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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知堂书话-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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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不去精细的读,不能领取文章与思想的美,如此便是自己损失,如入宝
山空手回,莫怪上了别人的当也。

中华民国念三年十月念一日,于北平苦茶庵。

□1934年 
11月 
3日刊《大公报》,署名知堂
□收入《苦茶随笔》

现代散文选序

孙席珍君编《现代散文选》,叫我写一篇序文。孙君是同乡旧友,我觉
得义不容辞,其次又觉得关于这题目还有话可说,所以答应了。可是答应下
来之后,一搁就是一暑假加另,直到现在孙君来催,说本文差不多已经印齐
了,这才没法只得急忙来赶写。

我说急忙,这里含有张皇之意。为什么呢?我当初答应写序文,原是心
里打算有话可说的,但是后来仔细思索,却又发见可说的话并不多,统写下
来也不过半页上下,决不能算一篇序。而且这些话大半又曾经在什么地方说
过的,现在再拿来说,虽然未必便是文抄公,也总有点不合式,至少也是陈
年不新鲜。

那么怎么办呢?说也奇怪,我对于新文学的现代散文说不出什么来,对
于旧文学的古文却似乎颇有所知,也颇有点自信。这是否为的古人已死,不
妨随意批评,还是因为年纪老大,趋于反动复古了呢?这两者似乎都不是。
昭明太子以及唐宋八大家确是已死,但我所说的古文并不限于他们,是指古
今中外的人们所做的古文,那么这里边便包括现代活人在内,对于这些活人
所写的古文我仍然要不客气的说,这是一。年纪大了,见闻也加多,有些经
验与感情是庚子辛亥丙辰丁巳以后诞生的青年诸公所不知道的,但是压根儿
还是现代人,所写的无论哪一篇都是道地的现代文,一丝一毫没有反动的古
文气,此其二。然而我实在觉得似乎更确实的懂得古文的好坏,这个原因或
者真是我懂得古文,知道古文的容易做所以也容易看罢。

这个年头儿,大家都知道,正是古文反动的时期。文体改变本来是极平
常的事,于人心世道国计民生了无干系,如日本自明治上半文学革命,一时
虽有雅俗折衷言文一致种种主张,结果用了语体文,至于今日虽是法西斯蒂
高唱入云之际,也并没有人再来提出文言复兴,因为日本就是极右倾的人物
也知道这些文字上的玩意儿是很无聊极无用的事。日本维新后,科学的医术
从西洋传了进去,玄学的汉法医随即倒地,再也爬不起来,枪炮替代了弓箭
大刀,拳术也只退到练习手眼的地位。在中国却不然,国家练陆军,立医学
校,而“国医国术”特别蒙保护优待,在民间亦十分珍重信托。古文复兴运
动同样的有深厚的根基,仿佛民国的内乱似的应时应节的发动,而且在这运
动后面都有政治的意味,都有人物的背景。五四时代林纾之于徐树铮,执政
时代章士钊之于段祺瑞,现在汪懋祖不知何所依据,但不妨假定为戴公传贤
罢。只有《学衡》的复古运动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政治意义,真是为文学上的
古文殊死战,虽然终于败绩,比起那些人来要更胜一筹了。非文学的古文运
动因为含有政治作用,声势浩大,又大抵是大规模的复古运动之一支,与思
想道德礼法等等的复古相关,有如长蛇阵,反对的人难以下手总攻,盖如只
击破文学上的一点仍不能取胜,以该运动本非在文学上立脚,而此外的种种
运动均为之支拄,决不会就倒也。但是这一件事如为该运动之强点,同时却
亦即其弱点。何也?该运动如依托政治,固可支持一时,唯其性质上到底是
文字的运动,文字的运动而不能在文学上树立其基础,则究竟是花瓶中无根
之花,虽以温室硫黄水养之,亦终不能生根结实耳。古文运动之不能成功也
必矣,何以故?历来提倡古文的人都不是文人——能写文章或能写古文者,
且每下愈况,至今提倡或附和古文者且多不通古文,不通古文者即不懂亦不
能写古文者也,以如此的人提倡古文,其结果只平空添出许多不通的古文来


而已。我不能写古文,却自信颇懂得其好丑,尝欲取八大家与桐城派选拔其
佳者订为一卷,因事忙尚未果,现今提倡古文者如真能写出好古文来,不佞
亦能赏识之,一面当为表彰,一面当警告写白话文者赶紧修战备,毋轻敌。
今若此,我知其无能为矣,社会上纵或可占势力,但文学上总不能有地位也。

