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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部分

将夜-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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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大人物哪里是在请我吃饭,这完全就是在抢我的钱!”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为了吃饭,南归!

因为舍不得如花似玉的美妃,从此君王不早朝,因为舍不得夺金胜银的墨字,从此宁缺不吃饭——这里说的不吃饭自然指的是不赴宴饮,而不是真的对大唐帝国有什么意见,想用粒米不进这种手段聊作表达。

小时候经历过那场恐怖旱灾饥荒、心理阴影极为严重的他,坚持认为只有吃饭才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因为世上并没有可以餐风饮露的仙人,哪怕是世上第一强者剑圣柳白,想来几天不吃饭也会饿得发慌,无论谁不吃饭,都会死。

饮食男女?没食物的那些岁月里,莫说玫瑰之类表示爱情的东西,便是一赤裸的绝世美人儿,在很多男人眼中和肉大概区别也不大。

佛宗总爱宣讲红粉骷髅,宁缺忍不住暗中猜想,那些苦行僧们天天吃着青菜豆腐稀粥,还要翻山越岭,每日里都处于半饥饿状态,所以才会提出如此正确的白痴观点。而月轮国饥荒连连,却是佛宗最盛之地,估计二者之间也有某种关联,饿得连骂天力气都没有的百姓,估计提不起兴趣做那些男女之事,便只好提起裤腰带去念经颂佛?

宁缺的这些想法自然谈不上正确,但至少有一点暗自隐合了人类历史的某种规律。各部族国家之间、各部族国家内部的战争,最根本的原因往往就是为了吃饭。

为填饱自己的肚子,流民敢攻州陷城与各国的正规军队拼命。为填饱子民的肚子,以免他们和自己拼命,各国不惜撕破脸皮放下身段强取豪夺,就为了多弄些土地回来。同样是为了填饱肚子,已经远离中原逾千年的北荒部落,被迫艰难南迁,向草原上那些剽悍的蛮族部落发起主动进攻,顾不得会不会惊动中原那些国度,会不会带来任何后患。

战争就是为了吃饭,当然,为了打赢战争,首先要保证战争中的人们首先能够吃饱饭。微寒的草原上,数十处土灶升起的青烟和数十口大锅里清水煮的羊肉,就是这种保证。

数千名穿着兽皮的男人,围坐在土灶旁,沉默吃着羊肉。无论是皱纹丛生的老人,还是神情青涩的少年,神情平静坚定,仿佛并不是刚刚跋涉万里南至,而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

他们是北荒部落军队的一部分,换个说法便是,他们是北荒部落所有能够战斗的男丁中的一部分,此次南征集中了北荒部落所有能够战斗的男丁,甚至没有军队的说法,这片延绵数百公里的草原边缘战场上,集中了他们所有能战斗的人,最后能战斗的人。

部落所有的老弱妇孺全部被抛在了后方,大概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草原边缘,如果男人们不能打赢这场战争,夺下这片草原,那么身后荒原上的家人们肯定会被黑暗寒冷饥饿和敌人的刀锋所吞没。

无数年来,北荒部落生活在极北寒域,靠着热海艰难地生活,根本无法维持太多的人口,而这几年随着黑夜时间奇异地延长,温度逐渐降低,他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困难,冬末时节,部落长老会终于下定决心举族南迁。

不南迁便没有吃的,而南方有大片的草原,有羊群,还有粮食。只可惜那个贼老天赐予人类的土地时太不豪迈,绝大多数土地都已经有了主人,包括这一大片肥沃的草原,如果北荒人想要得到这些草原和羊群粮食,相信原来的主人一定不会乐意。

于是,那便战吧。

……

……

千年之后,荒人再次出现在世人的目光之中,本来这件事情应该震惊世界,只是这个曾经傲啸草原,打得中原各国垂垂欲坠的民族,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太长时间,长到很多人早已忘记了他们的存在,而且险恶的自然环境和时光的折磨,让这个部族的人丁已经减少到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威胁的地步,所以这件事情暂时还只限在草原北方。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局面,与荒人部落元老会的英明决策也有极大的关系,在南迁之前,荒人便确定了坚定而明确的目标,剑锋所指的那片草原属于蛮人左帐汗王的土地,与中原那些国家尤其是那个强大而恐怖的帝国没有任何关系,而南征的荒人战士虽然作战勇敢,却一直谨慎地把战火控制在草原北部的区域内。

荒人南征的部队来到草原北部边缘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与蛮人左帐汗王骑兵之间的战斗便进行了一个月,在这道被刻意控制在数百公里长的战线上,双方之间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不下百场,绝大多数都以荒人的胜利而告终。

