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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部分

将夜-第4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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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宝树大师似乎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微笑说道:“我虽然没有与七念一道修闭口禅,但我也懂得一些默经的法门。”
 
听到这话,宁缺心待骤紧。
 
所谓默经法门,自然指的是不需要颂经以声,便能起到作用,先前他在一心二用之时,宝树大师或许已经在心中默默读完了那篇启铃的经文!
 
宁缺知道自己必须动了。
 
铁弓还没有递到他手上,便只能握住刀柄。
 
他手腕一翻,沉重的朴刀,挟着吴天神辉隔空砍向宝树大师!
 
同时他伸出左手食指,在身前空中锋利一划!
 
宝树大师神情不变,左手单手合什,一道浓郁的佛家气息,在他身前幻作若隐若现的大手印,一把握住了恐怖的刀势。
 
刀势再破,大手印涣散无踪。
 
然而宝树大师右手上的小铜铃,已经轻轻摇了起来。
 
佛殿里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和曾经在山道上响起的铃声并不一样。
 
同样的慈悲,却并不柔和,反而充满了威严,似乎将要镇荡世间一切阴秽。
 
铃声传出佛殿,传遍整座烂柯寺。
 
烂柯寺里有十七口古钟,或在亭间,或在殿后,或在庇下,或在梅旁。
 
这十七口古钟,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浑厚宏亮的钟声,回荡在黄寺飞檐之间。
 
却依然掩不住那道清脆漠然的铃声。
 
钟声回复助铃声渐飞。
 
一直飞到瓦山顶峰。
 
佛祖石像在云中安静,渐渐生出庄严的佛光。



第三卷多事之秋 第八十九章 行走在佛光里

参加盂兰节的游客,随着彩车去了小镇,只剩下几家卖糖棍的摊贩还在叫卖,各国使团和红袖招的姑娘们,被寺中僧人带上瓦山赏景,前寺已经渐渐回垩复佛门清静地的模样。

那些普通修行宗垩派,还在中寺诸殿里等着后殿的消息,只是本来都不关心,自然也不会真的坐在殿里不动,而是四处行走遇殿则入,遇佛则拜。

在一座稍显偏僻的佛殿外,南晋太垩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看着破损的殿门,眼眸里流露垩出极为恐惧的神情,就连身旁谢承运的搀扶,都被他下意识里躲开。

谢承运并不知道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再次伸手把殿下扶起,看着殿内怒道:“殿下,何人如此大胆,待我派人去把人擒来问罪。”

南晋乃是世间强国,这位太垩子殿下更是骄横之人,在瓦山上即便面对宁缺这位书院弟垩子,也不肯落了下风,然而此时听着谢承运的话,他竟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连说道:“不要不要!赶紧离开这殿!”

佛垩寺殿堂里的光线相对都比较黯淡,这座偏殿也不例外,如果不是破损的殿门漏进一些天光,根本都无法看清楚里面的动静。

这座殿里也有两座石尊者像。

有两个人正在看这两座石尊者像。

一人穿着素衫,结了个简单的道髻,身后背着把木剑,正是道垩门行走叶苏。另一人身材精壮,穿着一身中原少见的兽皮衣裳,正是魔宗行走唐。

想来先前那位南晋太垩子殿下,便是被他们其中一人扔出了佛殿,面对如此强大的两名天下行走,难怪那名太垩子殿下恐惧成那副模样。

叶苏说道:“你没有杀死南晋太垩子,那么今天在寺里,我便不向你出手。”

唐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嗡鸣作响:“我对杀垩人没有兴趣,不过中原这些皇室,不都是西陵神殿养的狗,你居然会关心一条垩狗的死活?”

叶苏笑着说道:“道垩门与世俗是相生相成的关系,你不知道知守观要养很多人,而且那些人都很挑剔,所以我们很需要这些皇室帮我们挣钱。”

唐看着他说道:“能够承认道垩门的腐朽,你现在说话直接了很多,看着也顺眼了很多,只是你身后的木剑什么时候有了剑鞘?”

叶苏说道:“少年时总觉得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无人不能敌,骄傲到了极点,怎愿意把道剑束在鞘中不得快垩意,如今年龄渐长,也明白了一些更多的道理,剑在鞘中还是剑,敛了锋芒也不见得就失了凌厉。”

唐说道:“看来你长安一行果然有不少收获。”

叶苏说道:“你也应该去长安城住一段时间。”

唐说道:“有机会我会去的。”

叶苏转身望向他,说道:“连长安城你都不敢去,你为什么敢来烂柯寺?”

