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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费德鲁斯的遗言(第二部)-第19部分

小说: 费德鲁斯的遗言(第二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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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
  看灰蓝色的眼睛缓缓阂上,我轻轻呼唤了一下他的名字,Kei回以浅浅一笑,我才舒了一口气——他只是累了。
  我坐到墙角里,拨弄着那些被我撕坏的布条,它们像一条条垂死的蚕那样躺在我的手心里,软软的,烂烂的,拉着一些如同破裂血管一样的纤维。有些,上面还有Kei的血。低下头,我不敢看现在的Kei。
  不敢正视现今他的虚弱,气若游丝,面色惨白和幽然不明意义的浅笑。我懊恼着,心中似乎情愿承受当头棒喝的打击,也不愿品尝点点滴滴时间的折磨。
  我把自己缩起来,缩进墙角里,雨水在身周微弱的空气流动中带上了阵阵彻骨寒意。心情复杂,我仍是舍不得,还是舍不得。Kei的坚强是我的羡慕,而他的脆弱却是我的死|穴。他的强悍,总是让我忘记,那纤薄如纸的肩总在我不经意时微微颤抖。他眨眼睛时,眼睫后的灰蓝,融化了冰色,化成的是泪水般的悲哀,慢慢流下灵魂的脸——像雨,像人回忆里那条细细的潺流。雨打在玻璃窗上,顺着玻璃上灰尘的纹路蜿蜒流动,扭曲着,像张嘲笑的脸。我坐在墙角 ,抬头看着闭眼的Kei。他皱着眉,睡得并不舒服。
  挪到他床边,用热毛巾擦掉他鬓角的冷汗,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心一惊,我把毛巾扔回了水盆里——“啪啦”一声,水声浮动后一切又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没醒。
  小心翼翼地伸手把他的刘海撩到耳后,他的头发真的长了,快要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长。这头美丽的发丝,即使主人虚弱至此,它们仍然风华绝代。看毛毯似乎有些松,我便动手想把它掖紧一点,把它们仔细地塞到Kei身下。
  “Syou……”低低的男中音突然传来,我一愣,回神时Kei灰蓝色的眼睛已在注视我。
  “怎么了?睡不着么?”昏暗的白炽灯下他的脸泛着青白,甚至能看到细薄皮肤下那纤细的血管。他的脸上明明透着倦意,为什么还会睡不着呢?是因为伤口么?
  “陪我说话吧。”
  他的声音轻轻的,透着我许久没有听到的孤独感。
  心一颤,我心痛了:“说什么呢?”我握住他轻拉我衣角的手,靠在他身旁。
  “随便说点什么。”
  “那我问你问题吧,”我说,“如果你愿意回答的话就回答,累的话就睡觉。”
  他一怔,旋及笑了:“你当我小孩子。”
  “为什么不去医院?”
  因为我的问题,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点点沉淀在僵硬的气氛中。他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移开了视线。
  “不想回答么?那好好睡觉。”我替他塞好毛毯,把他搂进怀里,好让他暖着。
  “我感染的病毒,Syou……我,我不能让人发现我是NRS最后的样品。”他突然轻轻地回答了我。我一怔,回眸瞪视他。“虽然在我的血液里的病毒,一旦接触了空气后就会消亡,可是……医院里总有方法活检出我血液里的病毒,而且……要检查出一个基因突变的人类,对于现代的医学来说,太简单了……”
  出乎我的意料,他回答了我的问题。他抬着眼看着我,但是因为一下子说得太多,有些喘,苍白的嘴唇间吐着痛苦的气息。
  “医院……一定会把我送进义心堂……给他们当实验品……”
  我直直地看着他,Kei闭上眼,靠在我怀里,伸出裸露冰凉的手臂圈住我的腰。
  “我不想被抓……也不能被抓……我……只想在你身边……不想离开你。”
  胸口中有个东西猛地抽了一下。我吸吸鼻子,把毛毯盖住他裸露的手臂,掩住那青白的皮肤。他颤了颤,可能是伤口的疼痛。Kei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透着让人摸不透的坦诚,以前的他从不曾说这种话,Kei从不是那么愿意坦诚自己感情的人。
  他淡笑而过的,有喜悦,有悲伤,有绝望,有孤寂,能映出空中模糊太阳的灰蓝色眼睛,像层玻璃一样掩饰了他多少情绪。
  世界,缩小成了两片眼睑之间的光明。
  我难以再梦见什么,即使一心希望能梦见Kei与我一起回到Mores,继续以往的生活。
  无尽的雨夜中似乎看到天空的一丝灰蒙蒙,雨还是在下着,四月的雨带着说不清的凉意和腥味钻进了窗户。单调的雨声,苍灰的天空。我抬头,看着被玻璃窗框住的天,原来已是清晨。手臂被Kei枕得有些微微发麻,可麻木的皮肤却感到了他灼热的体温,像块烙铁扔在手臂最嫩的皮肤上,烫得我一下子睡意全消,猛然坐起。
  Kei的体温向来很低,现在却如此滚烫!