战争的残酷便在于,即便是胜利者,也必须付出死亡的代价。荒人战士沉默坚毅,骁勇却极富纪律,个体战斗力更是远在草原蛮人之上,然而他们人数实在太少,虽然连续击溃左帐汗王麾下十万骑兵疯狂如潮水般的攻击,死去的同伴也越来越多。

土灶铁锅清水羊肉,不远处的草地上密密排着凝在血泊里的同伴尸首,一名脸上涂着树汁的荒人巫师,神情平静行走在尸堆之中,时不时蹲下身体,用手指轻轻触摸死者的眉心,枯干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意味难明的音节,似是超度又似是歌颂。

离战士尸群不远的地方,一名约摸十三四岁的荒人少年吹响了手中的骨笛,笛声呜咽凄厉,仿佛在诉说荒人这一千年来的颠沛流离,与世间苦厄战斗,挣扎生存的痛苦。

笛声里加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元老会一位德高望重的元老唱起了所有荒人都会唱的一首歌,歌声苍凉遒劲,悲壮中还透着令人震撼的不屈。

“天亦凉,地亦凉,苍鹰不敢望北荒。”

“热海落,热海涨,热海之畔猎雪狼。”

“雪狼逐,雪狼亡,握刀寻鹿终日忙。”

“何处生,何处死,何处能将白骨葬。”

“岷山雄,岷山壮,岷山才是真故乡。”

“踏过茫茫雪,踩破万里霜,终日南望。”

“踏过茫茫雪,踩破万里霜,不再南望。”

“我先去,你再来。”

“我先战,你再来。”

“我先死,你再来。”

“归途近,归途远,归途踏上。”

“我已去,你快来。”

“我已战,你快来。”

“我已死,你快来。”

“我已死,你快来。”

……

……

我已死,你快来。苍凉的歌声不停重复着最后两句,有几名少年荒人战士默默望向那边,随着老人的歌声轻声相合,草原上生起一股壮而不悲的气氛。

更多的荒人战士依旧保持着沉默,他们沉默吃着羊肉,沉默喝着膻味难除的油汤,趁着战斗的间隙,抓紧一切时间补充休力,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斗什么时候开始。

荒人的先祖曾经被中原人称作天生的战士,如今的他们又经历了千年险恶环境的磨砺,血管与骨头里都写着战斗二字,同伴的死亡不会令他们有丝毫动容,即便是流传千年的歌声也只能引发他们内心深处的轻声合鸣,却不能干扰他们对战斗的准备。

便在这时,战斗的号角再次响起。

草原大地微微颤抖,不知道有多少左帐汗王的精锐骑兵杀了过来。

荒人战士们毫不慌乱,放下手中的羊肉和汤勺,抬起袖子擦了擦油乎乎的脸,这才拾起身旁沉重而破损严重的兵器,缓慢向南方走去,甚至还没有忘记把土灶里的火灭掉。

……

……

缓步,快步,小跑,最后开始冲刺。

荒人战士们进入战场的方式,和草原骑兵们的方式惊人地相似,只不过他们的身下没有战马,只有自己的一双腿,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些穿着皮袍,拿着刀斧,看上去并不如何高大强壮的荒人战士们,一旦奔跑起来,速度竟是那样的快,声势竟是那样的惊人。

随着嗡嗡鼓振的声音密集响起,善于骑射的草原骑兵们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便拉动了短弓的弓弦,无数枝箭矢划破天空,像雨点般铺头盖面向数千名荒人战士袭去。

噗哧一声,锋利的箭矢射中一名高速奔跑中的荒人战士,箭簇射穿皮甲后,像生根一般树在他的胸口,鲜血快速渗透,染红了皮甲,然而那名荒人战士却像是一无所察,依旧提着刀与斧向黑潮般的骑兵冲去,很明显那枝箭受到荒人似钢铁般的肌肤隔阻,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

没有什么军令更没有什么旗语,荒人的战斗靠的是那种本能里的直觉,靠的是逾千年来并肩浴血所养成的默契和对同伴的信任,当距离黑潮般的草原骑兵还有数十步时,只要没有被骑兵箭枝射倒在地的战士,整齐地抽出腰间的利斧,闷哼一声,用尽全身力量掷了出去!

