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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活色生仙-第25部分

小说: 活色生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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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吧,母亲她性子温和,心地也善良,一定会喜欢你的……”他也不太好意思,越说声音越低,我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一向镇定自若的文飞,竟然也露出些羞赧的神情,脸颊上搽了一抹胭脂。
许久之后我还会想起这一天——也许因为,快乐无忧的时光太短暂太稀少,所以仅有的那么一点甜蜜,值得好好珍藏。
可是,也许是再的时间久了,回想的次数又多,后来我竟然觉得,那味道渐渐变了,变成了一种酸涩,涩得发苦。
第二天,我们一早便出了门,
文家虽然说是在京城,可是却巳经出了城了,从东门出去,走了约摸七八里路,车夫向路旁打人打听:“可知道文家在哪里?”
那人便问:“哪个文家?我们这里好几户文家呢。”
“今日办喜事的。”
“哦,早说是这个我就知道了,一直朝东,见着三座大牌坊时朝南,就是他们家了。文老爷家的大公子今天娶媳妇儿,”
车到文家时已经找到地方停了,比跟文飞约好的时辰还早了一刻。文家的宅子建在山脚,门前乱哄哄的,也没有人细问我们的来历,我们递了文飞给的喜贴,便从从容容地进了门。有人在前引路,说着:“姑娘们请到东院儿安坐奉茶,待到了吉时再请出来观礼。
巫真拉了我一把:“那客院乱哄哄的不知道都是什么人,咱们别去了,在外头转转吧。”她小声说:“你知道去哪儿找文飞吗?”
“他倒是说了的……”
我记得文飞说过的话,对照着眼前的客院,出了靠左手边的月圆洞门,外面是个不大的园子,夏天的时候或许繁花锦簇,现在却是冰雪满眼,一片孤清。我指指右边的路:“走这边。”
那是一条夹道,雪没有扫清,脚下的冰碴被踩得喀嚓喀嚓响,再走一段,前面的喧哗声渐渐远了,两旁的高墙挡住了雪光,竟然显得十分幽冷阴沉。
“这……巫宁,你没走错么?”
“不会的,朝这边的路只有这一条。”其实我心里也有些疑惑:“到前面要是有人,就问一声。”
这条路走到头,几乎象是已经不在那气派阔大的文家了,前面是一排矮房,象是下人住的地方,门窗上的漆都早就掉尽了,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门前的雪倒是扫得干干净净,门上也贴着一张红通通的喜字,这里一派清冷,这个喜字显得分外扎眼,与四周显得极不协调,让人一点儿都看不出喜庆的意思来。
“一定走错了。”
我看看四周,文飞只说穿过这里,正对着的门就是他住的地方——难道他住这种地方?
我知道文家人待他极不公,可是……可是看起来清贵文雅风度翩翩的文飞,难道就是一直住在这儿的吗?
我们正想着,那房门就开了,站在门里,穿着一身青布衣裳的,可不正是文飞?
“我还正想出去迎候,你们却已经来了。快进来,屋里暖和。”
巫真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惊愕。
我也想不到——
可是心里头,比惊愕更多的,却是心酸和心疼。屋里收拾得清爽干净,虽然旧,却让人能感觉到主人的简素文哑。窗台上有一只陶土瓶,瓶里插着几茎干黄的长河草
“喝茶吧。”文飞倒了两杯茶给我们,杯子也是普通的粗瓷,但文飞的态度显得坦然而大方,他没有想对我掩盖这些困窘。
我和巫真把斗蓬解下来搭在一边。今天想着要来赴喜宴,所以比平时打扮得反而仔细了一些,头发梳了双鱼髻,戴了首饰。巫真更是着意妆扮过,脸上施了脂粉,发间盘着赤金珠链,耳上戴着明珠坠子,侧显得与这间屋子极不相衬,看起来象是走错了地方的人一样。
巫真捧着茶杯,好奇地问:“你不用到前头去帮忙?”
“前天管事东叔发过话,没给我安排什么事做,迎客之类的用不上我,总不能让我去跑腿传话倒茶递水吧?”他微笑着说:“不去正好,锣鼓琐呐班子前几天便来了,成日成夜吹吹打打吵得人头疼,还好这边还算安静。”
这里不单单是安静,几乎就是一个被人刻意遗忘的寂静角落。就算文飞不是文夫人生的,可是他的父亲总是亲的,为什么对同是自己亲生儿子的文飞这样冷漠无情?
