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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四月间事-第4部分

小说: 四月间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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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麋鹿下意识抓住了卫来的手,激动地有点口吃:“卫!看到了吗?白袍!沙特人!也可能是来自迪拜、阿布扎比!总之都是富豪!”

卫来目光渐深。

真奇怪,居然在这里,看见了白袍。

第5章

事实证明,原则的刚硬在利益面前可以变的柔软。

卫来坐在大厅靠窗的沙发上,饶有兴致看麋鹿站在小会客厅的门口跟那个白袍低语,那配合的模样,可真不像是在“郑重讲清楚”。

过了会,麋鹿兴冲冲过来。

“卫,我尊重你的意愿,你可以拒绝接单……但能不能先听我讲一下?”

“讲。”

“他们真的是沙特人,我们从来没有跟中东的富豪做过生意,这是绝佳的机会!如果这一次能合作,你想象一下!”

卫来漫不经心地想象了一条通往金山的大道。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出面为岑今雇佣保镖的,会是沙特人?

“还有,他们解释了为什么要面试,因为这次不是守城,是远征。”

业内行话里,“守城”指就地保护,活动范围不出赫尔辛基,但“远征”意味着会有一段长途旅程,当然,报酬也会成倍增加。

这样看来,面试合情合理:旅程涉及到相处,和客户是否能合得来,几乎跟保镖的硬技能一样重要。

不过再听下去,卫来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流程分三步:情况告知、竞技和客户面试。

他妈的还要竞技,卫来眼中,竞技跟耍猴没什么两样。

麋鹿一万个想让他接单:这一单是道颤巍巍的金桥,只要能接通……天知道!也许下一单就会来自沙特的国王!

但卫来的性格,不能催他太过。

所以他看似无意地补充:“只要是来参加的人,哪怕中途退出,签了保密协议之后,都会有500欧的报酬。”

言下之意是:来都来了,带点什么走呗,钱又不烫手。

——

卫来坐进小会客厅。

保密协议更像是为落选者准备,承诺不会将相关内容对外透露。

签完了,白袍将协议文件收好,同时递过来一卷报纸。

正朝着他的那一面,有个大字号黑体印刷的词,加粗带叹号。

Ransom(赎金)!

似曾相识,卫来心中一动,接过了徐徐展开。

Ransom的前头,用的修饰语是Vast(巨额的)。

整幅报道映入眼帘,新闻配图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欧盟联合舰队的护航船只在巡航。

粗略一扫,几个词意味深长:天狼星号、海盗、亚丁湾。

卫来心头一动。

他把报纸推到一边:“你们是沙特船东。”

白袍对他如此迅速的反应有点意外,然后点头:“天狼星号是超级油轮,排水量超过30万吨,大小接近三艘航空母舰,半年前才刚刚下水,船上有25名工作人员,船只本身加上装载原油,价值超过两亿美金。”

卫来笑:“海盗索要2000万美金,2000万换回两个亿,还算合算。”

白袍也笑:“我们不可能支付那么高额的赎金,助长海盗气焰,后患无穷。我们现在正设法通过种种渠道,谋求跟海盗的谈判,希望降低赎金数值。”

他向卫来出示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模糊,隐约能分辨出上面是个中年黑人,扛火箭筒,头怪异地向左歪,像是跟肩膀长到了一起。

“这是索马里最凶悍的海盗之一,也是天狼星号遭劫的幕后头目,歪头虎鲨。他有杀害人质的前科——两年前,他带人劫持了一艘丹麦货轮,因为跟船东的谈判迟迟没有进展,他当着谈判代表的面,拉出船上的大副,连开六枪。”

卫来不动声色:“那你们跟他的谈判,要格外谨慎才是。”

白袍将照片收起:“六年多以前,索马里军阀内战,国内难民无数。联合国为救济难民,部署运输了一批粮食,就在发放现场,两伙军阀为了抢粮,开枪射杀难民,当时的虎鲨还是平民,脖子被乱枪轰开了一个豁口。”

命真好,脖子上可是有大动脉。

“当时,岑小姐恰好被派驻索马里,协助联合国进行救济粮的发放,是现场的负责人员之一。她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尽全力协助医务人员,把虎鲨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

懂了。

沙特船东在寻找可以跟虎鲨谈判的人选,谁会比岑今更合适?

“那么这趟是去……”

“索马里。”

卫来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可可树是怎么描述索马里来着?

