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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十年沉渊-第75部分

小说: 十年沉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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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潜的祖宅,弘毅太子府冷清伫立在街尾,乌鸟都不愿在这里落足,翅膀掠过干枯的枝桠,便呱地一声飞向天外。

谢开言打听到叶潜留在了北疆,领首战兵权,正全力攻打理国边境,收复华朝失落的土地。

二十天前她就写了书信,重金委托馆驿转交,但是叶潜未回。

趁着回光返照之际,她想好好看看叶潜骨子里眷念的地方。

一道破旧的纸窗掉在雕花栏外,擦着疏落花木。她坐在廊道里,不知昏迷了多久,被风声唤醒时,看到铠甲未除的叶潜匆匆走来。

谢开言努力睁开眼睛,以为所见到的又是幻觉。只因往日的公子潜,用月华清风塑骨,眉目镌刻着冷漠。但是现在走过来的人,眼底竟然敛着一丝急切,一身戎装,衬出了英伟不凡的风姿。

“仗打完了吧?”她蹬了蹬腿,踢到叶潜跪落的单膝。

叶潜拉下黑金披风,将谢开言裹起,轻轻碰了碰她的脸,说道:“为什么不听话?一定要来找我?”

谢开言扯扯嘴角轻笑:“我想如果经历了你那样的苦痛,就有资格站在你面前,向你讨一份喜欢吧?”见他默然不应,她发狠又踢了一脚,说道:“我已去官府申报户籍,做一个华朝人,你来引荐。”

叶潜将她抱到宫内石床上,要说什么,一低头,发现她已熟睡。

谢开言的熟睡其实与昏迷无多大区别。清醒时,她便紧紧拉住叶潜的衣领,不准他离开。

“我快死了,阿潜,我不甘心啊。”她吐出一口血在他衣襟上,与一缕雪白发丝相衬,显得触目惊心,“我原本想打晕你,拖你去海外隐居,可是没料到会中毒,完成不了心愿。”

叶潜抱住她的身子,低声说道:“你有什么心愿?”

巨痛淹没了全身,谢开言的神智有些不清醒,因而说出了实话。“我想缠住你,让你避开战争,这样就能保全谢族的性命……还有你的性命……”

叶潜紧紧抱着她,发觉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落叶。

谢开言又说道:“我知道你有野心……放眼这整片华朝……没人是你的对手……那大皇子未继位就死了……想必也是你的计划……如果你掌权……答应我……至少要放过谢族……”

叶潜死死抿住嘴,再说话时,就控制了嗓音的颤抖。“别说傻话,你就在我怀里,不会出任何事。”

谢开言又昏死过去,落得形销骨立。他掀开她的衫子,看到了那些攀爬在背上的累累痕迹。花双蝶送来补身的药水,转述了谢开言去过哪里。

“百花谷每隔十年便会迎来花朝大会,那个时候,也是久远的谢族考验弟子的日子。相传,他们会渡过荒漠历练,存活者再来桃花障磨砺,大难不死之下,才能得到五堂长老的公认。”花双蝶叹口气,“但谢姑娘是为了脱离谢族而来,自然没有解毒的丹药等着她。而且渡过桃花障时,她又动了情,触犯大忌,这样才落下清除不了的毒根。”

叶潜听明白了,桃花障的厉害之处不是瘴气,而是不能动情。谢飞如此处置谢开言,自然是要练就一个冷心冷性的领袖人物。

他不禁一掌击碎了窗棂。

花双蝶福了福身子,道:“谢姑娘为公子做到如此地步,世间少有。就我这个外人看着,都怜惜不过,请公子好好陪她几天吧。”说完,她便退出旧置的太子府,继续隐匿起行踪。

叶潜只用十二天就完成了原计二十天的清边战争,匆匆赶回汴陵复命。作为嘉奖,皇帝准许他提出一个要求。

叶潜请求娶谢开言为妻,皇帝见淑妃阿曼偎依在旁,频频摇着他的手臂,心下一松,就应承了。

叶潜随即准备了一场简单的婚礼,卓太傅收到书信赶到弘毅太子府,在斑驳大殿内,替静默的两人主持了仪式。

谢开言一直昏迷不醒,着大红牡丹喜服,萎靡倾倒在叶潜胸口,如同失去色泽的鲜花。叶潜着装更是简便,紧紧抱住他的新婚妻子,一刻也不愿放手。

卓太傅不禁叹道:“夫人对公子眷念至深,才能这样去国离家,追逐到华朝来。”

叶潜不说话,心中也是这样的念头。即使还冰冷的人,也会被谢开言的所作所为感动。她的心或许很大,装满了谢族和他,但无论如何,她待“阿潜”的那一半,是纯粹的感情。

叶潜用内力维护住谢开言的心脉,以寒蝉玉石做引诱,请来了世外高人天劫子。

天劫子俯身看了看谢开言的气色,抚须道:“毒入内里,来不及了。”

叶潜忙道:“大师以炼丹解毒扬名天下,不可妄议‘来不及’。”

天劫子嗤道:“你这小娃口气大得很咧,老夫百把岁的人,怎么不能说来不及?”