唐说道:“以往见着我,你便要杀我,为何今天却不动手?”

叶苏说道:“因为我来到烂柯寺后才想明白,数十年垩前,莲生神宗血垩洗古寺之后,魔宗便已经灭了,就算让你活着,也不能改变什么。”


唐说道:“你觉得今天会和数十年垩前那夫一样吗?”

叶苏摇头说道:“当年莲生神座和轲先生已然纵横无敌,而今天寺里这两个人或许潜力无限,尤其是其中某人,但毕竟只是小荷才露头角。”

唐说道:“你真的确定书院不会出手?”

叶苏说道:“此间是佛垩寺寺,需要忧虑这些的是哑巴,而不是我们。”

唐说道:“所以你不去后寺,而是在这里对着尊者像发呆。”

叶苏说道:“你也一样。”

唐说道:“因为我尊敬书院,所以我的手不想沾血。”

叶苏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是因为还看不明白。

唐说道:“道垩门也有看不明白的事情?”

叶苏说道:“当年光垩明神座都没错了,更何况是我。”

唐说道:“我很想知道宁缺会做到哪一步。”

叶苏说道:“那是一个极端现实自私的人,不会有与整个世界做战的勇气。”

唐摇头说道:“你如今看起来多了几丝人味,但那只不过是被长安城的民宅油烟薰出来的,实际上勘破死关之后,你根本就不懂正常人的思想。”

叶苏想了想后点头说道:“此言有理。”

便在此时,烂柯寺里响起钟声,嗡嗡作响,绵绵不绝,到处都是。

叶苏缓缓闭上眼睛,寻找着钟声里的那道铃垩音。

“开始了。”

他走出偏殿,向后寺行去。

唐看着身前的石尊者像,沉默片刻后,也离殿而去。

中寺诸殿里的修行者,被钟声惊动,纷纷走出来,扶栏向山间望去。

叶苏和唐在人垩里穿行。

没有修行者注意到他们。

更没有人会想到,这两个人便是传说中的天下行走。

一路行来,钟声不绝。

烂柯寺里佛光渐盛,无数天地气息奉诏而来,在寺垩院上空,形成一道只能感知,却无法看到的隔断,里面蕴着无上法威。

叶苏背后的木剑,仿佛有所感应,发出轻轻嗡鸣。

唐的右脚踩烂了一块青砖。

叶苏抬头望向天空,眉头微蹙,说道:“佛宗沉默万年,没想到原来还隐藏着这样强大的手段,我剑能过去,人却过不去。”

唐低头看着脚下那块碎砖,声音微沉,说道:“我可以试着从地垩下过。”

二人来到烂柯后寺之前。

看着身前紧闭的黑色寺门,感受到那座佛殿里的变故叶苏脸上的神情骤然变得极为震撼,情绪复杂说道:“家师于南海有所感应,所以让我自北归来相看,然而只怕他老人家都想不到,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垩相。”

烂柯寺后殿。

铃垩声响起的时候宁缺的手指,还没有在空中画出那条完整的线条,所以他没有继续,而是意守识海站在原地,准备硬抗佛祖的遗威。

盂兰净铃果然不愧是佛祖随身的法垩器,伴着清音响声,一道慈悲威严的佛性传进他的耳中,默然进入他的识海。

瞬间内,无数幻觉在宁缺脑海里出现那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污垩秽丑陋魔身,那些同样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妩媚天女,不停地穿梭而行,时近时远,散发着各种各样的诱垩惑及恐惧,引导着他向着净土或冥界里去。

宁缺识海被强烈地撕扯着痛苦万分,但他的识海里毕竟还有莲生大师的意识残片,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从幻境中苏醒过来。

确认佛祖的盂兰净铃并不如想像中强大,甚至就算自己未入知命也能撑过去之后,他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件事情。

盂兰净铃没有影响到他。

他看着身前的宝树大师准备与对方血战一场。

然而宝树大师的眼神很奇怪。



宝树怔怔看着自己,显得有些惊惧,更多的却是惘然。

殿内其余的人眼神也很奇怪。

他们看着自己,就像是看到鬼一样,震垩惊恐惧,同时也很惘然。

宁缺低头望向自己的身垩体,发现并没有生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像隆庆那样胸口忽然多出一个血洞,所以他也觉得奇怪起来。

