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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深宫记 作者:莲兮莲兮-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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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压著曲折迂回的巷子摸索著往城西走。习惯的地图我之前已经看过,但是这城市设计不像鹿京那样规整,曲折的死巷很多,错综复杂的跟迷宫一样。而且路上还要小心闪避巡逻的士兵,我好几次都差点以为自己要迷路了。
这样跌跌撞撞地找了一晚上,又困又累,到最後眼前一阵阵发花,脚上也被粗硬的鞋底磨得起了泡。我扶著墙壁往前走著,终於在转了一个弯後,看到一片搭满了棚帐的空地。
此时天色将明,空地里一片死寂,但是仍然能看到很多人衣衫破烂的人倚靠著棚子露天睡在外面,大概是难民太多,帐篷已经装不下了。熄灭的篝火上挂著破烂的锅盆,有几缕青烟从营地中升起,零星的几个帐篷还点著灯,除此之外再无声息了。
我把兜帽戴在头上,猫著腰钻入营地之中。一路上不小心踩到几只人脚,被骂了几句。我一边道歉一边往前,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干草堆,看起来还算干净,便挨著另外两个乞丐一样的人坐下,躺在草堆上眯了一觉。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人们开始醒过来了,营地里变得吵闹起来,我也被吵醒了。无数的人宛如千万只昆虫一样在有限的空地中蠕动著起身,燃起篝火,在火上烧点热水洗脸。有一些人热著残余的稀饭,我看著直流口水。昨天中午那一顿都没有吃完,到现在肚子早就空空如也,发出一阵阵令人尴尬的叫声。
我听到身边两个人谈论著说要赶紧去工地去,要是去晚了就抢不到发放的口粮了。心下一动,就找他们打听了几句。他们倒也真是热心,告诉我原来是祈国需要人手帮忙修筑之前攻城时被损毁的城墙,还要有人帮忙缝补洗涤战士们换下来的衣物,或是帮忙准备军队的口粮,所以朱染下令,凡是自愿帮忙的城民可以领到晚餐,并且在这片空地上有一个容身的帐篷。
我心说这招真是好啊,就发放点粮食就能征得多少免费劳工。毕竟在饥饿的逼迫下,不论是多不划算的买卖大家也没时间考虑了,甚至还会夸赞朱染是个仁义的将领。至於爱国什麽的,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失了城池失了故国的庇护,唯有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同样为了活命,也顺带著打探消息,我估计也应该去试一试。
征募的地方就在离营地不远的西城门附近,登记的几个士兵摆了张桌子。每天早上难民营的人们就排著队在这里等待分派任务。我从地上抓了两把土抹在脸上,然後便一直排队排到那登记员面前。
就在这时,遥遥的有几个祈国将领打扮的骑著马高头大马走过来,一身光鲜亮丽的铠甲,面无表情的样子。所有排队的人纷纷露出惊恐之色,连忙都跪下了。那些管理登记的士兵也都神色敬畏的站起身。为首的将领相貌威武端严,透著戾气。他用一种看蝼蚁一般的目光检视著队伍里的人。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个人身上,用手上的马鞭指了指,“你,出列。”
那人哆哆嗦嗦站起来,走出队伍。
下一瞬,一道银光晃疼了我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是怎麽回事,就见那具身体上,已经没有了头颅……
惊恐的尖叫声伴著喷泉一般的红色血液流了满地,黄沙被染成了黑色。
我傻呆呆地看著,反应不过来。这是怎麽回事儿?那是……那……
身上禁不住地颤抖起来,那骇人的景象,令我头脑中一片空白。
身躯颓然倒下的瞬间,另外一个人哭号著,连滚带爬过去抱住了那人沾染了灰尘的头颅,看样子竟然已经有些癫狂了。大概他是死者的伴人吧?那撕心裂肺的哭号,听得人手脚冰冷。
只见那几个将领竟然开始笑起来,好像看到多好玩的景象似的。他们白色的牙齿仿佛是魔鬼的微笑一样。
为什麽要杀那个人?他没做错任何事吧?
