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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四月间事-第19部分

小说: 四月间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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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笑。

“我帮你开一段?”

卫来摇头:“别抢我活,你时不时跟我说个话就行,省得我犯困。”

她今晚表现不错,没有倒头就睡。

岑今说:“我现在很想吃东西。”

“林永福的手艺很好,我第一次吃他做的菜,是糖醋咕噜肉,肉块外面裹了一层薄的糖醋芡,很脆,酸里带着甜,又有一点辣……”

“我请的那个日料厨师长,每餐都会做北极贝。冰镇,玫瑰红的裙边,凉凉的,味道很鲜甜,很嫩,又很滑,酱碟里点一抹芥辣……

卫来说:“停停停,你还是睡觉吧。”

他今天就吃了压缩饼干、几个椰枣和一口瓜,经不住刺激。

岑今惆怅似的叹了口气,卫来飞快瞥了她一眼,她细白的牙齿轻咬下唇,这一瞬间,既馋又可爱。

比起初见,她现在给他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倒不是说哪一面是伪装——有一种矛盾的调和、难解的兼而有之。

“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对客户,一直这么多问题吗?”

卫来摇头:“不是。”

“我一般都很冷酷,不大讲话,像一堵墙。”

“然后这墙,到我这就成精了?”

卫来大笑。

说不清楚。

一开始,他可能只是想让旅程轻松点,随时“找点乐子”,不然多闷啊——他是一堵墙,她是一幅画,这一路就是画挂在墙上,风吹沙打,参观客都没一个。

再然后,他其实是想跟她说话,不乏故意去对着干、也不乏故意想逗她的意思。

那又怎么样,雄孔雀多么高傲,遇到异性,还不是拼命地开屏、扭腰、抖擞羽毛、屁颠屁颠要去吸引对方的注意?

他说:“也不是,对他们没兴趣,所以没什么话讲。”

车子里静了好一会。

远处起了狼嗥,被风送过来。

妈的。

沙漠里有狼,他是知道的,但是这种时候,大自然给他配这背景音,太不友好。

岑今转头看他:“说这话……是对我有兴趣?”

卫来目不斜视:“聪明人说话,别拐弯抹角。我对你有兴趣这件事,没遮掩过,表现的好像也并不含蓄,你要是一直没察觉——那当我没说,高估你了。”

不是说,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藏的吗?贫穷、咳嗽、还有喜欢。

那索性摊开了晒太阳,哪怕没有回应,至少得一个光芒万丈。

“如果我对你没兴趣呢?”

卫来无所谓:“很多人对文学有兴趣,文学对他们有兴趣吗?也不妨碍他们看书、买书啊。”

“你刚要问我什么问题?”

哦,对了,问问题,他差点忘了。

“为什么那么喜欢穿晚礼服?”

“因为漂亮啊。”

“就这个原因?”

“嗯。”

卫来觉得,她说了真话,但不是全部。

但没关系,爱漂亮挺好,他也喜欢看女人漂亮。

——

后半夜,他让岑今不要再硬捱,想睡就睡。

自己也偶尔停车,小睡个几分钟,或者抽根烟,精神提起来了再继续。

又一次停车的时候,开始觉得冷:沙漠的日温差很大,有些时候晚上甚至能到零下——这里虽然没那么夸张,但降温幅度也够呛。

转头看岑今,她似乎也觉得冷,整个人在座位上蜷成了一团。

卫来起身,从前头跨进后车箱,拿了条盖巾过来帮她盖上,把盖巾的角掖进安全带时,无意间看到她的脸。

心里咯噔了一声,凑近去看。

这一番动作,可能弄醒她了。

普通人或许辨别不出,但他分得清装睡和真睡,看气息频率、眼睛是否平静、还有睫毛的拂动。

他仔细看她睫根,然后对着她睫毛轻呵了口气。

她眼睛动了一下,睫毛微拂——清醒时的条件反射,装不来的。

卫来笑起来,他伸手出去,指背虚顺着她眉,到脸颊,到嘴唇。

然后低下头,吻在她眼睛上。

嘴唇可以感觉到她眼睛的轻颤,还有睫毛,一直拂着他唇边,酥酥的痒。

他在心里说:我知道你醒着。

——

岑今醒来的时候,听到海浪声。

她坐起身,有点茫然。

天还没有大亮,海风是凉的,车子停在一处岸礁,车门全部打开,卫星电话斜挂在车头的反光镜上,天线拉的老长。

向来路看,有一片低矮的小渔村,只几十户,棚屋都歪歪扭扭像是要倒,有只孤独的山羊,在空地上慢慢地走。

卫来呢?

