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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藏在草间_耿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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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时录下的标记。

  雪与女子肌肤相亲,彼此感动,我始终怀恋那篇东西,我坐在一个阴冷的屋子里,一连抄写了三个晚上,当最末的一天,天竟下起了雪,我有点喜极而泣。那是三浦哲郎写的一个纯真而美丽的爱情故事,两个顽强而又倍受折磨的心灵走到一块的故事,一个底层的乡下农人的儿子在城里求学,一个城市下层者的女儿,饭馆里的侍者,他们在冬季相伴还乡,拜见乡间父母,然后完婚。

  那是一个让人不能自已的“雪夜的爱的故事”,男人“我”和他所伴的爱的女人志乃的新婚之夜……

  “在雪乡,睡觉是一丝不挂的,就像生下来的时候那样光着身子睡,这样比穿着衣服暖和得多。”我赤条条地钻进被窝对志乃说。志乃拉熄了灯,蹲在我的枕边怯生生地问道:“我也不可以穿着睡吗?”

  “嗯,当然不行。因为你也是雪乡的人啦。”志乃再也没说什么,一会儿,洁白的身影滑进了我的身旁。那一夜,志乃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

  我则好比是一个初登舞台不能自制而又不熟练的耍木偶的人。

  最美的是这样的一个场景,他们两个谁也睡不着,雪乡的夜晚如同在大地深处一样宁静。就在这样的宁静中,传来了清脆的铃声。

  “这是什么声?”志乃问道。

  “马橇上的铃。”我回答说。

  “马橇?马橇是什么?”

  “就是马拉的雪橇。大概是有些农民到镇上喝多了烧酒,这时候才回村子吧。”

  “我想看看呢!”志乃说。

  两个人用一件棉袍裹起赤裸的身子,钻出了房子,把廊子里的防雨板拉开一道细缝,剑一般的月光,几乎是白银银地照在志乃裸露的身上。

  在像白昼一样明亮的雪夜里,马橇拖着阴影,叮叮当当地过去了,马橇上面,驾车的人裹着毛毯,抱着双肘熟睡而去……就像是风雪中的伏尔加河上跑着的三套车,这个场景一直烙在我的记忆深处。

  因何还乡因何还乡风雪茫茫我想,我也该在风雪黄昏的时候,坐上通往家乡的驿车,面对感动的雪景,像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从威尼斯去维罗纳的“夜行的驿车”上,面对着一面之缘的女子,履行自己在诗神面前立下的誓言“我要到处颂扬美,不管我在哪里看见它”。

  我开始了对风雪黄昏的惦念,惦念那些已经消散和将要消散的东西,就如云霓、雪、童真和澄净,就如诗意、素朴、棉花、青草和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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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惊悸蛙声


  其时,一点准备也没有,好像一下子触着了精神的某处部位,我的心一下子有了惊悸。

  那个时候,蛙声忽然四面长长短短地扑了过来。先是像雨点斜扫过四下里刚刚灌浆的青麦,接着就急急地打在路上。我和她从公路上下来,从一条乡间的土路到景阳冈去,这时,脚下禁不住有点彷徨。确实,不知为什么,我的泪已涌到了眼底。

  我离开故乡,来到遥远的城市谋生,已经十五迭春秋,十五年的雨雪风霜虽不算很长,但也使我暌隔并淡忘了许多事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那个生养我的小镇,留在心里的只是一种心灵的记忆,不再有那种痛苦的不可恋舍的催逼。然而,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不绝如缕的蛙声,我的心一下子惊悸了,仿佛是一种苍茫亘古的倾诉,有一种催人肝肠的力量。

  蛙声还和当年一样,但人已是泊荡在外,这之中,已经消逝了十几载的光阴。但是,对蛙声,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恋念,觉得它就像月光一样。月亮对于我们民族和个人来说,它的作用不仅仅是在暗夜里给人光亮,它早已积淀在这个民族记忆的深处,早已成为一种心理,一种审美的意义,一种诗性的东西。

  蛙声也是这样,一想到它的模样,就觉着温馨而感动,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对农业文明的怀念,但它肯定是和丰稔联系在一起的。记得读辛稼轩词,令人感慨的不只是: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海德格尔把它命名为“框架”,“框架”支配一切,意思是:人们本顶被一种力量框住了,它被要求着,挑战着。而最使我割舍不下的,恰是这样的词句: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因为久在城里,蛙声就像与我告别了,从低矮的房檐到高楼,从先前乡下摇动的葵扇到电扇,汽车取代了毛驴,电脑取代了书架与毛笔。