叶潜静默一刻,道:“大师,这毒——”

天劫子抻足了架子,才说道:“你用内力稳住她心脉,只能支撑十天。配置她的解药,却需要十年。”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叶潜颓然坐下,握住了昏睡中谢开言的手腕。

天劫子见叶潜流露真情,便咳嗽了声,道:“再说了,这解药配置十分艰难,跑遍整个华朝才能采集到药引。如今华朝四分五裂,赶个车过去还得提防盗贼,你叫老夫安生着去哪里配药?”

“那我便将这整个华朝统一起来。”叶潜抬眼冷冷说道,“方便大师采药。”

天劫子嗤笑:“空口白话。”交代完所有事情,转身拂袖而去,再也不愿在一间破落的府邸里呆上片刻。

此后,叶潜安排卓王孙设棋局,困住天劫子十年。

太子府旧置寝宫底布满了冰块,叶潜开凿出一方泉池,融入特制药材,将谢开言徐徐放进水里。

谢开言被惊醒,大口喘气。她紧紧搂住叶潜的脖颈,哭泣道:“阿潜……阿潜……不要放开我……”

叶潜吻了吻她的青紫嘴唇,低声道:“睡一觉便好。”

谢开言慌张摇头,用双手死死勾住他,甚至没察觉到礼服上繁复精致的花纹,已经飘荡进水里,浸出一层暗红彩光。

“我不想睡过去……你带我回乌衣台吧……我想再看看那些花儿……”

叶潜忍住心伤,吻着她的额角,哑声道:“十年后带你回去,等我十年。”

谢开言的背部已经接触到冰水,她冷得发抖,泪水不知不觉滚落眼角。“傻阿潜,我连一刻都不愿与你分开,怎么捱得住这十年。”

叶潜再也说不出话,只是亲吻着她,逐渐将她放进水底。

“阿潜……”水中似乎传来最后一声叹息。

叶潜整理好谢开言的礼服,看着她的发丝在一夜之间慢慢变黑,恍然惊觉嘴角竟然抿出了血。时间像是残忍的司仪,主持着静止的一切,用朱笔轻轻一点,轮回了他的悲喜。

十年之后,不忍分离片刻的谢开言破冰醒来,每一次都能轻易离别,让他饱尝相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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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

“谢开言……谢开言……”

耳边传来轻声呼唤;像是从水面上降下的一缕阳光,让沉在冰冷渊底的谢开言恢复了意识,努力向着温暖攀升。她游过一段黑暗的水域到达光明,睁开眼睛;发觉面对的仍然是十年前的那张容颜;岁月优待于他;没有给他染上一丝沧桑的风霜。

叶沉渊见谢开言终于醒来;忙收回手;放她平躺在锦被里;静候一旁。

谢开言怔忡很久;只觉经历过的苦痛仿似一场梦境。窗外春雨阑珊;沙沙撒落叶瓣;铜兽炉龛冒出缱绻雾气,她回过神来,闻到了清淡杏香。

“都退下去。”

叶沉渊坐在床侧,屏退众人,拈起雪巾替谢开言细细擦着汗。

谢开言安静听了一会春雨,思绪越来越清晰。她推开叶沉渊的手,裸足踏上金砖,径直朝着云杏殿外走去。叶沉渊将她抱回,见她挣扎着身子,不由得低声说道:“先穿上靴子再出去玩。”

谢开言安静坐定,任由他帮她套上软底鹿皮靴,又待抬脚朝外走。

叶沉渊伸袖按住她的肩膀,道:“睡了两天,出了一身汗,先擦一擦。”她发力推开他,只顾走向外,他又靠过来,搂住她的腰,沉声道:“不擦身子就去沐浴。”

谢开言慢慢走回来,站在雪毯上不动。叶沉渊取过白貂斗篷,将她裹紧,唤侍从准备了熏香、火笼、热水等物。暖阁内整饬得清香阵阵,温暖如春,他便再次唤退众人,从铜盆里绞了手巾,替她细细擦了额头及脖颈。

“抬手。”

叶沉渊吩咐一声,谢开言就慢慢抬起手臂,像个傀儡人一般,由着他解开睡袍擦拭了前胸后背。他从锦格里抽出一条粉色镶花抹胸,对着她的胸脯一阵端详,然后裹上去,抽紧了丝带,问道:“疼不疼?”