古文既无能为,则白话文的前途当然很有希望了。但是,古文者文体之
一耳,用古文之弊害不在此文体而在隶属于此文体的种种复古的空气,政治
作用,道学主张,模仿写法等。白话文亦文体之一,本无一定属性,以作偶
成的新文学可,以写赋得的旧文学亦无不可,此一节不可不注意也。如白话
文大发达,其内容却与古文相差不远,则岂非即一新古文运动乎。尔时散文
虽丰富,恐孙君将选无可选,而不佞则序文可以不写,或者亦是塞翁之一得
耳。

二十三年十一月十六日,识于北平。

□1934年 
12月 
1日刊《大公报》,署名知堂
□收入《苦茶随笔》

儿童故事序

中国讲童话大约还不到三十年的历史。上海一两家书店在清末出些童话
小册,差不多都是抄译日本岩谷小波的《世界童话百种》,我还记得有《玻
璃鞋》《无猫国》等诸篇。我因为弄神话,也牵连到这方面来,辛亥以前我
所看见的书只有哈忒阑的《童话之科学》与麦古洛克的《小说的童年》,孤
陋寡闻得很。民国初年写过几篇小论文,杂志上没处发表,直到民国九年在
孔德学校讲了一回《儿童的文学》,这篇讲稿总算能够在《新青年》揭载出
来,这是我所觉得很高兴的一件事。近十年来注意儿童福利的人多起来了,
儿童文学的书与儿童书的店铺日见兴旺,似乎大可乐观,我因为从前对于这
个运动也曾经挑过两筐子泥土的,所以象自己的事情似的也觉得高兴。

但是中国的事情照例是要打圈子的,仿佛是四日两头病,三好两歹的发
寒热。实例且慢举,我们这里只谈童话,童话里边革命之后也继以反动。我
看日本并不如此,那位岩谷叔叔仍然为儿童及其关系者所推重,后起的学者
更精进地做他的研究编写的工作,文人则写作新的童话,这是文学里的一个
新种类。在中国革新与复古总是循环的来,正如水车之翻转,读经的空气现
在十分浓厚,童话是新东西,此刻自然要吃点苦,而且左右夹攻,更有难以
招架之势。他们积极的方面是要叫童话去传道,一边想他鼓吹纲常名教,一
边恨他不宣传阶级专政,消极的方面则齐声骂现今童话的落伍,只讲猫狗说
话,不能羽翼经传。传道与不传道,这是相反的两面,我不是什么派信徒,
是主张不传道的,所以与传道派的朋友们是隔教,用不着辩论。至于对父师
们说的话,在前两年出板的《儿童文学小论》中已经说了不少,也无须再来
重述了。我只想自己检察一下,小时候读了好些的圣经贤传,也看了好些猫
狗说话的书,可是现在想起来,一样的于我没有影响,留下的印象只是猫狗
要比圣贤更有趣味,虽然所说的话也不可靠。我说儿童读经之无用,与主张
读猫狗讲话之无害,正是同一根据。以我自己经验来说,圣贤讲话从头就听
不进去,对于猫狗讲话当时很是爱听,但是年纪稍大有了一点生物学知识,
自然就不再相信、后来年纪更大,得到一点人类学知识,关于猫狗说话的童
话却又感到兴味起来了。我恐怕终是异端,其经验与意见难免不甚可信吧,
在正统派的人看来。然而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未能以他人的经验为经验,以
他人的意见为意见也。

我想我们如为儿童的福利计,则童话仍应该积极的提倡也。研究,编写,
应用,都应该有许多的人,长久的时间,切实的工作。这个年头儿,大约有
点儿不容易,那也难怪,但是也不见得便不可能,耐寂寞肯辛苦的人到处随
时总也是有的。点一枝寸金烛,甚至于只一根棒香,在暗星夜里,总是好的,
比不点什么要好,而且吃旱烟的也可以点个火,或者更可以转点别的香和蜡
烛,有合于古人薪传之意。

