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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金马玉堂-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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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王爷的话,香草、冬青在侍候赵妈妈,铃兰和木槿在侍候文妈妈。”茉莉低声回禀,“太医已经给两位妈妈把过脉,说只是劳累过度,又受了惊吓,静养两日便无妨了。”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月华殿,去看韩氏和姚氏。
在韩氏那里的太医面色晦暗,对皇甫潇行过礼后,委婉地说:“韩侧妃伤势太重,心脉受创,已无可挽救。王爷还是准备好后事吧……就这两天了。”
皇甫潇默然无语。
那名太医以为他心中不悦,赶紧解释,“王爷,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实在是侧妃娘娘伤及心肺,下官等无力回天……”
皇甫潇挥了挥手,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你们都下去吧。”
“是。”太医和屋里侍候的丫鬟婆子都退出门去,只留了两个不断落泪的大丫鬟守在外面。
皇甫潇坐到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韩氏。她脸色惨白,颊带青灰,看上去便是生机渐绝的模样。皇甫潇不由得想起了十几年前初见韩氏时的情景,一时百感交集。
韩氏跟王氏、杨氏一样,是皇甫潇的父亲选定,由先帝指给他的侧妃,迎王妃王氏进门半年后,他再迎韩氏进门。那时他虽只是亲王世子,侧妃的品级依然不低,而且是宗人府上了玉牒的,所以他也仍然去迎了亲,只是侧妃穿粉裙,乘粉轿,仪仗只用半副,但拜堂的仪式却是全套,他和韩氏依然拜了天地高堂,有一个正经的洞房花烛夜。那时候他还不到十七岁,韩氏十六,正是青春年少,性情又温婉柔顺,还做得一手好针线,他身上穿的小衣常服鞋袜,腰间挂着香囊荷包扇袋,书房用的插屏笔套,无不出自她的手,这些都让他十分喜欢,对她颇为宠爱。当先帝与父王陆续去世,他担起了千钧重担,再也无暇儿女情长,踏足后院的日子越来越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与韩氏的情份就淡了下来。可韩氏从没抱怨过,一直很安静地生活,从没让他有半点为难。他本以为韩氏会在王府安逸清静地过到老,却没想到,她还没到而立之年就要去了。
在他将近三十年的生命中,离去的人有不少,除了至亲外,后院的女人病逝的也有好几个,包括先王妃王氏。可她们都是因病亡故,他虽难受,却也明白这是天道循环,非人力所有抗衡,可这次韩氏却是因他而受牵连,遭致无妄之灾,芳华早逝,这让他在怅然之余也感到歉疚。
王氏去了,现在韩氏也要走了,当年的少年夫妻,如今只剩下被贬的杨氏,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感到了无比的沧桑,身体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就连外面繁华的庭院都透露出几许荒凉。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韩氏忽然动了一下,接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皇甫潇连忙俯身过去,轻声说:“婷婷,我已经把你接回家了。”
韩氏的闺名叫淑婷,当年情浓之时,皇甫潇喜欢在闺房里叫她“婷婷”,说她亭亭玉立,正与此名相合。听到这多年不再提起的昵称,韩氏灰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她集中全部精神,看着眼前的男子,声音低不可闻,“回家了……真好……”
这一天,皇甫潇始终待在韩氏房中,陪她说话,给她喂药。
子夜时分,韩氏在他怀中安静地停止了呼吸,唇边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第二天一早,王府挂出了白幡,门前的大红灯笼也套上了白罩布。
虽说韩氏只是侧妃,不算大丧,但亲王侧妃是二品诰命,按制仍要建灵堂,举哀七日,送至亲王府陵园下葬。
一边是皇家欢欢喜喜办婚事,一边是亲王府凄凄切切办丧事,王侯公卿、满朝文武及其家眷都觉得疲惫不堪,这边要欢喜祝贺,那边要忧伤致哀,功力稍差的人都会神经错乱,稍有举止失当,便是大祸患,因而家家户户的长辈都对儿孙殷殷叮嘱,切不可乱了方寸。