无人应。

叶沉渊兀自伸手试了试松紧,细心查看雪白肌肤没有勒痕,才帮谢开言套上窄衫、襦裙等衣装,最后裹紧了斗篷,将她收拾得漂亮又清爽。

谢开言只是睁着空幽幽的眸子,看向窗外花朵。

待行装完毕,叶沉渊擦去额上汗丝,捏捏她的脸颊道:“生疏了十年,难得你这么乖,让我好好伺候一回。”她呆滞不应,他抖开一块特制的巾帕,围在她脖颈处,按着她坐下。

“张嘴。”

谢开言闻声张开嘴唇,喝下一口糯软的小米粥,咕咚一声吞下。

叶沉渊夹过糕点,送到她嘴边,她没有反抗,就着玉箸一点点啃完。他看了不禁在嘴角含了点笑,喂完一顿午膳后,才说道:“以后都这么乖就好了。”

擦干净她的嘴唇和下巴,他唤人进来,问道:“花总管还没回么?”

侍从低头答道:“阎家绣坊开张,庆贺的人过多,阎小姐做主再开宴席款待客人,花总管便随着昭容娘娘留在了那里。”

叶沉渊冷淡道:“贴身婢女死了,昭容也不肯回来看上一眼?”

“娘娘听说霜玉是为了救太子妃落水而死,特意命小人好好敛葬霜玉,给霜玉家人捎些银子。”

叶沉渊挥袖道:“退下吧。”

年龄较长的宫女无声走进暖阁,行过礼,执起牙梳,替谢开言梳理了发髻,佩上绮彩簪花,并未插上尖利的发钗。叶沉渊看到这里,才放心离去。

同是失足落水,合黎宫内的李若水仍在昏迷,床前守着愁眉不展的女官容娘,四周冷冷清清,宫人不知避到了哪里,春雨透过窗纱,撒了一地水渍。

谢开言走到廊下秋千旁,一路都有十对宫娥作陪,她转了圈,走进寝宫。

容娘慌忙擦去泪水,向她行礼。

谢开言怔怔站着,念道:“米……米……”

容娘抱来糯米兔子,小心候在一旁,看她玩耍。

谢开言道:“冷……”宫娥马上升起了火龙。她仍然念着“冷”字,内侍又在宫殿内铺上一层厚厚的毛毯。

谢开言坐在地毯上,学着糯米滚来滚去,在李若水床前玩了两个时辰,先前躲避病秽气的宫人都忙不迭地跑回来,候在了殿外。

容娘看着谢开言的玩乐,轻轻叹了口气。

吃过晚膳,谢开言又走到合黎宫内游玩,容娘借口人多喧杂,将众侍从请到了寝宫之外。

“太子妃如果还有神智,请一定要救救我们公主。”

谢开言拿着一片菜叶直塞进糯米嘴里,听到声音,怔忡抬头。

容娘跪在谢开言跟前,压低声音道:“太子妃这次也不慎落水,奴婢想着,一定又是昭容娘娘使的诡计。现在看来,昭容娘娘过于狂妄,连太子妃都敢迫害,那我们的公主该怎么办?醒来后是不是继续受着昭容娘娘的暗算?”她磕了个头,含泪道:“太子妃如果听得懂,就点个头让奴婢心安吧。”

谢开言放下糯米,茫然走到李若水床前,站了片刻,念道:“好……”

深夜,休憩在寝宫内的叶沉渊又被吵醒。先前两日守在昏迷的谢开言身旁,他就没有睡好觉。等他处理完定量的公文奏章,已是子时之后。

谢开言抱着锦缎绣花枕闯进床帏,拽走叶沉渊的被子,含糊道:“玩……”

叶沉渊刚刚入睡,身上还是冷的,又被她掀了被子,不清醒是万万不能。“玩什么?”

谢开言掏出袖中的几枚石子,送到他跟前。

叶沉渊将她抱上床,用毯子围住她的身子,耐心说道:“我不会打石子,我叫人来陪你。”

谢开言盘腿坐在御床中央,拉过所有的衾被毯巾,牢牢围住自己。她像个臃肿的雪人霸占了所有床席,叶沉渊只得退出帷帘,唤侍从抬来雕花木榻,单独睡在上面。

才浅眠一刻,谢开言又拿压制地衣的铜狮子砸金砖,不耐道:“冷……”

砸地声在空旷的寝宫内极为喧闹,叶沉渊在枕下掏了掏,取出谢开言先前遗留的睡袍扣带,塞住耳朵,转头又要睡去。谢开言爬下床,拉住他的衣袖,不屈不挠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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