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电子书 > 文学其他电子书 > 芙蓉旧事 >

第15部分

芙蓉旧事-第15部分

小说: 芙蓉旧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满载而归的是醉醺醺芙蓉街东面临海,直通潮动有声的乐清湾。每逢作市,在海埠头,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停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船只,而岸上,各种木头、竹子、柴草堆积如山。船的主人显得很活跃,他们穿梭于树行、竹行、柴行之间,讨价还价,在牙郎的调停下,将一堆堆木头、一捆捆竹子或一担担柴爿、柴枝、树毛、软柴,当场买下,然后让卖主帮忙,七手八脚地将它们运送并安放到各自的船上。与山里人正好相反的是,这些常年与船打交道的海边人,他们往往上午一身轻松,顺着上涨的潮水,架着空船悠悠而来,而中午或下午则大汗淋漓,咿呀咿呀,吃力地摇着桨子或橹子,载着满船沉重的竹木或柴草回家。但这些船主多半是来自方江屿、新塘、沙埠头、破岩头、渡头、沙门岛、大崧、东山等乐清湾沿岸的小渔民,而来自舟山、平阳、海山(玉环)、洞头等地的机帆船船主,他们一般都载着带鱼、黄鱼、墨鱼、虾皮、鱼干等海货而来,回去时则更多的是载着松树、杉树、樟树、溪椤树等各种树木和毛竹回去。他们满载而来,满载而归,把软沓沓、腥气十足而容易发烂发臭的东西留给了别人,而把硬梆梆、清香可人而大可用于造船、建房子、打家具的东西带回了家,他们感到十分的满足,个个一脸灿烂,而在发船之前,他们又总是喝得醉醺醺的,走路东倒西歪,嘴里又哼又唱。   
  芙蓉市日(4)   
  栈房横梁上的咸草袋不管是从山里下来的人,还是从海上(边)过来的人,他们从家里到芙蓉街,很难半天一来回,常常要滞留在芙蓉街吃中饭。比较而言,海上(边)人日子过得比山里人好,他们每每在街上的饭店、面馆里用餐,或者买馒头、面包、烧饼充饥,而山里人却很少享有这份口福。山里人原本节俭,加上家庭经济拮据,他们外出办事特别是赶集,往往自带中饭。如果是暑天,他们出门时总是将饭菜装在咸草袋里,咸草袋带有咸性,饭菜装在里头不易发馊,而他们到达芙蓉街后,先将咸草袋挂在各自所在的栈房的横梁上,等到中午时分再摘下来,然后打开慢慢享用。实际上,他们的饭菜,充其量就是一团冷饭加几根菜干,有的甚至连单纯的冷饭都吃不上,里头还掺杂着生硬发黑的番薯丝。如果是冬末初春,他们所带的中饭,往往是两块又圆又硬的年糕(当地人叫“鼓”),中午时分,他们借用所在栈房的铁镬,将年糕放在里面蒸软,然后蘸着红糖,大口大口地嚼起来;个别条件好一点的,他们将年糕送到饭店或面馆里去,付上一点加工费,让掌勺的将年糕切成片,把它放到沸汤里滚上一把,捞上后给它浇上肉汤、鲜卤,然后坐下来叉开手脚再美美地享用。可以这么说,吃年糕,特别是吃加工过的带有海鲜味道的年糕,这是山里人最幸福的时光。其实,这种幸福时光一晃就过去,因为过了正月,他们年前备下的年糕就差不多吃光了。 
  第三章整体地看,芙蓉市日就像一个庞大的市场,买卖是它的主题,但它又像一个庙会,好看好玩好吃的东西不少,充满了神奇。特别是小孩子,他们总爱满街里野跑,眼睛东溜西望,常常走神、闪神而撞进了人家的裤裆。 
  沙盒里冒出一股青烟每逢市日,芙蓉街上好看的东西确实多得不得了。不说供销社里花花绿绿、洋里洋气,有些鬼名堂如何如何稀奇;不说镶牙店里那个团团转、吱吱叫的东西,塞进你的嘴里如何如何可怕;也不说杀狗场里,那些狗吓得咿咿叫全身直打哆嗦,如何如何可怜;也不说画像人三笔两笔就画出了你,本事如何如何之高;更不说那耍把戏的,身上刀枪不入、出手拳脚生风,功夫如何如何了得;单单说那打小铁的,也有三分惊奇、七分精彩——你没看过他们熔锡皮吧?那好,请看:只见那师傅眯眯笑,乜着眼,抬着屁股,空坐在矮凳上,一手“戚刮戚刮”拉动小风箱,一手用钳子将锡皮夹进铁碗,铁碗埋在炉火里烧得红红的;看看锡皮已熔成了水,那师傅就抄过一把铁尺,放在锡水表面一下一下地刮,直把锡水刮得跟水银一般清亮时,他才将铁碗夹离了炉子,然后站了起来,提过肩,高高地浇了下去,锡水就像一条银线直穿而下,“吱”的一声钻进地上的沙盒,立即,沙盒里冒出一股青烟……的确,每当看见这精彩的一幕,在场的人,无不高声喝彩! 