韩氏的父亲本是正三品的刑部左侍郎,韩氏去世后,刑部尚书领大学士衔,告老还乡,由他升任尚书,全力缉拿凶犯。这是皇甫潇向韩家做出的坚定姿态,即使韩氏不在了,韩家也仍是他绝对信任倚重的中坚力量。
对于这件事的幕后指使人,一时众说纷纭,但是都认为不可能是皇家,因为皇上马上就要大婚,此时若是杀了亲王府中的任何一个,无论是老王妃还是王妃,都要大办丧事,直接就冲了皇上的喜事,岂不是晦气之极。
赵昶听到夜袭事件后,也是勃然大怒,在早朝时直接点了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禁军统领和燕京府尹的名,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指责他们懈怠渎职,有负皇恩,限定他们在一个月内抓到所有凶犯,绳之以法。人人都看得出,他这不是做戏,而是真的恼怒不已,他孙女即将大婚,进宫为皇后,外面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简直就是想要搅了皇帝的婚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跟摄政王之争归根到底不过是皇权之争,而这个江山是皇上的,若是谁想颠覆,无论是冲着摄政王,还是冲着皇上,都是罪大恶极,绝对不可放过。
无双因伤病而卧床静养,皇甫潇将韩氏的丧事交由杨氏主持,宋氏协办。虽然按位份来说有些颠倒,但宋氏在这种时刻根本不敢计较。韩氏对后院的所有女子都温和有礼,从来不以势压人,对新晋位份的宋氏也颇多指点,让所有人都为她的逝去而难过。宋氏乖乖地跟着杨氏办理丧事,两人都早起晚睡,累得瘦了一圈。
皇甫潇不必为侧妃服丧,平日里仍去宫里上朝,在文渊阁办公,傍晚回府后再换上素色常服,在灵堂里守上一个时辰,为韩氏烧些纸钱。他很沉默,脸上带着淡淡的怅然,目光更加深邃,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威势更加慑人。
尚未到出殡之日,齐世杰便在书房里对皇甫潇说:“王爷,已经查明了这些人的来历。他们并不是咱们燕国子民,而是来自蒙兀。”
 

第91章 决心

“蒙兀?”皇甫潇一怔,随即拧紧了眉头,“这么多人,他们是怎么入关的?”
齐世杰神情凝重,“下官已经放出信鸽,让我们在北方各边关的人查探清楚,同时也派人过去了,现在尚未到达。”
北方与蒙兀帝国的边关是常年关闭的,那些商队即使想要冒险进入蒙兀境内,贩卖两国特产,赚取暴利,也要绕道从西北出关,经神鹰汗国,悄悄溜进蒙兀,而神鹰汗国与蒙兀帝国也是长期处于敌对状态,边境附近驻有大批军队,蒙兀人要通过神鹰汗国大规模潜入大燕边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很可能伪装成商队,分批进入,那么在边关定会留下一些线索。
皇甫潇很快理出头绪,眼中流露出一抹愤怒,“一定有内应,不然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就进入边关,直达燕京?”
“是啊。”齐世杰捋了捋胡须,思索着说,“如果是蒙兀来人干的,那么主要目标就是王妃。若是王妃出了意外,就可以离间神鹰与大燕的关系,甚至引发两国交战。王妃乃是神鹰大汗与大妃惟一的女儿,极受宠爱,大妃为了这个女儿能在咱们这儿过得好,可说是苦心孤诣,为我们提供了很大臂助,也让太后与赵相十分忌惮。若是我们失去了这个助力,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不过,皇上大婚,这不是一件小事,太后与赵相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蒙兀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所以,其中定然别有内情。”
皇甫潇冷笑,“那些蠢货根本就没脑子,以为神鹰汗国的国力比我们大燕和蒙兀都弱,可以不在乎,可是,我们虽然可以和蒙兀抗衡,但却不能抵御两国联合之后的进攻,蒙兀也一样,抵挡不了我们与神鹰汗国的联盟。神鹰汗国虽然比我们弱小,却是相当重要的力量,倾向我们,蒙兀帝国就有危险,若是偏向蒙兀,我们大燕就会势危。现在神鹰汗国明显是倒向我们,这些人却要无事生非,定要让两国交恶。他们不惜冒着亡国的风险来与我斗,真是丧心病狂。”
“确定如此。”齐世杰点头,“如今我大燕富庶强盛,乃是前面两代先帝与先摄政王爷辛苦开创的基业,王爷接手后呕心沥血,将之发扬光大,才有此太平盛世。王爷从来没有恋栈皇权,本就准备皇上大婚后即还政于上,可是总有人等不及,有人信不过,对王爷明刀暗箭,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现在更是直接刀兵相见,想要危及老王妃与王妃,伤害王爷的子嗣,断绝亲王府的未来。这种绝户的毒计,万不能姑息容忍。”