  没有了墨汁,那墨汁的意韵也消散了,人们在追逐现代性的时候,本身也套上了束缚或是跌入了囹圄。确实,现在的世界已不再是那样富有灵性了,人们被概括、集约到钢筋水泥的“框架”上,失去了本源。

  人们失去的是什么呢?人们失去了生命的行走,于是也便失去了“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人们失去了墨写的书信,也失去了那恒长的等待与心跳,我想起了海德格尔乡下的小屋。

  黑森林一个开阔山谷的陡峭斜坡上,有一间滑雪小屋,海拔一千一百五十米。小屋仅六米宽,七米长。低矮的屋顶覆盖着三个房间:

  厨房兼起居室、卧室和书房。整个狭长的谷底和对面同样陡峭的山坡上,疏疏落落地点缀着农舍,再往上是草地和牧场,一直延伸到村子,那里古老的杉树茂密参天。这一切之上,是夏日明净的天空。两只苍鹰在这片灿烂的晴空里盘旋,缓舒、自在。

  海德格尔不是隐士对尘世的逃遁,他的工作就是这样扎根于黑森林,扎根于这里未曾变化的那种不可替代的大地的根基,学习严肃地对待那里原始单纯的生存。

  当听到蛙声,我想到黑森林的海德格尔,那儿的蛙声也是这样鼓腹而歌么?

  它们发出的是德文的方言,还是普通话?我想,老海德格尔要是夜间听到蛙声,他宁愿一夜都会坐在窗前,他会丢下手中的书卷,静静地倾听。因为夜间工作之余,他常和农民们一起烤火,或坐在“主人的角落”的桌边听,很少说话,大家在寂静中吸着烟斗,偶尔有人说起伐木工作快结束了,昨夜有只貂钻进了鸡棚,有头母牛可能早晨会下牛犊,某人的叔伯害着中风,或者天气很快要阴了。

  要是春夜,蛙声阵阵,透窗袭来,海德格尔会把门扉打开,放进来明净的星光连同蛙鸣。这个忧郁的智者,他说:“一切都运作起来。这恰恰是如此可怕之事,一切都运作起来,这运作还将推动我们一步又一步运作起来,这样,技术就把人从地球上甩出去,将他们连根拔除。

  不知道您是不是害怕了,反正当我看到从月球摄向地球的照片时,我是惊慌失措了,我们根本无需子弹。人的连根拔除之事已经发生。我们唯一剩下的东西,只有技术的关系。这已不再是人生活于其上的地球了。”

  这几年随着远离一些自以为很落后实是本真的东西,却使我心里有一种惶惑,在城里,为了一些虚饰,我总是遗忘乡间的言语或习俗,努力向所谓现代性生活上靠近,然而,一听到蛙声,我就觉得这里面包含着什么灵澈的呼唤,但它又像无言的田野一样,有时又是那么的隐秘,它让你深究。

  在记忆中,蛙声的刻痕是十分牢固永恒的,同父亲夜归踢踏着蛙声的记忆怕是与我一世俯仰了。

  夏夜,那时家里的绵羊已是眠熟了么?天空是蓝湛湛的,星星像是没有章法有着毛边的水珠。麦香漫过来,我躺在父亲拉动的木车上,那年十岁,早起,扯一偏绳帮着父亲拉地排车到县城运送粮食,往返百里,运费三元,重车时走得缓慢,到得回返时,已是夕阳坠下城头,父亲空车拉着我走在夜幕里。

  一个孩子躺在车上,渐渐地睡去,迷迷糊糊地就听见了蛙声。

  “阁、阁、阁”——像弹琴;“卜、卜、卜”——像弓车抽打棉絮;“铮、铮、铮”——像风筝的线颤在空中。

  那是青蛙的合鸣,鼓瑟、弹琴、弦乐、管乐,快到家了,村后二里是宽阔的苇荡与河,那些蛙声像是放大的月亮,浮在空气中。我躺在车子上。

  “快到了呵——”

