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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部分

将夜-第6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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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神殿坐南朝北,上山必经的前坪,便在桃山之北,宁缺站在祭坛前,手执铁弓瞄准的便是北方,铁箭指北,意欲何为?
描述这场战斗需要很长时间,实际上,从光明神殿降下昊天神力进入宁缺身体,到他箭射掌教,刀破举世强敌,再到神符惊桃山,清光掩之,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甚至很多人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已经死去。
数万信徒和逾千神官执事的祈祷声还在桃山前坪不停回荡,祭坛四周却是死寂一片,除了乂字符切割清光的声音,再听不到任何动静。
修行界诸强者避至远处,看着站在祭坛前的宁缺,看着他手中的铁弓,震撼无语,再没有人尝试去阻止他,只能等待。
符道毫无疑问是修行界最强大的群攻武器,对一位境界深厚的神符师而言,和一名敌人战斗还是和十名敌人战斗,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符道也有缺陷,再强大的神符依然要受到距离的限制,而且符意不可能永久持续下去,随着时间流逝,终究要消散在自然中。
虽然被宁缺的刀箭斩的苦不堪言,但金帐国师和七念等人都是修行界最顶尖的人物,他们很快便想明白,这时候最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他们退至远处,便是要避开乂字符的攻击范围,然后等待祭坛前的这些神符,以及宁缺承接的昊天神力消散。
至于元十三箭……他们只能祈祷宁缺带的铁箭不多,或者祈祷宁缺至少不要选择自己成为他下一箭的目标,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短暂的安静,场间响起一道苍老而愤怒的声音。
南海传人排第二位的那位苍老神官,用满是鲜血的手指着裁决神辇,厉喝道:“叶红鱼,你居然敢和书院勾结!”
先前南海一脉挑战西陵神殿,被叶红鱼暴杀一人,便是这位境界深厚至极的苍老神官,也被她用难以置信的手段断了一指。
他此时指责叶红鱼,并不是因为先前的仇怨,但也与仇怨有关,在这等时刻,也只有他才会注意叶红鱼在做什么。
他才发现,先前场间所有强者舍生忘死攻击宁缺的时候,裁决神辇竟没有任何动静,叶红鱼始终没有出手,而此时宁缺的乂字符飘拂于祭坛四周,所有强者都被迫远避,裁决神辇依然没有动静,叶红鱼如先前那般静静坐在神辇里,却没有受到乂字符的攻击,宁缺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除了她与书院相勾结,还能有什么解释?
能够解释这一切的,其实只有宁缺和叶红鱼自己,宁缺不攻击她,除了不想之外,也因为这本就是书院计划里的一部分。
他自然不会对西陵神殿解释。
叶红鱼也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情绪复杂地看着某处,先前诸强者攻击宁缺的时候,她看着那处,宁缺施出数十道恐怖的神符时,她依然看着那处,她没有战斗,没有闪避,只是眼睛眨都不眨看着那处。
她望着祭坛后的石阶上方,望着先前巨辇所在的位置,此时巨辇已然破碎,神秘的掌教大人终于在万人之前显出了真身。
那是一个猥琐的、干瘦的、黑矮的老道士。
西陵掌教的真身,居然是这副模样,如果放在平时,这绝对是能震惊修行界的一件事情,然而今日桃山光明祭,生死便是一瞬间,谁会去注意这一点?就算注意到这一点,谁会在生死危机前一直看着?
叶红鱼一直看着掌教,仿佛在她看来,这件事情已经高于生死。
宁缺并不知道她一直在看着自己的身后,因为书院计划里的这一环是由三师姐拟定的,他甚至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他这时候在想的是别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的很多事情,令前坪诸强者震惊不解,比如他何时逾过了五境的门槛,为何他能天启,为何他承受了如此多的昊天神力却没有死去,其实只是因为他是他。
他并没有破五境,但他可以使用五境之上的一门神通,而且也只能用那一种神通,那便是道门神术天启,这是基于他和昊天之间特殊的关系。
至于他既然没有破五境,而且不是虔诚的昊天信徒,为何没有被那道磅礴的昊天神力撑死,则依赖于他的身体和经验。
去年在雪街上与观主一战,惊神阵通过阵眼杵,把整座长安城的天地元气都灌注到他的体内,当时他所承受甚至比今天还要多。
当日他便能撑下来,更何况今天。
宁缺知道,就像长安一战时的情形那样,得自昊天的神力便如得自大自然的天地元气,必然会逐渐消散,只能维系一段时间。
而且匣里的铁箭确实已经不多,如果他能够拥有源源不尽的铁箭,站在长安城头,便能镇压整个世界,何必要来桃山冒险?