“这是肯定的,本王念着先帝与父王的情份,一再容让,他们却以为本王好欺,竟是得寸进尺。”皇甫潇沉声道,“皇上年少,又有本王指派的大儒从小教导,心里没那么多毒辣念头,追根究底,根子在两宫太后身上,准确的说,是圣母皇太后起了把持朝政的心思,因此要先铲除本王。若是现在不加扼制,说不定她会仿前朝旧例,先灭掉本王,再控制朝臣,等皇上有了子嗣,就加害皇上,然后扶幼帝登基,她垂帘听政,从此以后,江山就不姓皇甫了。”
齐世杰缓缓点头,“圣母皇太后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现在确实不能再任其发展。皇上非她亲生,若是等她害了王爷,再控制群臣,即使皇上没有子嗣,她也可以加害皇上,然后从皇族旁系中过继一子,扶为傀儡皇帝,之后她就可临朝称制,颠覆皇族正统。”
“正是。我皇甫家的江山,怎么能沦于深宫妇人之手?”皇甫潇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你细细谋划一番。皇上大婚,事务繁多,圣母皇太后关心过甚,事必恭亲,又年事已高,骤然病倒,也是常理之中的事,让太医院好生诊治,不可懈怠。”
“是,下官明白。”齐世杰脸上的阴霾稍稍消退了些,这才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王爷,当日追击刺客进山的两百多亲军已经找到。他们被引到一处绝谷,中了埋伏,死伤大半,只救回了百余人。”
皇甫潇的脸一沉,“我看就是这些年养尊处优,让他们生活得太安逸了,那么简单的一个调虎离山,就让他们中了计,还不如神鹰汗国来的一个侍卫队长警觉。若不是那个邵杰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又骁勇善战,只怕栖霞山庄里的所有人都被一锅端了。你们几个好好商量一下,对于王府亲军必须严加整饬,重新考核,不合格的全部淘汰,重新调集忠心的精锐官兵进来,提升战力。那一夜的事,再也不能发生。”
齐世杰叹了口气,“我会与弥坚仔细商议。他也很生气,同时又很惭愧。王爷把亲军交给他,带了这些年,居然会出如此大的错误,他连自杀谢罪的心都有了。”
“你告诉他,不必如此。”皇甫潇看向窗外灰暗的天空,淡淡地道,“这些年来,我们都过得太安逸,以致忽略了很多东西。”
齐世杰郑重地道:“王爷说得对。此事对我们来说是个深刻的教训,以前无论出现什么事,我们都有能力应付,久而久之,便误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然而,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事情?我们必得谨慎戒备,处处小心,时时留意,方能确保无虞。”
“对。”皇甫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起身道,“守衡,府中的事就全都托给你了,本王想尽量抽时间陪陪母妃和王妃。还有韩家那边,你多照顾一些,看看他们族中有哪些年轻才俊,能栽培的就全力栽培。”
“是。”齐世杰站起来,向他行了个礼。
皇甫潇走出门去,直奔萱草堂。
老王妃仍然躺在床上,屋里却坐了不少人,宋氏和杨氏都在,窈娘和清姐儿也在。她们穿着素色衣衫,头上也只戴着玉饰和银饰。因韩侧妃刚刚去世不久,王爷又很是心痛,她们的脸上都不敢有笑容,但也没有做出太过悲伤的样子,毕竟这是在老王妃面前,若是引得她刚刚好转一些的心疾再次发作,那王爷肯定不会饶了她们。
老王妃已经知道韩氏不治身亡的消息,难过了几天,杨氏和宋氏她们日日过来劝解,又有窈娘和清姐儿陪伴,等到得知无双的孩子保住了,她心里终于渐渐放松,紧张难过的情绪慢慢缓解。
皇甫潇进去后,宋氏她们都起身行礼。皇甫潇走到母亲床前,仔细询问了一番。
老王妃拉着儿子的手,忍不住叹气,“你一天累到晚,就别老惦记着我了,有空就去看看你媳妇。这几天,我想一次就后悔一次,为什么当时不索性自尽?结果连累了你媳妇受伤,还动了胎气,韩氏也……唉……”
“母妃千万别这么想。”皇甫潇赶紧安慰,“无双那样做是对的,便是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生,我们都还年轻,又不是以后就没机会了。但是母亲只有一个,万不可让您受到伤害。韩氏身亡,也不是因为您,便是您当时不在,韩氏的车翻倒,敌人照样会追上去杀她,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王妃每次一见儿子就忍不住自责,皇甫潇也劝过她多次,但她仍然很难受,“你子嗣上艰难,有这个孩子不容易,怎么也比我这个老婆子重要。若是为了我,让我的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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