说不定下一个就会是我呢……
这样想著,从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感。从来没有这麽迫切地感觉到死亡的逼近,好像死神就站在面前,向前探一探头,就会被锋利的镰刀割下头皮。我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过去。只希望能让自己无限缩小,隐没在人群里,不要被发现。
长长的一条队伍寂静无声,除了那个哭号的男人,便再也没有人胆敢挪动身体。过了一会儿, 那为首的将领似乎烦了,竟然一剑刺入了那哭号的男人的眼睛,剑锋从後脑穿出来,哭声便戛然而止了。
之後,那将领便拿出白手帕擦了擦剑上的血,转身离去了。
我怔愣愣回不过神来,那两具尸体很快被运走了,但是他们死时大睁的双眼仿佛,还有渗透了土地的鲜血还萦绕在眼前。
难道没有任何原因吗?说杀就杀吗?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鲜明地感觉到人命的轻贱。
原来杀戮就是这样……脑浆崩裂,血管横陈,想著想著,我一低头,开始呕吐起来。其实胃里根本没有东西了,只能不停弯著腰干呕。
前面的人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带著几分怜悯的神情。
“他们……他们怎麽能这样……”我喃喃低语。
他苦笑一声,递给我一个水袋,“沦为俘虏的城民,没有被屠城就不错了。”
我感激地接过来,往嘴里灌了几口漱漱嘴,稍稍平静了一些,便又问“……他们经常这样吗?你们为什麽还要来这儿?为什麽不逃出去?”
“逃?怎麽逃?这座城只许进不许出。家里人还等著吃饭,不来能怎麽办?”他干笑了一声,看看我,“你是来寻亲的吧?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难受的很,只能沈默著点点头。
他眨动浑浊干涸的眼睛,叹了口气,“你真是犯傻,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
不……不行……我一定得出去……一定得找到小皇帝然後一起出去……
我必须得愈加小心,决不能就这麽死在这座城里了……
终於排到我了,登记的士兵抬起眼皮看看我,啧了一声,“怎麽这麽细胳膊细腿的?能干得动活儿麽?”
我赶紧赔笑,“没问题,没问题,我身上都是肌肉。”
他审视著我,那目光中不待一丝人类的温情,像是在看牲畜一般,让我心中一阵阵发凉。万一他说一句这人没用,让人把我拖下去砍了可怎麽办……
朱染不是下令不许滥杀无辜麽……他们怎麽可以如此阳奉阴违?
终於,他问了句,“叫什麽名字?”
“杨……小书。”
他提笔在纸上写了名,“你就去帮忙送饭吧。把脸擦干净,不然宰了你。”
“是……是……”
我要做的工作,就是把炊事司做好的所有稀饭面饼送去给守城的士兵。我怕再惹到麻烦,於是擦干净脸和手,赶紧换上他们要求的统一短衫,然後和另外三个人每人推著一辆木板车,车上装了几大桶的稀饭和几筐的面饼。这两年来我都没有干过什麽粗活重活,每天也就画画画儿,突然让我推这麽重的车,我还真有点儿吃不消。但是大约是一条小命一直悬著,我算是把潜力里的力气全都给发挥出来了,两三趟下来倒是没有累垮。
等到运送完了,还要帮忙发放。我战战兢兢地将一大勺稀饭放到碗里,分发给每一个士兵。这样干了一天下来,到晚上终於领到一天的食粮,筋疲力竭地回到营地,由於身上穿著制服,被允许进入一间帐篷,和另外大概二十几个人挤在一张通铺上。我狼吞虎咽掉一大张烙饼,然後蜷在角落的床榻上死死地睡了一夜,一个梦都没有做地直到天明。
这样做了四五天,倒也还相安无事。而且从士兵们的闲聊中打探到,这一个月来北川一直只许进不许出,小皇帝似乎从未出过北川王府,也就是说他人可能还在王府里。可是王府现在是由朱染占据著,我不禁有些担心,难道小皇帝已经被抓住了?