  从县城回来,一听见蛙声,父亲扭过头看一下车子上的我。村庄就在前面,湛蓝蓝的,那平原的大地,村庄,树木,都远远的,既让人想,又让人怕。

  一想到童年夏夜车中的蛙声,心情有点胀痛,父亲已经去世六年。

  童年时母亲叙说过一个诡异的故事,某家迁墓地,原葬处下葬的瓦罐里有青蛙蹦出,后来那家就败落了。在母亲的眼界里,墓地上的青蛙是一种上好风水的象征。

  幼时的乡间真是困苦,一个春天就是黑褐的地瓜面熬出的粥和蒸出的主食。天气愈来愈暖热,许是白日的嚣扰,那些青蛙的叫声听不到,天一落黑,那些数量不大的青蛙一声两声的叫便从田野或沟壑旁传来,母亲说:蛙子打哈哈,四十五天喝好面疙瘩。

  我们平原的方言把青蛙叫作“蛙子”,小麦磨成的面称作“好面”,意思是说,听到青蛙叫,再过上四十五天,小麦就可收获登场了。这是一种诱惑,特别是对饥馑的童年。

  在去景阳冈的途中,我听到了那猛猛烈烈的蛙声。那时,麦田的旁边,是一些种植菜蔬的塑料暖棚,用麦草掺和着黄土垒作的墙壁,上面是卷起的草苫子,用以遮蔽寒气,一些黄瓜像手指那样长出,顶端的黄花非常鲜嫩,那些触须攀着竹竿,只是少了蝴蝶。看菜人简易的草房旁边有一压水井,压水井旁有一个孩子,一边打量着我们,一边用手压水,白白的从地底汲出的水哗哗地在阳光下流着,孩子穿的鞋子前头坼裂……也许还是那蛙声的牵引,看到这一个场面,我的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我怕朋友看见,但她还是看见了。“怎么啦?”她问。

  “是风吹的。”“不,兴许是勾起你的乡间的记忆吧?”我没有分辩,恐怕也分辩不清。

  那一次蛙声也过去许久了,但我一直没有忘怀掉,那是一种什么呢?是一种对血脉之地的追忆,还是蛙声透露出来的生命的信息?

  我们和蛙声都是这片土地赐予的,也许是什么把蛙声和我们同时放到这个尘世里,而我们的躯体之前呢?也许是在冥冥之中吧,在那里,是蛙声和我们的出发地。

  随着生存阅历的沉潜,我愈是注意那蛙声以及蛙声一样背后的东西,但是一座又一座的钢筋躯体把一些东西给遮蔽了,鸡声从城市退却了,黄昏从城市退却了,甚至蝙蝠也从城市消隐,对自然生命我们应该亲近并且敬畏。阿尔贝特·史怀泽说:同情动物是真正人道的天然要素,这是在思想的昏暗中亮起的一盏明灯,并且越来越亮。

  我所喜欢的日本人松尾芭蕉的一首俳句:

  扑通一声响青蛙跃古池芭蕉的作品一直为日本人所珍爱,没有芭蕉,便无从谈论日本文学的俳句,他的作品在日本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我知道人生没有往复,我听到的那次蛙声,也许不会再来到我的耳旁。记得德川时期,森州许六擅长绘画,好风雅,他投到芭蕉门下,二人数度促膝而谈。当许六走了,在芭蕉心里,旬月之别,即为永诀,人生无往复,相聚乃一期一会的事,夜幕笼罩下,芭蕉提着灯,借着昏黄的光晕,穿过暗黑的庭院,与许六无语而别,深刻的芭蕉庵掩映在沉沉的夜之中,芭蕉和许六的心里却是一片光明。

  是的,蛙声也是一期一会之事,是不可能模拟或重复的,但那一刻的蛙声却深深烙进了自己的记忆,任时光飘荡,那一刻惊悸的蛙声,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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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焚烧的夏天


  那群女人感觉的夏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在蕴着煮着高温的灶间,笼屉再也撑不住了,“噗嗤”一声,热气遍地喧起,原先稚青嫩绿养眼的草木,到处都是炙灼灼的,热气从田野吼过田野,从阡陌吼过阡陌,吼入沟渠,吼入草甸,好像鲁西女人在河滩里,一夜之间都蠢蠢焚烧起来。

  那群强腾腾的女人,打草的女人,她们的身后是草甸子,是一片滚动的黄河,她们的朴实就像那片黄河。

  没有风,没有雷声,隐隐的涛声颤动了青草叶子,也颤动着她们的衣衫。

  她们的精神专著而沉稳,紧贴在身子边的短柄钐刀,银银的,好像呆愣愣不曾运动过。

  但是,一蠕动起来,就好像豁命了,发狠了,忘情了!半边热水袋似的大奶子还在衣服里裹迭着,如无数夜蛙摇动长舌,鼓起白腹,在襟下咯咯而动,响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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