她下了车,手搭在眼睛上,四下看了一回,终于找到他。

他在海里,随着浪一起游泳,有白色的浪头把他整个包住,岑今以为他要消失了——

下一秒,他又冒出头来。

她盘腿坐到地上,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上岸,抹甩脸上的海水。

岑今闭上眼睛。

眼眉上,好像还能感觉到那个柔软的吻,炙烫、风吹不凉。

再然后,忽然有水珠弹了满脸。

睁开眼睛,卫来正对着她笑。

他在她身边坐下,一身的水,短裤湿透了粘在身上,后背上,有小的伤口撑开,那一片的水渍都带血的颜色。

岑今皱眉,然后移开目光。

这不是她该管的事,她不管。

卫来指了指斜挂的卫星电话:“我发了GPS经纬定位过去,也跟他们通了电话,约了明天的时间。”

“明天?”

“赶了一夜的路,我觉得你需要休息,养养气势——不是说谈判要气势吗?”

岑今嗯了一声。

顿了顿,她起身去拿自己的包,翻到烟盒,弹了一支出来低头衔住,点上了深吸一口,然后仰起头,把烟雾慢慢吐出去。

烟雾模糊了她的脸。

卫来忽然觉得,有一些事情,倒退回从前了。

她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说:“休息一天也好,养足了精神,一鼓作气,早点了结这件事。”

“没那么容易吧,不是说有些船被羁押超过25个月,谈判一直不顺利吗?”

他并不想这谈判黄掉,但也不想它顺利到风驰电掣般结束。

岑今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那是双方都没什么诚意,谈判代表也没什么能力。我来谈,不会这么久。”

“这么自信?不是说不了解虎鲨吗?”

“我不需要了解虎鲨,我了解人就行了。”

卫来笑:“说的好像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你连身边最亲密的人都不了解。”

岑今敏感地看向他:“你说谁?姜珉?”

“这么聪明和精于安排,当初怎么会被他抓个现行?是他更难对付,还是你太疏忽?”

岑今微笑:“你说这个啊。”

“我比谁都了解姜珉。”

“他在人多的地方讲话,会很紧张,汗流浃背。所以要带两件衬衫,中途替换。”

“他从国内出来留学,遵从家人的意愿移民,很多想法都很传统。他是个好人,为人很宽容,但有些事绝对不能接受,比如,女人给他带绿帽子。”

卫来一怔。

有一丝异样的感觉爬上心头。

岑今还在笑,烟身在手边的石块上磕了磕。

“他性情温和,胆子小,晕血,对一些惨烈的场面严重心理不适,想都不能去想——这样的人想死的话,会选择比较温和的方式,不会跳楼、割腕或者走极端。”

“他从来就没想过,是谁把他的药倒了一半,掺了维生素进去。也没想过为什么他的朋友会‘凑巧’去找他打球,门又为什么‘凑巧’没关严,让那个朋友发现了自杀现场。”

卫来盯着她看:“你安排的?”

岑今没有看他,她用力把烟头往土地摁。

“所以,你说,他有什么资格说我是他‘劫难’?”

“如果他觉得,后来遇到的女人才是他的真爱,那他最该感谢的,应该是谁?”

第26章

渔村醒的早。

先是又一只山羊遛弯,然后有炊烟上扬,人声渐杂,有人扯网缀补,有人在岸礁上晾海货,天色只微亮,已然拉开了这一日闹腾过活的节奏。

面包车很显眼,也稀奇,有几个拽山羊来洗澡的小孩好奇的围看,卫来跟他们讲话,他们都大笑,听不懂,然后七嘴八舌说话。

卫来也听不懂。

回头看岑今,她也不懂:“非洲有些国家语言不统一,地方部落语言上百种,但渔村要对外出海货,一定有会英语的,你问问。”

卫来压服下一群爬上窜下的小孩,吼:“English!English!”

小孩们大笑,拖拽着山羊回村,过了会又回来,簇拥着一个脸膛发红满头鬈发的中年男人,尖着嗓子回应卫来:“English!”