祭坛四周飘浮着的乂字神符,终究在某个时刻将会消失,如果神符一朝施出便能永世不焕,他的师傅颜瑟早就去把南晋剑阁困成坟墓。
他的无敌,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他要做的事情,便是在这段时间内,完成自己的任务。
他回头望向桃山,看了一眼光明神殿。
随着他的动作,前坪上的诸位强者才想起来,柳白的剑已经进入了光明神殿,如果那里有战斗,必然是最恐怖的战斗。
因为那是人间与昊天的战斗。
光明神殿里。
桑桑举起右手,把那道黝黑的铁箭从空中摘了下来,仿佛这道铁箭一直静静地悬在她的手边,等着她去摘。
她的手能摘星掩月,何况一枝箭?
铁箭在她嫩白的手指间变得黯淡无关。
她将铁箭随意扔到地上,然后望向柳白。
柳白握着剑柄,一直在看着她。
一朝对视,天人便不再相隔,有无数信息在她和柳白之间传递。
她知道这个人类被称为世间第一强者,如果给他足够长的岁月,或者他真的可以变得像那个疯子一样强大,然而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刻,在天机算里,至少他现在不应该能走到这一步,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即便他提前走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不继续等待数百年时间,等到他最强的那一刻?
她向柳白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柳白很认真地做出了解答。
“青峡之前,观君陌叶苏奕剑,君不见,吾之黄河便不见,有所悟。李慢慢托人给我带了一道气息,那是书院对人间的看法,有所悟,入临康城,见叶苏于陋巷传道,有所悟。最终少女热血淋剑,如醍醐灌顶,终悟之。”
“蚍蜉撼树谈何易?”
“我之剑不越五境,若五境之上有门槛,尽斩之,便是无量亦能斩。
“剑落时,斩的终究是自己。”
“放眼世间,观主废,李慢慢不擅战,酒徒屠夫,徒有境界却无心,不过烂肉两块,我剑道大成,于人间全无敌,遂生大恨。”
“何恨?”
“恨不能与轲浩然对剑,恨不能与莲生对饮,恨不能生于千年之前,与光明战于荒原,与夫子同时代,前贤已逝,后者未至,便欲拔剑问天,奈何神国之门已毁,再无登天之道,如此之我,何其寂寞?”
柳白看着剑前的她,感慨说道:“我不想念天地之悠悠,唯沧然而涕下,便在这时,你来到了人间,我怎能不来见?”
蚍蜉撼树谈何易,你为何敢来桃山?此乃天问。
我于人间全无敌,不与天战还能与谁战?这便是人间之剑的回答。
人类修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用道门的话来说,这是昊天赐于自己的礼物,但对于书院和像柳白这样的人来说,修行与昊天无关,只是让人类强大起来的手段,修行到最后,终究会抬头望天,举剑向天。
轲浩然当年是这样做的,夫子这一千年来都在这样做,书院现在还在这样做,如今终于轮到了人间最强的这把剑。
柳白的人就是一把剑。
以前他手里的剑,便是人间最强的剑,现在他的人变成了一把剑,和夫子曾经用过的那把人间之剑合而为一,那该有多强?
这是修行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如他所言,他确实没有破五境,以前是不敢破,后来是不屑破,现在是已经不在乎破不破,因为他既然是剑,若有门槛在前,斩断便是。
至于最后这把剑会不会如她所言斩落在自己身上,他不在乎。
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唯一有意思的事情。
千里之外的南晋剑阁前,数百名弟子跪拜不起,那道黑色若剑的山峰,陡然间离地而起,向着天穹直刺而去。
众弟子震骇莫名,待抬头望时,却发现剑峰依然还在原处。
光明神殿震动不安,剑意凛然,坚硬的青石墙壁上出现了无数道剑痕,那盏熄灭了数月时间的灯盏,忽然断成了三截。
从绝壁下方拂起的秋风,到了露台上便断成碎絮,如春风般令人心痒,那种痒便是难耐,不是见猎心喜的难耐,而是将见大道的渴望。
桑桑在露台上,静静看着对面的柳白。
柳白右手握剑向前再送,满心欢喜。


、第五十八章 天人交战

剑锋再进一寸。
柳白的剑已经进入桑桑的世界两寸。
昊天之前,咫尺便是天涯。
这等于他的剑已经纵横了数万里的距离。
柳白不是人间第一个向昊天发起挑战的人,但他却是距离昊天最近的那个人,不是因为他比轲浩然和大子更强,而是因为昊天在人间。
天人应永隔,其间自有大障碍,具体到光明神殿里的这场战斗,让天人相隔的便是那道无形的屏障,那是桑桑的小泄界。
柳白的剑为什么能够刻进她的小世界?
