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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知堂书话-下-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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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行一时,大家都津津乐道,后来为一个大官所知,他说道,“这里一定是
说着我们!”遂命令将这部寓言列入违碍书目中。这个故事颇有趣味,虽然
看去好像不是事实。《意拾蒙引》是一本中英(?)合壁的洋装小册,总是
什么教会的附属机关发行,我们参照现在广学会的那种推销法,可以想见他
的销行一定不会很广的,因此也就不容易为大官所知道,倘若不是由著者自
己送上去,如凯乐思博士(Paul Caurs)之进呈《支那哲学》一样。至于说
官吏都爱读《意拾蒙引》,更是不能相信。西洋人看中国,总当他是《天方
夜谈》中的一角土地,所以有时看得太离奇了。但这件故事里最重要的还是
《意拾蒙引》曾否真被禁止这一节,可惜我们现在无从去查考。

□1926年。。 3月刊《语丝》69期,署名岂明
收入《自己的园地》

伊索寓言

《伊索寓言》世界各国都有译本,中国译的很迟,大概已是二十世纪了
吧,因为是用古文译的,小孩看不懂,大人们看不起,所以流行不广。但这
以前有过另一译本,名曰《意拾蒙引》,英汉对照,共四十则,一八四○年
出版,四十年前在外国图书馆里看过一回,忘记何处印刷,其时香港上海都
还未开辟,或者是在澳门吧。

年代早了,内容的古老是必然的,不会得比后来的好,但是关于这书有
一种传说,倒是很有趣的。据摩利思在《英国现代评论》上说,当时《意拾
蒙引》出版之后,中国官吏非常爱读,后来有一个大官说道,这显然是在说
咱们,于是命令把这书列为禁书云。

这故事说得很有意思,只可惜是太不合事实,第一是中国官僚不会看这
种书,第二照时间讲,其时正是鸦片战争,一八三九年英入犯广州,后攻取
江浙各地,至四二年南京条约成,五口通商,香港割让,在这时候官吏读洋
书是不可能的事。至于大官说,这显然是在说咱们,却是形容得好,中国向
来多文字的禁忌,所以假如读了《伊索寓言》,那一定会立即感觉到的。我
们猜想那一篇顶犯忌讳,这自然不容易说,大概那《有两个妾的男人》总是
其一吧。年青的女人拔他的白头发,年老的一个又拔黑的,不久那男人就成
了秃子。这故事老爷们听了便要很生气,他们不怕说是贪污无能,却只恨私
事被人知道,读《盂子》里齐人一章已经有点心虚,哪能更忍得外国书里的
挖苦呢。

摩利思的故事不可靠,但其揣摩清朝大官心理的话却是十分有道理的。

□1950年 
3月 
25日刊《亦报》,署名十山
□未收入自编文集

关于伊索寓言*

“伊索寓言”这名称在中国大概起于十九世纪末、林琴南翻译此书选本,
用这四个字。一八四○年教会出版的英汉对照本则名为《意拾蒙引》。“意
拾”与“伊索”都是原名的拉丁文排法,再用英文读法译成的,原来应读作
“埃索坡斯”(Aisopos)才对。“寓言”这名称也是好古的人从庄子书里引
来的,并不很好,虽然比“蒙引”是现成些。这种故事中国向来称作“譬喻”,
如先秦时代的“狐假虎威”,“鹬蚌相争”,都是这一类。佛经中多有杂譬
喻经,《百喻经》可以算是其中的代表。在希腊古代这只称为故事,有“洛
果斯”(logos),“缪朵斯”(mythos)以及“埃诺斯”(ainos)几种说
法,原意都是“说话”。第三少见,在本书中常用第一第二,别无区分。虽
然后世以“缪朵斯”为神话的故事,“洛果斯”为历史的故事,当时则似“洛
果斯”一语通用最广,如伊索本人即被称为“故事作者”(logopoios),与
小说家一样称法。

伊索一派的故事不被称为寓言,或是譬喻,这是很有意义的。这本来只
是一种故事,说得详细一点,是动物故事。被用作譬喻来寄托教训乃是后来
的事情。这种故事在各民族中间都有,他们在原始生活中与生物的接触很多,
看了他们各色形状,各种习性,构成故事,好像是山洞石壁上的动物画,能
够简要地抓到特点,表示出来。内容是一类的,用处却可以有各样不同,有
些民族的神话差不多就是动物故事,创造宇宙,制作文明的神或英雄多是啄
木鸟和老鼠,有的拿去作宗教上政治上之用,宣传教义,说服民众,这就成
为譬喻,再则只当故事讲讲,口耳相传,没有多大变化,多保留着原来的性
质,始终还是动物故事,是以故事为主体的。