他抬头再次望向宝树和殿内众人。

忽然间他感觉到极度的恐垩慌。

因为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人们并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他身

宁缺转身。

桑桑坐在蒲垩团上。

她的小垩脸很白,身前地面上是斑驳的血痕,不是咳血,而是吐了

钟声在烂柯寺里继续回荡。

噗的一声。

又一口鲜血从她的唇垩间喷垩出,打湿垩了身上的黑色棉袄和青砖地面。

一道佛光,不知何时穿透殿宇,落在她的身上。

那道佛光是那样的慈悲,又是那样的冷酷。

佛光中,桑桑的脸显得愈发苍白,瘦弱的身垩子显得愈发渺小。

她看着佛光外的宁缺,默默流着眼泪。

宝树大师震垩惊地看着桑桑,曲妮玛娣震垩惊地看着桑桑,程子清震垩惊地看着桑桑,程立雪震垩惊地看着桑桑。

佛殿内所有人都在看桑桑,神情极度震垩惊。

就像看到鬼一样。

歧山大师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

宝树大师神情复杂喃喃说道:“我佛慈悲,原来如此。”

歧山大师看着宁缺,痛苦说道:“事情的真垩相,正如你现在所看到的,你不是冥王的儿子,她才是冥王的女儿。”

看着佛光里无比痛苦的桑桑,宁缺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所抛弃了,就像很多年垩前,他在柴房里的感觉那样。

如果他要选择自己想选择的,那么他就必然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而他之所以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所抛弃,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会选择自己想选择的,正如很多年垩前,他最终还是拿起了那把柴刀。

其实既然是自己做的选择,那么便不是整个世界抛弃他。

是他抛弃了整个世界。

他走进佛光里,撑开大黑伞,遮在桑桑的头上。



第三卷多事之秋 第九十章 冥王的女儿(上)


宁缺走讲佛光,撑开大黑伞,动作很自然,就像这些年他一直在做的那样,替她遮风,替她挡雨,哪里需要思考什么?
 
这是他的习惯,而习惯比佛光还要强大。
 
殿内的人们,此时依然处于绝对的震惊之中,所以对宁缺的举动,没有什么反应,也来不及去想他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意思。
 
看着万丈佛光里脸色苍白的桑桑。宝树大师震惊无语。
 
即便是摇铃的他也没有想到,盂兰铃揭示出来的事情真相居然是这个他离开悬空寺踏足红尘来到瓦山,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是因为他坚信冥王之子是宁缺,哪里想到桑桑的身上?
 
曲妮玛娣等人甚至显得有些茫然无措,最震惊的还是程立雪,做为西陵神殿天谕司的司座大人,他的脸色变的比他的眉毛还要雪白,没有一丝血色,怎么也想不明白,西陵神殿认定的光明的女儿,怎么忽然变成了冥王的女儿。
 
冥王之女,那意味着什么?
 
与这件事情相比,宁缺入魔再也没有人在意,魔宗虽然凋蔽多年,但走火入魔的修行者依然常见,而桑桑变成了世界毁灭的根源!
 
来自瓦山顶峰佛祖像的那道佛光,无视人间一切物理屏障,以无比神奇的方式穿透烂柯寺后殿的殿顶落下,看上去就像是黄金粉末和珍珠粉末混在一起,然后被阳光点燃,显得无比庄严华美。
 
大黑伞在桑桑的头顶展开。
 
佛光与黑色油腻的伞面相撞,四溅散开,画面异常美再而令人惊心动魄。
 
不知为何,佛光没能穿透伞而,溅射有如普通的雨。
 
只是佛光万丈,恢宏无限,人类肉眼可见的数量,也不是一场秋雨所能比拟,更像是由无数光线凝成的瀑布,不停地向大黑伞落下。
 
大黑伞就像是瀑布里的一块黑色石头,被不停地冲刷着,撞击着,再如何稳固坚强,也渐渐有了颤抖不安的感觉。
 
宁缺握着伞柄的右手微微颤抖,没有感受到有磅礴的力量从伞柄处传来,但却清晰感受到伞外的恐怖佛威,他体里的每根骨头都开始咯吱作响。
 
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大黑伞伞面上那些十几年时间都没能被雨水冲洗掉的油垢灰尘,在佛光的冲洗下正在不停变薄,似乎最终还是会被净蚀成空。
 
因为震撼,宝树大师手指间的盂兰铃已经停止,烂柯寺里的钟声还在回荡,那道清脆的铃声,渐渐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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