——世界上唯一真正无政府状态的国度。

——几乎每家每户都有AK,在这里你可以没有手机,没有电视,但不能没有枪。

——卫,这里的枪是拿到集市上摆出来卖的!水果摊的旁边就是卖枪的,你可以拿西瓜试枪,棒!

——

别墅的健身房被临时改成竞技场,竞技分三项:10米手枪多靶速射、格斗、短刀。

竞技之前,有半小时的咖啡时间。

麋鹿极力劝说卫来:“索马里没什么不好啊。”

卫来啜了一口咖啡:“那里热。”

他绰号圣诞树,不是没来由的:卫来喜欢一切冷的地方——在地球上大部分地方,圣诞树都只在冬天生长。

“但可可树这一阵子在苏丹,卫,你们可以在那附近见个面!你们都多久没见了?”

和卫来相反,可可树讨厌寒冷,所以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热带活动。

他的绰号源自真正的可可树,据说这种树对温度有很高要求,一旦低于15度,就有死亡的危险。

卫来放下咖啡:“再说吧。尿急,洗手间哪?”

麋鹿也不清楚,倒是边上的大块头男人热心指路:“你从那个门出去,不是往左就是往右,走到尽头,向左,也可能向右拐,就是了。”

真是简洁明了的答案,卫来盯了他半天:“谢谢啊。”

他很快走错,但没有折回。

别墅的后院,居然立有很大的玻璃温室,类似细胞分裂的几何形状,双层玻璃结构,钢支撑,目测层高5米以上。

赫尔辛基寒冷黯淡的天幕下,玻璃罩护,长出亚热带绿意盎然的葱郁森林。

走近了,感应门无声开启。

温室自带控温控风系统,设计师是高手,依托绿树、盆栽种植槽和地溪切割空间,完全自成格局、生态、季节、桃源。

毫无疑问,是现代科技的奇迹,也是金钱的造化神通。社评人的报酬如此优厚吗?别墅、健身房还有造价不菲的温室,这位岑小姐,身家颇丰。

有近乎恼怒的声音响起:“岑小姐!”

温室安静,这声音突兀,像高处喷洒的雨雾,惊扰一隅枝叶。

卫来转向一丛密植的绿障。

那一面应该有人,两方相抗的气场,发声的未必占上风。

“我想,关于你此行的报酬,我们已经达成协议,而且你也答应了。”

好奇心驱使,卫来走近几步,拨开一层厚厚缠结的蔓枝。

长枝是框,框内有画。

又一个白袍,四十来岁,面带怒气,困兽般原地踱走。

边上应该是……岑今?

她背对卫来,坐在高脚凳上,穿黑色无袖低背长礼服,头发绾松散却精心的髻,挑出两三缕,慵懒、蜷曲、颤巍巍轻搭白皙颈侧——脆弱又让人忧心的平衡构建,呼吸重一点都会惊破。

裙角拂过足面,斜拖地上。

面前是立起的画架,白色纸幅,她手上拿了枝笔,在纸面勾形打线。

声音平静,轻描淡写:“口头协议,不是白纸黑字。现在我改主意了,并不犯法。”

白袍尽量平和:“岑小姐,临时加价,不合规矩。”

“合法就行了。”

好整以暇,以静制动,三言两语,只蝴蝶掀翼,那头的白袍已剑拔弩张。

高下立判。

但坐地起价,卫来确实不大看不上:干他们这一行的,规矩和法一样重要。

“为什么?谈的好好的,忽然加价,总要有个理由吧?”

“我收到死亡威胁,这种情况下还要外出,加价过分吗?”

“岑小姐,据我所知,你收到的死亡威胁跟我们无关。事实上,为了保障你的安全,我们不惜重金聘请最好的保镖……”

“保镖?”

她把笔扔回手边的笔台,重新拣了一支。

“保镖顶个屁用。”

“你拿十个保镖保护我,一颗流弹也可以要我的命。钱多可以付给我,何必浪费在废物身上。”

真是突如其来,隔空一巴掌。

吃哪行饭,端哪行碗,乞讨都有行规和职业尊严,岑今这话,是往他碗里吐口水啊。

卫来心里骂了句脏话。

什么500欧,索马里,海盗,沙特人,接单,全他妈滚蛋。

忽然注意到她的笔台。

先前,她支了画架,展开纸幅,他以为是常见的画家作派,要画油画或者水粉,笔台上理应有各色缤纷的调色板、画笔、画刀、洗笔筒、砂纸、油壶。

居然不是,她的笔台特制,隔出一个个木格,每个木隔顶端有标志铭牌,依照笔芯软硬和深色变化,以HB为分界线,从最硬的9H到最软的9B。

木隔里,堆满或长或短削好的铅笔,杂放,没有章法,像是量贩售卖,又像笔冢。

她只用色度和硬度不同的铅笔画画?