世界上最能利用动物故事的有两个民族,第一是印度,第二是希腊。希
伯来文学收集在《旧约》内,分量很不少,只在《士师记》第九章里约但说
有一个故事,是很好的寓言,即本书的“树木与橄榄树”(一三三页)。可
是独木不成林,算不得数。《四福音书》中有几个譬喻,那恐怕有了希腊的
影响,以故事论也并不好。中国有那些“狐假虎威”等故事在《战国策》内,
以后却无嗣响,便是孔子、庄子、韩非等人引用故事的手法也很少见,趋于
纯粹的说理了。印度的动物故事很是丰富,利用在宗教上,举世不见其匹。
菩萨的“本生故事”(Ja…taka)中这种分子极多,汉译经典中也随处可见,
最有名的可以说是“月兔”这一件。《西域记》卷七云,“有狐,猿,兔三
兽供养菩萨。兔无所得肉,舍身火中。帝释愍之,取其焦兔。置于月内,令
未来众生举目瞻之,知是菩萨行慈之身。”本出《未曾有经》,流传中国,
以至今日。希腊则因政治关系,动物故事乃自民间而进入市场学校,利用于
政治与事理之论争,其事始于“霸王”(tyrannos)时代,自由言论殊有危
险,故多以譬喻出之。情形虽不尽同,但其方法盖与战国策士相类。及共和
制行,言论已可自由,而演说中用寓言的习惯继续存在,文士哲人亦提倡使
用,故流行甚广。动物故事起源于民间,文人加以利用,或亦有临时创作者,
随地随时本无一定,也难有作者的主名,但照例故事积聚,自然终多归着于
一处一人,这事既非实,此人或有或无,亦无可考,唯由分而合总是事实,
寓言的著作遂归于伊索即埃索坡斯一人的名下了。

关于伊索的事,比较可信任的只在希罗多德(Herodotos)的《史书》第
二卷中有一节。他辨说妓女罗陀披斯(Rhodopis)不曾建造埃及金字塔,因


为她是女诗人萨波(sapphō)的兄弟的情人,不是埃及皇后,时代也不合,
他说:

罗陀披斯生在亚玛西斯(Amasis)王的时代,是得拉开地方的人,是萨摩斯人赫拜

恩妥坡利斯子雅特蒙(Iad…mon)的家奴。那故事作者埃索坡斯是她同僚家奴之一。埃索

坡斯也是属于雅特蒙家的这事有好些证据,其一是得耳福人遵了乩示,声明如有人对于埃

索坡斯的被害要求赔偿,可以去领,末了出头来的乃是雅特蒙,即故雅特蒙的孙子,他领

了赔偿金去。因此可知埃索坡斯确是雅特蒙家从前的家奴了。
我们尊重这“历史之父”的话,也只能至此为止。至于伊索为什么在得耳福
被害,那就无从知道,虽然后来的传说也有说及。据说他被老雅特蒙解放,
成了自由人,为吕狄亚王克洛伊索斯所信任,被派遣往得耳福,发给市民每
人金四“木那”。因有争论,中止不发,市人愤怒,被投岩下而死,后发生
大疫,往求乩示,命赔偿赎罪乃已。这一节话已经无征不信,后来更说他相
貌丑陋,头尖,鼻塌,颈短,嘴唇突出,色黑,足弯,腹大彭亨,舌短,言
语不清,那更是信口胡柴,只图形容得他奇怪,与常人不同,却是全不足信
了。