“对了,我们给伯母备了礼,她不在此处吗?”
文飞转过头去,顿了一下,轻声说:“母亲就在东屋,只是……她病了,起不了身,我领你们过去吧。
我吃了一惊:“伯母病了?病得重么?请郎中没有?吃什么药?”
“我自己也懂几分医理医术,母亲身子一向弱,冬季天寒时总会犯那么一场两场病,不要紧。”
我心里觉得酸苦,又有些不安。站起来时袖子带着茶杯,杯中水泼出几滴来,水珠溅在手背上,我伸手抹了一下。
茶水是热的,手背上被溅到的地方有些微微的疼,然后渐渐变成了麻麻刺刺的感觉。
文飞的母亲靠坐在床头,我还没看到她的样子,先听着她的声音,文雅平和,但有些气力不足:“怎么让巫姑娘进来了?这屋里一股病气药气,快快,你们去西屋里说话吧。”
我上前一步:“伯母说哪里话,既然来了,怎么能不拜见长辈呢。”
她和我相互注视打量。
文飞母亲看起来三十来岁,苍白消瘦,头上包了块布帕,身上穿着家常旧衣。她年轻时必定是个极出众的美人,现在虽然年华不在,又病弱憔悴,姿色去了六七分,可是双目清朗温和,有如两弯春江水。眉宇间一股温婉秀雅,让人一见就觉得心中生出亲近之感,一点都不觉得陌生不自在。
“这位就是……巫宁姑娘?”
我应了声是,同巫真一起被裣衽行礼:“见过伯母。”
“快别多礼了,坐吧,坐下说话。”
我把我们带的礼物拿出来,我指着那个绿色的荷包说:“这个是我做的——做的很粗糙,伯母别嫌弃。那个黄色的是巫真做的。”
“很别致啊,做的不错,巫宁姑娘有心了。”她微笑:“我的针线也不行,夏天的时候给飞儿做了件衣裳,结果两个袖子左长右短——只好拆下再改。等改完了,你们猜猜怎么样了?”
巫真好奇地问:“难道不是改好了吗?”
“哪里啊,改完了之后他再穿上一试,这回变成了左短右长——”她笑起来有种特别动人的感觉,整个人柔得如三月里池塘边柳枝下初初吹来的春风。
她这笑话让我和巫真也忍不住笑,初见面的一那点点拘束一下子全放开了。
又美丽,又温柔,又风趣的女子——
原来文飞的母亲,是这个样子的。
这样的女子,为什么甘心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忍受不公的待遇……只是因为她是在分享旁人的丈夫吗?
为什么呢?我想,凭她与文飞,就算离开这个文家,也可以过得很好。
凭什么让自己过这样的日子?
是因为……爱吗?
这个字眼,如此陌生。
我陪着文夫人说话,可是却有点心神恍惚。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爱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一直以为,象父亲母亲那样的,才是爱。让人幸福快乐,让人矢志不渝,一生一世一双人。富贵不相忘,贫贱相扶持,日子如何过并不要紧,重要的是,有对方的一颗心。
可是文夫人有什么?
她有丈夫的心吗?还是有幸福快乐的日子?
文夫人有些气力不足,说话轻巧,问我们一路来路上好走不好走,又问家中住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这些话。巫真显然也极喜欢她,特意说:“那个瓶子里的香露,我们攒了大半年的香花,每天天不亮就去山上采,不能等太阳升起来,太阳一升起来,花一开,香味儿就散开了,没有这么香,须得趁天不亮时上山去采,上头沾的露水单用另一个瓶子收起来,浸花的时候还可以派用场。”
文夫人就笑着说:“真是心思灵巧的姑娘。我年轻的时候可没有你们这么会玩儿。”
巫真忙说:“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我这人笨。巫宁她鬼点子最多,我可没有她灵巧。”
“嗯,都好。”
文飞笑吟吟地在一旁陪坐着,他望着文夫人的眼中满是欣慰与孺慕。
这里应该极少来客人,文夫人也很少能这么笑着和人聊天说话。
这想法让我又是一阵心酸。
如果自己不来,只凭文飞说过的只言片语,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是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在这种屈辱中长大。可他却仍然背脊挺直,不比任何人差——不,在我眼中,他比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目光空洞言语无知的纨绔们强百倍。
“还有这些干果,也是我们自己在山上摘的。”巫真笑嘻嘻地说,文夫人特意把那个盒子打开看,里面分成四格,整齐地码着干枣子,山核桃,小指头般大的野鼠果,还有一格齐齐整整的,文夫人问:“这是茶叶?”