  让师傅给你捏一个孙悟空其实,每逢市日,街上好玩的东西也不少。比如看“西洋镜”,咚锵咚锵,咚锵咚锵,你贴着那个大木箱往里看活动图画,不光看得味道,听得味道,屁股后头还往往拱着一批人头,拱得你身子直痒痒,你连放个屁也三分神气。当然,“西洋镜”是稀罕物,街上不常见,但糖塑、米塑,倒是每市都有的,玩它们也有趣。你在现场,可以让师傅给你捏一个狗,或捏一个孙悟空,然后你高高地举起来在街上走,一边喊:“狗!狗!”或高喊:“孙悟空来了!孙悟空来了!”这样,一街两行的人,都会拿眼睛看你,特别是其中的小孩,有的说不定会跟在你屁股后头跑,有的可能会缠着父母叫:“我也要!我也要!”这多体面呀,而且,你玩腻了,可以将“狗”或“孙悟空”给美美地吃掉。的确,看“西洋镜”或玩糖塑、米塑,都得花钱,这对来自山区的小孩来说,是个奢望,但山区小孩也有好玩的去处。他们熟悉街道的,就沿街去捡香烟头或香烟壳,初来的,作家长的往往抽空带他们去海埠头,看看船,看看潮水,看看空中飞翔的海鸥,有时间的话,还让他们在海埠头附近的沙滩上追挖各色螃蟹。而来自乐清湾沿岸的小孩则正好相反,他们很少见过清澈见底的溪流,所以,作家长的,每每会抽空领他们到桥头溪滩,先看一会耍把戏或杀狗,然后让他们在附近的小溪里玩水,并捉鱼逮虾。实际上,不管是从山里来的孩子,还是从海上(边)来的孩子,他们还有许多玩法,别的不提,单单学着吆喊生意,就够有意思了,比如卖麻糍,你可以尖着喉咙喊:“麻糍,虹桥麻糍,好吃险诶!好吃险诶!”又如卖馒头,你可以拖腔带调、怪里怪气地喊:“馒头要不要哦——馒头!馒头要不要哦——馒头!” 
  “吱”的一声,虎门里冒出一个怪东西芙蓉市日,街上好吃的东西,那多得更是无法提。说实话,在芙蓉街,只怕你没钱,就是有钱,好吃的东西你也未必吃得过来。当地有许多风味小吃,如青饴、麦筒煎、九层糕、麦饼、麻糍、麻糍卵、炒细面、烧饼,等等,它们皆有独到之处。其中的“麻糍卵”,最值得一提。实际上,它是一种像鸡蛋模样的糯米团,不光吃起来又香又甜,口感好,在现场观看它制作的过程,眼感更好,让人觉得仿佛在观看一出魔术表演——卖主总是将双手放在盛有糯米团的小木桶里,变戏法似的揉来搅去,然后双手一挤压,“吱”的一声,虎门里便冒出一个雪白雪白的“卵”,这时,他腾出一只手,将“卵”摘了下来,投进盛满红红的掺有姜末的糖浆的瓷缸。的确,看见糖缸里半沉半浮的“卵”,你还未尝到其味道,口水就止不住地往外冒了。当然,在芙蓉街,不是什么人都有钱享受口福的。于是,赌吃这种现象就发生了。譬如,有人很想吃烧饼,可偏偏没钱买,那么,索性找一个对手,彼此赌一把吧——你出钱给我买上20个(那时的烧饼个大,一个相当于现在的两个),我嘴巴不停,一口气将它们吃完,如果吃得下去,白吃,如果吃不下去,我就赔双倍的钱给你。这种打赌是多么的公平,多么的刺激,多么的过瘾,又是多么的残酷啊!然而,说真的,一个人活在世上,连自己想吃的东西都吃不到,那做人还有什么味道?还有什么意义?就是说,好吃的东西,就得吃个够,即使没钱,赔条命也要想出办法来!   