卫来很纳闷:就不能把山羊留在这去喊人吗——小孩腿脚活,跑的太快,小山羊跟不上,四肢趴在地上被拖着走,一脸的生无可恋。

那人叫桑托斯,自己有条快艇,经常驾去公海跟也门的渔船交易——临近的几个国家局势都不稳,几乎没监管,小打小闹的走私越界比比皆是,渔民也不懂什么法规条例,只觉得打鱼卖鱼,天经地义的事。

这里像个贫瘠的世外之地。

桑托斯说,这小村叫布库。

“没有电话,想打电话,开车出去,往北二十多里地有个大点的村子,设了村公所,里头有部电话。那里还有警察,一个星期去一次村里,处理纠纷。布库村没有,警察不来,出事了大家自己解决。”

一个星期去一次村里,这警力配备……

“大家都在海边钓鱼,村里就我有船,有几家买得起网——我们的网都头天张在公海里,第二天开船去拉鱼……”

“住的地方?你们自己去村里看,哪家没有人,你们就住吧。”

“你们是国家地理的吗?”

他居然知道国家地理。

“前年来了个美国人,说是国家地理的摄影师,拍了一堆照片走了。去年来了个法国人,也说是国家地理的摄影师,拍了一堆照片走了。你们的机器呢?”

桑托斯探头朝车内看。

卫来指给他看破了的车窗:“路上遇到沙尘暴,摄影机被吹跑了。”

桑托斯恍然。

——

渔村里的棚屋,真是……一言难尽。

难怪歪歪扭扭——没有技术难度,他看一眼就知道怎么盖的:全部都是树枝树棍,粗粗削磨了打桩进地里,用稻草绑了围起来,树棍间缝隙有大有小,顶上拉一张大塑料布,讲究点的人家会在塑料布上铺盖茅草。

风大一点,就倒一点,再大点,再倒点,还有羊来啃,因为是用稻草绑的,有些羊会贪方便来吃草,啃着啃着,棚屋更歪了。

歪的不能住了,就再盖。

这样的棚屋,盖的有成本吗?真是谈笑间就盖了房子,风一大,羊一啃,卒。

哪家没人住?越歪的棚屋越没人住。

卫来把车子停在门口,进棚屋里搭帐篷,日头一正,马上又会热浪滚滚,棚屋虽然歪,加上帐篷,两重阴凉,岑今会待的舒服点。

想起岑今,他回头看了一眼。

她坐在车里等,没什么表情,垂着眼帘,并不管好奇的村民怎么看她。

海里游泳出来,一切就不对劲了,卫来隐约觉得,昨天晚上,他可能做错什么了。

他想不明白。

帐篷搭好了,他去车里提行李,岑今想下车,眼前忽然一暗。

卫来挡住了。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坐回去。

卫来说:“是不是我昨天晚上亲了你,你觉得我太浪荡了?”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太不浪荡了。”

卫来听不懂。

这一路,孤男寡女,了无人烟,欲望一个控制不住,他可以对她做任何事。

他没有,只偶尔放肆地想一下。

昨天晚上,他可以更肆无忌惮,他也没有,甚至有些舍不得:有时候喜欢了,会不自觉地轻声细语、轻拿轻放,就好像爱花,他从来不攀折,情愿去养,撮细土壤,架起荫凉,风来挡风,雨来遮雨。

折了花,只在床头香一宿有什么意思呢,他比占有想要的更多。

岑今笑:“那天,在飞机上,确实是我先招的你。你让我想清楚,是不是一时冲动,在找安慰。”

“是,就是在找安慰。”

“我以为你也一样,难得聊得来,看的对路,这一路无聊,你情我愿的话,接吻、上床,未尝不可。毕竟你没娶我没嫁,冲动一下,又不伤天害理。”

“但是你认真了,你吻我的眼睛,我就知道你在意了。”

她扬起头看卫来。

哪个急色的男人,会那么有心情,那么温柔去吻一个女人的眼睛?

“这样就太不好意思了,我是玩玩,你是认真的,这怎么行,多不公平。”

“不过也还好,谈判要开始了,三五天内,我可以了结这条船,到时候,大家各走各路——你应该知道吧?我们的合约是到谈判结束,虎鲨点头的那一刻,你就自由了。”

她再次下车。

这一次,卫来让开了。

岑今走过他,一直走进棚屋,低头掀开帐篷,矮身钻了进去。

地布铺的平展,她坐下来,帐篷的飘门在晃,晃出缝隙的同时,晃进外头的嘈杂和白亮。

天真热啊。

——

小渔村里的外国面孔和面包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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