那是因为他的剑里有南晋剑阁的那座山峰,有临康城里的陋巷窄街。有荒原上大子斩龙屠神的回忆,有书院送来的人间气息,有数十年的苦修思索,有千万年间所有逆天者的勇气,有大千世界。
他以大千世界破天。
听到山下传来的祈祷声,桑杀轻拂青袖,便有一阵清风往桃山下去,对眼前这柄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剑,视若无睹。
柳白的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明亮的剑锋变得黯淡,像生茧一般生出一层青红色的锈斑,锈斑不断蔓延并向剑里去。
她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虽然不能倒转因果,但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却可以完美地控制那些最基本也是最强大的规则。
这些便是她的武器,她用时间来面对柳白剑间的大千世界,任人间再如何繁华,终有永夜到来的那一刻,任青山如何葱郁,也有秋风落叶的时节,那些伟大的、勇敢的、高逸的、世俗的,在时间的面前,都是弱小的。
柳白的剑再进一寸。
进入桑桑小世界的这寸剑锋,瞬间生出锈痕。
他的剑正在逐渐靠近她,他的剑正在被时间侵蚀。
这是她来到人间后,距离人间最近的一次。
天人之间,不足三尺。
却不知是柳白的人间剑先到她身前一尺。
还是她把这把人间剑看成河底的锈铁棍。
一阵清风出手峰顶的光明神殿,然后落在桃山前坪。
掌教肩头重创正在汩汩流着鲜血,被清风一拂,血便止住,然后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缓慢复原,不断有新肉生出。
被宁缺重伤的世间强者们,被清风一招,顿生新力,尤其是除了七念之外的那些虔诚昊天信徒,更是发现自己的伤势正在好转中。
倒在血泊里的死者无法复生,但只要还活着的人,都感到了昊天的慈悲和怜爱,感到了神迹般的力量,于是数万人祈祷的声音变得更加虔诚,更加整齐,充满了对上苍的敬畏和对光明的信心。
西陵神殿清光大阵看似寻常,先被柳白的剑破,再被唐小棠的铁棍捅破,此时缩至数十丈方圆,于祈祷声中显出真正的威力。
因为这道清光大阵,宁缺没有办法把前坪上的这些修行强者全部杀光,因为他没有那么多铁箭,他也没有办法写出更多的神符。
祭坛四周空空如野,只有他和陈皮皮唐小棠三人,还有侧方那座孤伶伶的裁决神殿,包括掌教在内,所有人都远远避开,更没有人敢站在他的铁箭之前,从祭坛向北方望去,明显出现了一片空荡荡的通道。
按道理来说,宁缺应该走了,如果他只是一个人,趁着现在昊天神力加持举世无敌的时刻,根本没有人能够拦住他。
但他冒险离开长安城来到西陵神殿,不是为了杀伤几名强者替书院立威这般简单,他要做的事情刚刚开始,远没有结束。
而且现在祭坛前还有陈安皮和唐小棠。
宁缺感觉到体内的昊天神力正在缓慢流逝,虽然速度不快,但这样持续下去,总有神力耗尽的那一刻,飘浮在祭坛四周包括天空上的义字神符,于清风之中飘摇,也不知道还能撑多长时间。
他没有转身,对陈皮皮说道:“关。”
简洁的一个字,不容置疑的安排,陈皮皮没有任何犹豫,走下祭坛搀住浑身是血的唐小棠,便向桃山外走去。
他甚至没有回头望宁缺一眼,唐小棠有些不解,说道:“小师叔怎么办?”
陈皮皮依然没有回头,喘息着说道:“如果我们还要去救他,那是枉费精神,而且这里是西陵神殿,他的死活不由人,只能由天。”
他现在雪山气海被锁,加上肥胖的原因,身体素质甚至还不如一般的普通人,扶着唐小棠走的有些快,所以喘的比较厉害。
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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