  他果然发烧了!我懊恼地耙了耙头发,如此狼狈不堪,又邋遢又憔悴,穿着名牌的衣服,样子却比乞丐好不了多少。Kei淋了雨,伤口也没有得到治疗,又随我颠簸这么久,情况只会不断恶化下去。
  我慌忙扶起他,呼唤他的名字,可叫了好多声,他都无法回应我,苍白的脸上即使发烧也不见血色。霎时,似乎连同他的金发都收去了昨日的光泽,枯去了大半的生命力,垂在他惨白的唇边。
  那时,我的心脏似乎由于窒息和慌乱,发了狂般跳动起来。
  不行……不行……一定得找医生!
  我放下Kei立刻冲到楼下,噔噔噔噔地,踏着木制老旧的地板,引来几个在这儿吃早饭的司机的侧目,其中也包括昨日那几个淫言秽语的男人。劣质烟酒的臭味掩盖了雨水的腥,我冲到柜台前,冲那个鹰勾鼻子的店主说:“这儿附近有医生么?”
  男人瞄了我一眼,低下头。
  “这里是城市外缘,住这儿的也都是穷人,没有医生会在这里开诊所。”
  一听,立刻一阵心焦,可我仍然不死心。
  “附近也没有医院么?”
  男人没有再看我,径自整理他的酒柜,不作回答,似乎在说我简直明知故问。我急得心口冒火,怎么办?怎么办?还要等两天么?Kei根本撑不过今天!一急之下,豁出去了,我抓起柜台上的电话,拎起来就要按号码。但是,手指却在触及那冰冷坚硬的键时,停住了。
  店主回头盯着我瞧,店里所有的客人也都盯着我瞧,用一种瞟视怪人的眼神。一种置身事外,说着“你是神经病”,“和我们无关”的毫无痛痒的眼神。无神、冰冷、病态,和Mallarpa一样灰涩。
  他们冷眼旁观我的思想斗争。当放下了话筒,像个懦弱又无能的家伙时,我感到他们眼角的嘲笑,嘲笑这个到哪里都是这么热闹的人。冲下来大吼大叫一场,最终还是自己给自己放了气——泄成一团烂泥,差一步就能成为英雄而在紧要关头成了狗熊。
  搁下话筒,我恨恨地踢了一脚无人的椅子。
  “咣当”一声,有人似想发作,但我眼一横,恶狠狠地扫向那个一身横肉从头到脚的男人。下一刻,他被同伴拉住。真可惜,我现在就想找人揍一顿发泄!!
  可为了Kei,我克制住了,我可不想因为惹事而被赶出去。
  “小子,你的女人难产么?”上回角落里的几个男人又开始烂醉如泥地大笑。火上浇油,我心中立刻爆发出想撕了那几张臭嘴的冲动,或者往那里塞几颗子弹!!
  我瞪着他们几个,横七竖八地倒在角落里——Mallarpa特有的失业者典型,这种人经常会在城市外缘鬼混,直到被卡车撞死在外环路上,像烂稻草一样营养郊外泥地。
  “要不要大爷我帮个忙?”
  我暴怒的时候,大脑总是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冲到他面前,那帮猥琐的烂人惊叫连连,骨肉相撞的声音不断响起,整个旅馆此刻除此之外别无他声。我不给他们任何机会,拎住了嘴贱的家伙一顿狠打,那家伙翻了白眼,手里的终也鲜血口水混到分不清。
  喘息着收手,死寂的空间里只剩下下雨的声音和我的喘息。一只半倾斜的椅子终因不堪重力拉拽倒地,清脆的声音让我猛然回神。看着身下被揍得只剩半口气的醉汉,突然想把他们扔给Kei当早餐,或许这样他会好受点,但再看看自己手上脏兮兮的血迹,我厌恶地皱眉,把手中的家伙拖出旅馆,走进雨中,把他半死不活地扔在了外环路中央快车道上,随后两个人也被我揍出了旅馆。
  “去你的!!混蛋!!去死吧!!”我冲他们又踢了一脚,看他们被踢得爬都爬不起来,在雨中挣扎。我站在门口,被奇怪的情绪操纵,畸形疯狂地得意着。
  回来,店里所有人都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我,似乎没有想到我这个看似有良好教养的少爷居然如此暴力。我横了他们一眼,方才疯狂发泄后的失控好像来不及恢复,向他们大吼一声:
  “看什么看!!!”