希腊的寓言虽然写着伊索的名字,可是没有一篇可以指得出来确是他的
作品,不但这里边分子复杂,而且纪录的年代较迟,与他本人也相差很远了。
伊索生存的时代据计算当在基督前五百七十年时,比孔子要长一辈,最早的
寓言集则成于基督前三百年顷,中间有二百多年的间隔,这书名为《埃索坡
斯故事集成》(LogonAisopeionSynagogai),是法勒隆的得墨特里俄斯
(DemetriosPhalereus)所编,他是亚里斯多德的再传弟子,著过好些书,
曾任雅典长官十年,晚年在亚力山大,帮助那里大图书馆的成立。原书收有
故事约二百则,今已散失,但当时风行一世。在一世纪初期,有希腊人在罗
马为奴者名拜特路斯(Phaedrus),后被解放,以拉丁韵文写寓言五卷,共
九十七则,附录三十二则,大抵取材于此,可以说是间接留存了不少。同时
有拔勃利乌斯(Babrius)以希腊韵文写寓言共百二十二则,其抄本至一八四
四年始被发见。四世纪时罗马人亚微亚奴斯(Avianus)又以拉丁韵文写寓言,
得四十二首。以上韵文本三种均存。寓言原本自系散文,文人或改写为诗,
据柏拉图说,苏格拉底以大逆不道判处死刑,未服毒人参之前,亦曾就记忆
所及,将伊索寓言翻为韵文。但奇怪的是散文原本今悉无存,后人复从韵文
改写为散文,并杂采各种故事,混为一编,虽冠以伊索之名,其中多有印度
亚刺伯的成分,有些是基督教的,经中古时代的编者写为希腊文,插入中间,
如上文所说约但的故事是最显著的例。佛教的“本生故事”相传为迦叶佛所
撰,在印度古代很是流行,基督二四一年顷流入锡兰岛,三百年之后由一锡
兰使臣带至东罗马,旋即译文,名为“吕皮亚故事”(LogoiLybikoi)共约
一百则,未准伽陀之例,有数言指示教戒,后来寓言遂沿此习,在古时盖本
无有,有时下语拙滞,或反减少效力。这样看来,希腊寓言受了印度的影响
很不浅,不但是内容有些由于借用,形式上尤有迹象留存,而伊索那时的式
样乃不复可见,这也是一件很可惜的事吧。

寓言中历史最古的要算本书中《莺与鹞子》(五页),这已见于前八世
纪中的赫西俄多斯(Hesiodos)的诗里,其次是《鹰与狐狸》(二页),见
于前七世纪中的亚耳吉洛科斯(Arkhi…lokhos)诗里,又《(被箭射的)鹰》
(五页),见于前六世纪中的埃斯库罗斯(Aiskhylos)的悲剧断片中。迟的
便是有些基督教影响的,这自然当在四世纪中君士坦丁大帝承认基督教之


后,虽然如《说马幸福的驴子》(一四一页)中云,以贫穷为满足,又《秃
头的骑手》(一七九页)中云,我们是裸体而来,也是裸体而去,可能是晚
期希腊诗人的思想,不一定与基督教相关,但文字有好些实例,都是《新约》
以后的用语,那总是实在的。这所表现的前后时间不算不长,社会情状也有
改变,可是人民的生活还是差不多一样,一样地辛苦,暗淡,不安定,因此
不但故事的空气是一致,就是在后世若干年间,这些故事与教训还是为世人
所理解尊重,实在是不足怪的。《伊索寓言》向来被认为启蒙用书,以为这
里边故事简单有趣,教训切实有用。其实这是不对的。于儿童相宜的自是一
般动物故事,并不一定要是寓言,而寓言中的教训反是累赘,所说的都是奴
隶的道德,更是不足为训。现在《伊索寓言》对于我们乃是世界的古典文学
遗产之动物故事,像一切民间文艺一样,经了时代的淘汰而留存下来,又在
所含的教训上可以想见那时苦辛的人生的影子,也是一种很有价值的贵重的
资料。

□1955年刊“人文”版《伊索寓言》,署名周启明
□未收入自编文集

遵主圣范

前几天在东安市场旧书摊上见到一册洋装小本的书,名曰《遵主圣范》,
拿起来一看,原来乃是 
ImitatioChristi的译本。这是一九一二年的有光纸
重印本,系北京救世堂(西什库北堂)出版,前有一八七五年主教田类斯的
序文。

这部《遵主圣范》是我所喜欢的一种书(我所见的是两种英译),虽然
我不是天主教徒。我听说这是中世纪基督教思想的一部代表的著作,却没有
道学家的那种严厉气,而且它的宗旨又近于神秘主义,使我们觉得很有趣味。
从文学方面讲,它也是很有价值的书。据说这是妥玛肯比斯(ThomasKempis,
1379—1471)做的,他与波加屈(GiovanniBOccaccio,1313—1375)虽是生
的时地不同,思想不同,但同是时代的先驱,他代表宗教改革,正如波加屈
代表文艺复兴的潮流。英国人玛格纳思(LaurieMagnus)在《欧洲文学大纲》
卷一上说:

出世主义是《遵主圣范》的最显著的特色,犹如现世主义是《十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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