因此我对于近时在做童话工作的人表示敬意,他们才真是有心想救救孩
子的人。这《儿童故事》的编述者翟显亭先生即是其一。给儿童编述故事已
是胜业,而其编述的方法尤可佩服。编述童话有两件大困难,其一是材料的
选择,其二是语句的安排,这是给儿童吃的东西,要他们吃了有滋味,好消
化,不是大人的标准所能代为决定的。两年前我曾翻译几篇儿童剧,便很尝
过这种困难。我第一怀疑所选的能否受到儿童的爱顾,觉得没有什么把握。
其次,“我所最不满意的是,原本句句是意思明白文句自然,一经我写出来


便往往变成生硬别扭的句子,无论怎样总弄不好,这是十分对不起小朋友的
事。我的希望是满天下有经验的父师肯出来帮一下子,仿佛徘难解纷的侠客
似的,便是在这些地方肯毅然决然的加以斧削,使得儿童更易了解。”去年
买到英国新出的《安特路阑的动物故事》,系选自阑氏两本故事集中,共五
十二篇,小引云,“编这册书的时候,将全部动物故事凡百十一篇都交给一
个十岁的小姑娘,请她读过之后每篇给一个分数,表示她喜欢的程度。总数
算是十分,凡是她所打分数在七分半以上者才选录在这里边。”这个办法我
觉得顶好。翟先生所录的十篇故事却正是用同样方法试验过的,这在中国恐
怕是得未曾有罢。有孔德学校和市立小学的许多小朋友们肯做考官,给过及
格的分数,那是天下最可靠的事,比我们老人话靠得住多了,我在这里无须
多话,只是来证明这件事实实在在是如此而已。

民国二十三年十二月十二日,记于北平。

□1934年 
12月 
26日刊《大公报》,署名知堂
□收入《苦茶随笔》

古音系研究序

建功将刊其所著《古音系研究》,不佞即答应为作序。但是,我怎么可
以给建功作序呢?盖建功绩学多才艺,而其所专攻者则为声韵之学,在不佞
听之茫然,常与玄同建功戏语称之为未来派者也。虽然,我与建功相识十年
矣,自民六由中学教员混入大学,十七八年间所见海内贤俊不可胜数,但因
同学的关系而相熟识,至今往来谈笑通询者才四五人耳,建功其一也。此诸
公有所作述,我乌得不论懂得与否而题记之,故今日之事志在必写,虽或建
功力求勿写而亦不可得也。

民国前四年曾在东京《民报》社从太炎先生听讲《说文解字》。那时我
的志愿只是想懂点“小学”罢了,而且兴趣也单在形体训诂一方面,对于音
学就是那么茫然。一九0一年我考进江南水师学堂,及读英文稍进,辄发给
马孙(C。P。Mason)的英文法,我所得者为第四十版,同学多嫌其旧,我则颇
喜其有趣味,如主(Lord)字古文为管面包者(hlaford),主妇(Lady)字
为捏面包者(hlaefdige),最初即从此书中看来。一九0四年严复的《英文
汉诂》出版,亦是我所爱读书之一,其实即以马孙为底本,唯译语多古雅可
喜耳。以后常读此类书,斯威忒(H。Sweet)、叶斯伯生(C。Jespersen)的
文法,威克莱(E。Weekley)、斯密斯(L。P。Smith)的英语诸书,近来还在
看巴菲耳特(O。Barfield)的《英字中的历史》以消遣。因此我与文字之学
并不是全无情分的,不过我的兴味盖多在其与民俗学接触的边沿一部分,与
纯正的文字学故不甚相近也。日本《言语志丛刊》的发刊趣旨中云,在言语
的发达与变迁里反映出民族的生活,我所喜欢的就只是这一点。我最爱丛刊
中柳田国男氏的《蜗牛考》,他说明蜗牛古名“都布利”(tsuburi)与草囤
“都具拉”(tsugura)的关系,觉得很有意思。越中多以草囤暖茶,或冬日
坐小儿,称曰囤窠,这个制法的确与蜗牛壳是颇相像的。书中又讲到水马儿
的名称,这在所著《民间传承论》第八章言语艺术项下说得更是简要,今抄
录于下:

命名者多是小孩,这是很有趣的事。多采集些来看,有好多是保姆或老人替小孩所
定的名称,大概多是有孩子气的,而且这也就是很好的名字。例如东京称为“饧糖仔”(amemb 
ō,即水马儿)的虫,各地方言不同,搜集来看就可明白命名者都是小孩,特别有意思的
是并不根据虫的外形或其行走的状态,却多因了它的味道或气息给它取名字。“卖盐的”
(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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