“不是茶叶,是一种山草叶,泡茶喝极香,还可定心安神。”我解释说:“我父亲也很喜欢喝这种草叶茶,不过不知道和您的病有没有冲突。”
文夫人笑着说:“你们也尝尝我这儿的茶吧,也是我自己采了门后小院儿里的花儿草儿制的,不知道你们喝不喝得惯。”
文飞说:“母亲也太偏心了,这茶平时都不给我喝……”
他一向稳重,现在却象少年人一样在母亲面前撒娇,我又是意外,又想笑。
“你一个大小伙儿,喝这些异香异气的茶做什么?照我看,你喝白水就很好。”
文夫人笑着说,我和巫真都笑。
文飞笑起来异常好看,就象个孩子一样。我想,他根本不需要那些华服美饰来衬托,他自己已经足够完美。
破屋陋室又如何?受人排挤又如何?
凭他的本事气度,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就象他自己说的那样,凭本事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让自己在人前堂堂正正,站得直,说话响。
我……自然也会帮他。
文夫人和我们说:“我未出嫁时,名字里有个月字,你们唤我月姨好了。你们现在在京城,住在哪里?方便不方便?”
我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越来越近,听着有人在外头问:“文飞?文飞?你在不在屋里?”
文飞一怔,与月姨对望了一眼,站起身来应了一声:“在。”
月婊说:“你去看看吧,老三来干什么的。”
文飞应了一声出去,月姨说:“我也不跟你们见外啦,喏,那边的柜子里第二格就是我制的茶叶,巫宁啊,你取出来,自己动手泡了茶来吧。”
我答应了一声,月姨又说:“原来我这里有个小静伺候着,今天前面宅子里有喜事,人手不够,把她也叫去帮忙了,这不,这会儿还得客人自己沏茶倒水的,见笑了。”
她越是解释,越是显得前院文家人实在霸道过分。
外面的人说话声音并不小,听得清清楚楚。
来的那人说:“快快,你快跟我去前院儿,有客人来了。”
文飞淡淡地说:“三哥来了。不知道是什么客人?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我倒看不出来,你可是长本事了,连越家的人你都能攀上!”
攀上!
这个词何等难听。
我把茶壶放了下来,越家的人?
难道,是昨天我们遇见的那位越彤姑娘?还是她家的其他人?
昨天她可倒是说起,说知道文家今天要办喜事。听着外面那个什么三哥的口气,似乎对越家是忙不迭的巴结,这还能倒打一耙说别人攀附?
月姨坐直了身,显然也在听外头的谈话。
文飞只淡淡地说:“我与越家的人没有交情,客人想必也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就不过去了。”
他转身进怪,那个三哥一急,也跟着进来:“怎么同你没关系?人家越公子和越小姐可是点名要见你!你别在这儿跟我瞎撇清。快跟我过去,这可是父亲的吩咐,你要是怠慢了贵客——”
那最后一个字拖了长腔,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文飞没出声,可即使隔着一道帘子,也能感觉到外屋的气氛僵硬紧张。
月姨忽然出了声:“飞儿,既然是你父亲的吩咐,你就随三少爷到前头去吧……不要对客人失礼,让人看文家的笑话。”
她眼中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光彩,那光彩让她憔悴的面容忽然显得容光焕发,美丽了起来。
提到文飞的父亲的,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化如此之大,让我意外之极。
她——她是真的那么爱文飞的父亲吗?即使被如此对待,也还在爱?
外面那人说:“你快跟我去……你这身上穿的什么衣裳,快换一件体面些的。”
文飞一个可气依然淡然,:“我就只有这样的衣裳,再说,换衣裳更耽误功夫,不如现在就过去。”
蓦地我心中作痛,帘外的他,眉宇间是不是一如初见时那般淡然,而这表面的平静之下,又掺杂了多少自幼来经历的世事多艰,人情冷暖。
他掀帘子进来,和月姨说:“母亲,那我就到前面去一趟。”
月姨点点头:“好好陪陪客人,不要惹你父亲不快。今天是好日子——你把那新做的袍子换上再去吧。”
文飞掸了掸袖子:“这样就很好,不必换了。”
他转过头来,我说:“你去吧,我们在这儿陪月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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