锋利的小斧高速旋转着,割破战场上的空气,明亮的光芒反射着日光,在青色的草原上映出一道道雪白色的光影,看上去异常美丽,却又异常恐怖。

凭借着强悍的防御力,荒人战士硬生生抗过了草原骑兵第一轮齐射,进入了飞斧有效杀伤距离,他们奔跑的速度太快,竟是快到草原骑兵来不及进行第二轮齐射,便掷出了手中的斧头!

箭雨没能把太多荒人战士射倒在草原上,而逾千柄锋利雪亮的小斧形成的暴雨,却直接让草原骑兵遭受到了最残酷的打击,本来就沉重的小斧加上荒人战士的甩掷力量和旋转,轻而易举割破骑兵们身上的轻甲,即便是斧尾接触,也直接让这些草原骑兵骨折喷血!


第一百八十二章 荒人的脚踩在草原上

呼啸破空然后落下的锋利斧头,深深砍进战马的头颅,割掉草原骑兵的臂膀,伴着骤然响起的闷哼惨嚎,无数匹战马惨然坠地,战马上的草原汉子惨然后倒。

死亡和鲜血没能击溃草原骑兵的战斗意志,反而让这支左帐王庭直属的精锐骑兵爆出更强大的战意,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吼叫着咆哮着顶着斧雨继续前冲。

与近乎疯狂的草原骑兵相反,荒人战士从开战到现在一直保持着沉默,无论是高速奔跑,躲避箭雨,受伤倒地,还是全力掷出飞斧时,都始终紧紧闭着双唇,在充斥着鲜血与断肢,本应热火朝天惨烈的战场上,这种沉默愈发显得恐怖。

只是如果战场边缘有旁观者的话,在他们的眼里,漫野而至、狂吼纵马前冲的草原骑兵,在气势上已经远远压过了这些沉默的荒人战士。

草原骑兵形成的道道黑潮,与沉默前冲的荒人战士终于接近,然后发生了第一次碰撞。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因为沉默而显得气势不足的荒人战士们,竟然没有被沉重的骑兵冲散,他们像礁石一般站在黑潮之中,竟是没有被冲散!

一名少年荒人战士蹲下身体,长刀自腰间闪电砍出,向他冲来的草原骑兵面露震惊之色骤然下沉,身下战马惨鸣一声,两只前足不知何时被整整齐齐砍掉。

一名壮年荒人战士看着挟风雷之势冲至身前的草原骑兵,右脚向前一踏,沉身挫腰,用肩头狠狠撞了过去。用人的身躯去撞马,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寻死路,然而这名壮年荒人的肩头就像是钢铁一般坚硬,选择撞击的角度竟是那样的准确,刚好避开马上骑兵挥过来的弯刀,撞中战马前腿肩胛部最脆弱的地方。

只听得一声不知是人还是马发出的闷嚎,那匹战马嘶叫着侧翻了过去,马上的草原骑兵在这一瞬间完美地展示了自己的骑技,身子一翻便脱离了马鞍,避开了被沉重战马压在身下的悲惨结局,然而……他的双脚刚刚落在地上,那名壮年荒人战士的长刀便呼啸而至,唰的一声砍掉了他的头颅!

哗啦!

草原骑兵组成的黑潮漫了过来,荒原战士手持长刀站在黑潮之中,被瞬间吞没,但片刻之后,黑潮里溅起无数朵血做的浪花,然后这些或成熟或青雅的荒人汉子再次浮出水面,带着浑身鲜血,迎向第二道浪。

潮水漫过礁石,然后缓慢退去,礁石依然沉默地伫立在海畔,仿佛再过亿万年也是如此,绝对不会被潮水冲垮!

荒人战士并不是无知无觉的礁石,面对着漫野而至,一浪高过一浪的草原骑兵黑潮,他们没有选择永远沉默,永远硬拼,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第二次反应。

绑着兽皮的双脚,在被寒冷变得微硬的草原上快速跑动,带着草根与碎土,荒人战士们像无数道影子般在草原骑兵黑潮间穿插游走。

他们避开那些精准的羽箭,避开那些锋利的弯刀,避开战马的冲击,彼此之间极有默契地互相靠拢,以五人为一个小组,将黑潮中部的那些草原骑兵分割包围。

当时的画面很奇妙,草原骑兵黑潮已经淹没了整片战场,但他们却没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吞噬这些像石头般的荒人汉子,而那些荒人汉子根本不顾身后的那些刀与箭,不理会被己方五人分割包围的草原骑兵有几个人,挥舞着长刀沉默而狠戾地冲了上去。

长刀锋利破空,双脚闪动如风,鲜血喷溅处,不时有草原骑兵自马鞍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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