  芙蓉市日(5)   
  第四章 
  整体地看,芙蓉市日更像一个露天戏场,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他们粉墨登场,扮演各种角色,煞是热闹。当地人习惯上把本事大、赚钱有门道的人叫“会人”,把一门心思做生意的人叫“忙人”,把不会做生意又没有手艺而在家闲着的人叫“嬉人”,把不务正业、贪吃懒做、流里流气的人叫“犷人”(也叫“下世人”),把偷抢嫖赌而不知廉耻的人叫“歹人”。 
  忙死忙活,身上糊里糊涂贴了膏药 
  实际上,在芙蓉市日,上述五种人中,“忙人”最多。这些“忙人”,尽管都做生意,但因行当、个人条件不同,他们在市场上的表现也各各不同。 
  最忙的,要算是卖小百货、剃头的人,前者手脚一刻没停,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耳朵却放在顾客身上,后者,其店堂里则坐满了人,他们常常忙得团团转,没有时间吃中饭。 
  最闲的,是卖树的人,他们一般联起手来搞批发,你谈下生意了,我跟你,我谈下生意了,你跟我,彼此关照,而出售的批次很有限,因此,他们有大块的时间休息,于是常常躺在由树木搭成的弄子里聊天或打瞌睡。 
  最累的,恐怕是打铁的人,特别是那些当徒弟的,他们全身墨黑,瞪大眼睛,盯着师傅的小铁锤,挥动十多斤的磅锤,在红红的灼热的铁块上,这里那里,那里这里,重重地敲打,打得火星四溅。他们尽管打打停停,但打多停少,且从早打到晚,双臂打得直发肿。 
  最省力的,是算命、看相、测字的人,他们摇摇扇子、动动嘴巴、掐掐指头,再玩些“小鸟衔牌”等骗人把戏,就能乖乖地让你从腰包里掏钱。 
  最窝囊的,就是杀狗杀羊的人了,他们赚的钱未必少,但老是挨骂挨奚落,甚至,他们到店里喝酒,谁都嫌他们臭,不给凳子坐,有的还躲离得远远的。 
  最鬼的,是耍把戏的江湖客,他们都炼得一身硬功夫,好像除了子弹,其身上什么东西都击不穿,但他们的嘴功更厉害,能把死人说活,而最令人吃惊的是,他们冷不防会把你从人群中揪出来,说你身上这里有病,那里有伤,若不抓紧医治,不等老来算账,说不定50岁未到就非瘫即废了,直说得你心惊肉跳,最后糊里糊涂贴了他们的膏药,买了他们的草药。有趣的是,他们的功夫明明是真的,而药大部分是假的,但他们却偏偏当着众人又喊又叫:“哎哎,你们听仔细了,把戏是假的,药是真的!” 
  最有名堂的,是刻图章的人,还有针灸、拔火罐的人,他们都有学问,却半天不说一句话,特别是针灸的老先生,他戴着老花眼镜,眼镜滑到鼻梁上,眼珠却盯住天花板看,而手中的银针却慢慢地捻进了你的穴道,真是玄了。 
  最潇洒也最体面的,自然是当牙郎的人了,严格地说,他们是“会人”,其人缘之好、脑筋之活、本事之大,是大家所一致公认的。他们往往是当地的“大姓”人,在社会上有一定的势力,其中大部分随身携带两件东西,一是肩头的大秤子,二是手中的算盘,主要活动于树行、柴行、竹行、姜行之间,充当交易裁判的角色。他们无疑是公正的化身,在卖主与顾客讨价还价、争议不下的情况下,他们只要发一句话,买卖就成交了,而每笔成交,他们都从买卖双方或从买方取得一定的报酬。他们的算账功夫很好,再大宗的买卖,也算得准确无误,且速度飞快,特别是其中的高手,眼睛竟不看算盘,噼噼啪啪,将算盘顶在头上拨打,其打出的数据居然丝毫不爽。…… 
  悲剧喜剧荒唐剧,把你剥个精光光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作市这一天,芙蓉街固然活动着一大批“忙人”,但同时,也活动着许多“嬉人”、“犷人”和少数“歹人”。由于这些人的出没,芙蓉街不时演绎了许多或喜或悲或荒唐的故事。 
  喜者,主要是指有人发酒疯。只要你留心各酒店、栈房,再到街上及附近的路廊去转转,一天中你总少不了会发现几个发酒疯的人。这些人个别的是老面孔,但更多的不知其来路。他们有个共同特点,就是无所事事,或参与赌博,或寻花问柳,或纯粹找人“讲白搭”(聊天),但由于失手、失意、失脸、失话等原因,就借酒生疯。他们发酒疯,有的真,有的假,有的真真假假,很难说清楚。其中有的发起酒疯,乱窜乱笑乱唱,并常常猛地转过身子,唬着鬼脸冲向你,把你吓出一身冷汗。当然,这很好玩,特别是听他们唱歌,那才叫唱“哥”呢,三句话里,肯定有一个“哥”字,而“哥”字后头肯定拖着一个“妹”字。你想想,人都喝得东倒西歪了,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