可如果真的被抓住了,祈国不是早就应该大张旗鼓的宣传开了麽?而且街上贴著的画像也就毫无意义了。
但北川王府,确实是一个值得怀疑的地方。
我打算著再打探打探,然後就找个僻静的地方试著召唤一下段熙和。自从上次一别後,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希望他没有出事……
这几天虽然过得很累很苦,但是我已经逐渐适应下来,只不过偶尔会遇上一些让人十分尴尬羞耻的情况,比如说现在这样。我刚刚发放完了粮食,正打算把锅收回车上,忽然来了两个满面恶意的士兵。我心里知道不好,就想赶紧推著车走,可是那俩士兵却把我给堵住了。
另外几人一看那架势早就都逃之夭夭了,我看著他们,心里想骂,却也骂不出来。
要是我,估计跑得更快……
那俩士兵就像前几天遇到过的很多士兵那样说著一些污言秽语。不过我大概是听习惯了,加上最开始那天看到的骇人景象给我留下心理阴影,只敢听著他们说著,不敢反驳,只求他们赶紧闹腾完了让我过去。
谁承想今天这两位不似之前似的只想过过嘴瘾,竟然朝我过来了。我往後退著,结果就觉得腰上一紧,脚一下子离了地。我慌了神,拼命挣扎,之前虽然学过一些拳法,但全都是半调子,现在一动真格的,对方一拳揍到我脸上,一阵头晕目眩,立马就趴下了。头皮一紧,一下子被揪了起来,我感觉有人从後面钳住我的手,然後就要扯我的衣服。我急了,疯狂地挣扎起来,後面那人大概钳制得有点困难了,骂了一句,竟然一拳打到我腰眼上。我只觉一阵剧痛,脾脏就跟破裂了似的,一下子就失了力气。身後的人将我的手臂往後一扳,疼得我额头上青筋直冒。
眼下我真的慌了,现在身边没有任何人能帮我,而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我害怕起来,连连哀求道,“几位爷,求求您们放了小的吧……小的……小的一定不忘大恩!”
下巴一紧,粗鲁地被一个士兵扳起来,对上他透著恶意的脸孔,“放过你?那爷几个今天找谁乐去啊?”
伴随著刺耳的撕裂声,衣衫被蛮横地扯烂了,我感觉到粗粝如同沙石般的手肆意地滑过皮肤,勾起一阵阵令人恶心的战栗。我拼命地挣扎,可双手被钳制得紧紧的,就只能眼睁睁看著眼前的人扯掉我的腰带和裤子,他那催人欲吐的性器暴露在空气中,我看著,只觉得害怕又绝望。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断地连声哀求著,可是我越求,他们却仿佛越兴奋了。他们将我按倒在地上,我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一阵凌迟般的剧痛便贯穿了我的身体。
我惨叫出声,身後的人却在大笑。那笑声停在我耳朵里像是魔鬼的嚎叫一般。
好痛啊……原来这种事如果不是自愿,是这麽的疼!
感觉身体被强行打开,蛮横粗暴地侵入,还有耻辱肮脏的东西被灌入身体深处。那滋味果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大声地叫骂著,骂到後来又成了哀求,也顾不上自己哭得是不是难看是不是没出息。说实话,我就不信我叫得跟杀猪一样那帮人还能感觉到什麽快感,是不是人在战场上呆的久了就全都他妈的心理变态了?
也不知道这酷刑持续了多久,更不知道身上换了几个人,我只是觉得疼,疼到後来甚至有点儿麻木了,神智也跟著昏沈,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懵。我浑浑噩噩想著,难道就要这麽死在这儿了?这死法也未免太惨太难看了点儿?
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神明,才让能倒霉到这种地步?总以为自己已经够倒霉了,可走到近处总能发现尼玛一山还有一山高……
不过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力气自嘲。
忽然身体里肆虐的凶器被猛然抽出,带出一阵剧痛。我全身抽搐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下大概真的挺不过去了。我恍惚看见小皇帝在虚空中远远低站著,微微带著悲伤的目光看著我,心底一阵抽痛。
我死後,他会为我流泪吗?
四下在一阵嘈杂後忽然非常安静,我趴在沙土地上,奄奄一息。视线就像失去了电源的手电那样忽明忽暗地闪烁著,隐约中似乎有一双银靴走到了我的面前。
然後,一切陷入沈寂。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我首先感觉到的是弥漫全身上下的疼痛,後面某处尤甚。我禁不住呻吟一声,沈重的眼皮挣扎著打开,面前仿佛笼罩著一层白雾的景象逐渐清明。我眨眨干涩的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望著头顶华丽的翡翠色床帐,身上盖著的被褥柔软舒适,空气里漂浮著清冷的香气。
我死了吗?可是死了怎麽可能感觉到疼呢?
看来,我又活下来了啊……
这样都能活下来,我真的是属蟑螂的麽?
之前发生的事我只草草地想了一下就强迫自己不能再去想了。我尝试著挪动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放到眼前看了看。手腕上还残留青紫的瘀痕,没有衣袖的覆盖,身上似乎也是赤裸的,即使盖著被褥,仍然有点没著没落的感觉。
我用手捂住眼睛,想要镇静一下自己的思绪。
如果可以的话很想赶紧把之前发生的事儿从记忆里擦除,能失忆的话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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