画幅上,有个人形头像呼之欲出。

白袍焦躁过后,语气中不无威胁:“岑小姐,如果是这样的话,双方很难合作。”

岑今斜持笔,笔端在纸面沙沙作响:“随便。”

“不过好心提醒你,听说虎鲨知道是我去谈判,很兴奋,承诺说我到达之前,绝对保证人质安全。如果他知道你们换了人选,会不会觉得受了愚弄?毕竟,他脾气……有些暴躁。”

细小的石墨屑残留纸面,她屈指去弹,纸面受了弹震,墨屑灰尘样落下。

卫来有点同情白袍,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岑今,他必须受她要挟。

白袍似乎也清楚这一点,只是不愿立刻就范,岑今不慌不忙,眼里只有画。

卫来也看画。

那画渐渐明晰,是个黑人,女人,带头巾,茫然地笑,眼眶很深,整个眼睛凹进阴影,笑肌明显,眉毛和唇纹都杂乱,胸锁乳突肌像老树盘缠的根,错结。

岑今专心勾画,间或换笔。

深浅不一的黑色,打出明暗、灰面、光度、阴影,眼角刀刻样的纹,唇边勾连的褶皱,眼眸里的着色越黑,越凸显瞳孔里慑人的亮。

卫来盯住那个女人的眼睛。

这不像是画,像是活生生的女人和他对视,眼神里锁着惶恐,绝望和希冀侥幸的光亮。

白袍的牙一咬再咬,终于拍板:“好,就照你说的。我希望,不要再有任何变故。”

岑今说:“还有……”

她在纸面上签名:“我不接受一半定金制,所有的钱一次性进我账户,不看到钱,我不会动身。”

……

还以为那些去往战地的志愿者都是无私奉献、博爱忘我,原来也会为了钱吃相不雅。

卫来转身离开温室。

可怜的白袍,大概会被逼疯的。

第6章

回到竞技场,第一轮速射已近尾声,麋鹿火烧火燎往他手里递了一把格洛克L,连拖带拽把他送去起射线:“快快,到你了。”

卫来习惯性掂重、退弹、验枪,很配合地让麋鹿帮他带护目镜和耳塞。

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见到岑小姐了。”

麋鹿猝不及防:“那……她……她怎么样?”

卫来笑了笑,没有回答。然后站定、悬臂、挺腕,前方10米开外,一字排开五面环形靶。

速射,几近连开,枪声还在半空打绕,这一轮已经结束。

听靶时,麋鹿控制不住,发出短促的惨叫。

卫来打出了一个2环。

真他妈见了鬼了!新出道的半罐水都不会打2环!

她怎么样?麋鹿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从见到白袍到现在,他美梦联翩:接单岑今、继而接触沙特王室、慷慨的沙特酋长送他一口油井、他倒腾石油成为大亨,买了一架私人飞机……

一切,都在卫来的枪声里大势已去、日暮途穷、灰飞烟灭。

接下来的格斗和短刀,麋鹿不再关心,他抱着脑袋,盘腿坐在竞技房的角落里,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不不,不要怪卫,这是他的权利,他有权拒绝不想接的单子;

——也许现在还不是跟中东富豪们建立合作最好的时机;

——中东人只是刮来的一场大风,跟卫的合作才是长久的……

竞技流程结束时,麋鹿终于心态平和,下场的卫来脸上挂了两刀——当然,竞技的刀特制、不开刃,挂上去只会留下红色的油彩。

显然,卫来的表现一言难尽。

麋鹿有点遗憾:“她真这么糟糕?”

卫来说:“她说保镖是废物,你怎么看?”

这样啊……

伤害职业尊严,当然不可接受,当然要掉头就走,但是……她如果有钱的话,是不是应该更加迎难而上,去扭转她的想法呢?

这话他只敢想想,不敢说——有些时候,他还是挺怕卫来的。

麋鹿装着完全不在意:“都这样了,也没继续的必要了,现在走吗?我去开车。”

他低头从裤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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