  现在的心情的确是糟糕透顶,我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啧着舌走上了楼梯。心中暴戾的情绪似乎在崩溃的边缘,悉悉索索地在悬崖旁摇晃,掉落着危险的泥石。
  推开门,却看见Kei不知何时苏醒,一脸苍白而且惊慌地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我,毛毯从他身上滑落,青白的肩胛上深黑的纹身非常刺眼。
  看到他,心里的坏情绪仿佛得到一丝束缚,不再暴戾,但仍然郁闷。我理了理凌乱的额发,慢慢走进房间,Kei直直的瞪视令我心里发毛。
  “你去哪里了?”
  Kei仿佛在质问我一样,用强硬的语气问出不可违逆的问题。
  “下楼打电话找医生!还能做什么?你发烧了!伤口在恶化!”我不悦地回答,为什么他要这么问我,怕我扔下他一个人开溜么?!
  “我说了没事!不需要医生!”他似也有些恼了,凶巴巴冰冷地回嘴,不见半点虚弱。
  被他一说,我气得跳起来。一切似乎都回到前几天,两人都为了彼此的强硬而发怒。我在这里心急如焚,他却什么都不在乎。他是神仙不成?一片担心被他扔在一旁,我辛辛苦苦,却他当成垃圾!!
  情绪终于爆发了,我受够了受够了!!窝在这里,窝囊地听天由命!看人脸色!!
  “没事没事!你倒是拿出个没事人的样子给我看啊!!起来啊起来啊!!你起来!不是说没事吗?那你就起来啊!起来和我一起回去,做了John那个混老头!你不说你没事吗!起来!给我起来!!”
  我冲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臂,用力想把他从床上拽起来。Kei想抽回,但是无力。
  摔开他的手,怨气怒气像泻洪一样冲出我的嘴。 
  “起不来就不要给我装得没事样!没本事报仇就给我安安静静地躺着!!!!逞什么强!你当你神仙还是超人!你现在只是累赘!听见没有!累赘!我现在这么窝囊这么痛苦都是你害的!!!!”
  扯破了喉咙大吼一通,口不择言。扔出心里所有的焦虑和不甘心,砸到Kei身上。看他浑身都开始颤抖,五指渐渐捏成拳头,不停颤抖。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但是终是没说出口。
  忽然,他抓起枕头,“呼”地砸了过来,虽然没什么力,砸在我脸上,不痛不痒,可冲击力却还是不小。
  枕头落在我脚边,软软的。我瞪大了眼睛,只感到脸上一阵燥热,随即迅速冷却。
  “我只要你陪我!!!”
  仿佛喉咙都要喊破,把剩余的生命撕得鲜血迸流。Kei撑起身,纤细的肩膀剧烈的起伏并颤抖着,我没有见他这样气过,气到砸东西。
  Kei似要用尽身体里最后的生命冲我发泄,看着他惨白的脸,我突然感到目眩和疲惫,仿佛突然身陷绝望。拳头抖了抖,忍住了没挥出去。
  他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我的心焦和担心?一点都不体谅如此看他衰竭下去的我的心情?一昧任性要求,不要治疗,不要医生,只要一个束手无措的我——满足了么!
  我怨怒地踢开脚边的枕头,看它飞到肮脏潮湿的墙角里。Kei转过头,不愿意看我,一阵一阵地咳嗽,而我也不看他,回头转身,用力摔上门。
  他当我是什么!一个保护不了任何人的废物么?一个只是用于陪伴的花瓶么? 
  妈的,他妈的!!混蛋!!我非找个医生给你看不可!我豁出去了!!!
  我第二次噔噔噔噔冲下楼,这回照例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但我没有犹豫,一把拉起电话拨了孙的号码。一长串数字按得飞快,一气呵成。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话筒那端传来了孙有些疲惫但分外焦急的声音。
  “孙!我是Syou。”我努力平静自己的语调,因为现在不是电话里吵架的时候,如果孙要质问我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去,那就是在浪费Kei的时间。
  孙似乎也明白,直接问我在哪里。
  “城东外环路98段地区的旅馆里,快点过来……Kei也在,不,他的伤势正在恶化,我需要医疗队,对,就是‘我们的’的医疗队……快点来……”
  干净利落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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