的人在瓢泼大雨中看不清面目,那人骑着车从身边冲过去,我大声喊住他。他猛然回过头,我看见他满脸雨水。
他的车灯照着前方微微的一小块。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落下,漫山遍野都是。世界好像落雨的荒原,而我为一个呼唤之后的转身而满心欢喜。


我曾这样被改变
今天下午跟朋友在一起逛街,走了很长的路,流了很多的汗,吃了很多东西。两个忙碌的女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见了面也顾不得聊天,只忙着眉开眼笑地试穿一件一件的裙子。我们在吃过晚饭之后,心满意足地告别。
可是回到办公室一个人坐下来的时候,还是有一点悲哀,我们原先不足都有很多话打算要告诉对方吗!这一年里,我们的人生不是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吗?以后能够再见面的机会不是已经很少了吗?可是我们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些变化给我们自己造成的影响,谁也没有察觉无声无息的离别代表的真正含
义。我们大声谈笑着,避开一些彼此都不明白的事。我清楚地知道,有一些东西已经从我面前绕开无法捕捉。
可能有很多人也像我一样,在重大的事件发生之时,仍然一尘不染地照旧生活着。买新衣服,唱歌,吵架,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走来走去。对过去既无留恋也无法像孩子一样满心期待。只能仓惶地踉踉跄跄地向将来投奔,让岁月巨大的手臂将悲伤挡在五百里外。他们说过去的事不会再来,那么我们的心到底遗落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老歌
刚才上节目之前,走到对面的经济台的直播机房,站在沈毅的背后,看他做《夜海摆渡人》。他在放周治平的歌。静静地站了一会,走出来的时候,周治平正在唱“那一场风花雪月的
事……”在他的歌声中,爱,清如水面;恨,朗若微风。
下午和同事一起站在办公室旁边天井的阳台上。想起第一年刚刚到湖南求学的时候,从未到过南方的我,在火车上,清晨恍惚之中,惊觉晨曦已破,河身在柔和的微光里一寸一寸醒过来。第一次发现湖南的泥土竟然是红色的,农舍也用红色的砖砌成,而大河里流着汤汤河水,不知道是不是我在地图上看到的湘江。火车慢下来的时候,可以看清田埂上荷锄老农的脸孔,但我却无法听懂他的语言。
我没有想到在几年以后,我会在阳光和尘埃中走在每条街道,向我的朋友说,“我热爱长沙”。不管是风云突起,还是尘埃已定,随身携带的爱过的老歌,一直陪着我,伴我度过生活中所有焦虑和宁静的时光。
今天看了一封听众的来信,他说他很怀念南方二重唱和大小百合的歌:“有一次在深夜里听到如水的歌声从收音机里传出来。顿觉风过群山,花飞满天,一切都可以重头开始。”


包容
我记得很久以前,看过海明威的一篇小说,题目是《一个清静明亮的地方》。其中写到的一位咖啡店的老侍者,是个无家无室的人,生命中无所依附。每个夜晚他都关了店,漠然地回家,不再多想,他会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然后天亮了,他就会睡着。他对自己说,这大概是失眠吧!患的人也不少。
一个节目应该是这样吧,轻淡地说说爱憎生死,听的人心里动一动,也就过去了。
经过我们台内部的讨论,《夜色温柔》联谊会将在下个星期,正式开始宣传、进行,你可以从宣传带中听到。对我自己来说,当我从学校毕业的那一天开始起,慢慢地从学校听到的知识和常识不再让我迷惑的时候,我就愿意用朴素的不停的脚步去体验我遭遇的世界,然后在内心默默地判断。当我在尝试这一切的时候,我很想沉默不语,但我的工作不能够允许。
现实的世界可以经之营之,但在节目当中我愿意做一个沉默的纪录者。我也知道你不会因为我叙说的戏剧性而连带地感动,更没有必要为了参加一个团体而感到满足和安全。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想清楚。
上个星期我接到一位听众的圣诞卡,上面写到一句话,它说,“愿将佛手双垂下,拂得人心一样平”,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用手臂一拨,便可以不再有浮荡和摇摆的人生。所以我能够做到的,只有包容,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写信给我。


我的一天
早晨8点起床,没带眼镜之前发现这世界有点模糊,我看不见,麻烦!
11点钟,有朋友打电话来说要吃饭,出去买了蕃茄和猪肝,开始煮饭才发现煤气就要用完,麻烦!
l点钟,我洗干净所有的碗,草草化妆,头发比平常有点凌乱。我皱着眉头对那双白色拖鞋不大喜欢,麻烦!
3点钟,我要做一个新节目,它有点难。开始前10分钟,我的搭挡杨璟说他不想上节目,因为有点烦。我一个人抱着沉重的篮子坐在直播机房,发愁每天工作排得太满,麻烦!
5点钟,我一个人出去走一走,心里有点负担,看到街上有些变化,我不太习惯。很多人在街上大声叫喊,谁的脸上都没有笑容,看不出对未来的期盼,麻烦!
8点钟,我开始回想这一天。虽然对未来还没把握,人生还不够灿烂,可是有人喜欢我的节目,有人鼓励我好好干。尽管吃点苦,我还是心甘情愿。
日子最近是比较烦。可是,我的心里还是有点温暖。
 

国界
每次听到这段叫做《国界》的音乐,心里就安静下来,就好像全世界的细雨正落在全世界的草原之上。人在苍茫的暮色中忽然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始终觉得那种感觉不是“哀伤”两个字所能够形容的。
我知道会有那样一天,我能够印证它。也许那一天我早已经忘记了这所城市,忘记了这个夜晚。但我仍将在细雨之中转过身来,呼唤渐渐消隐,不知去往哪里的你们。


流年
今天是12月20号,我写下这个日期仍然不敢确认,向别人问了一遍又一遍,不能想像这一年就这样迅疾如飞地过去了,真的是流年。我一个人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坐了很久,外面下着雨。这样的深夜里,居然有鸟鸣,短促轻微的一声,像一个少年的心愿,隐秘的,稚嫩的,轻轻地喊了一声,就静下去了。
昨夜看了许鞍华的《半生缘》,因为对小说太熟悉,看了电影总有一点扑了空的怅然。岁月这种东西是无法写实的,许刻意营造当年的上海气氛,但只拍出场景,没有背后的意思。大概一个长篇要浓缩在两个小时的胶片里太过紧张,顾不了那本书的背景是滔滔的似水流年。倒是某天在杂志的夹缝里看到黎明说演过这部“心酸却不落泪”的片子之后,“情绪一直无法恢复”,黎明只是个艺人,然而他这句话令我惘然。一个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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